分析敵我形勢,莫流香心知今天除了憑武功勝過對手,已經再無其他方法了結。他雖然並非貪圖武林盟主之位,但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巫龍門得逞!想來想去,且先不想萬一混亂起來的損失,至少也不能讓對手如此輕易得逞!
無論怎麼看,現在也只有定下比試場次,可當然也不能去比百八十場。如果估計憑三場定勝負,自己一方四弟子白守智必定是首選。而另外其他各派掌門卻是無一可用,怎麼看也只有三義門的魯仁和白守智武功相仿,而另一個則要同樣在三義門安鍵通和高克南二人之中選擇了!
見衆人來到跟前,莫雋只好禮貌迎接!莫流香當先道:“雋兒,今日事態緊急,我希望你能以武林大局爲重!咱們自家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妨礙了大計,你說呢?”
莫雋聽了微微一笑道:“不過連五師伯既然都輸了,那我等還有何勝算呢?”
莫流香微微皺眉道:“爲今之計,只有和他們定下三戰決勝負!你四師伯如果出戰,很可能會贏一場,魯兄武功當在守智之上,當可一戰。而前兩戰萬一一勝一敗,那安兄和高兄皆乃當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也只有請他兩位擇一出手了!”
莫雋聽了沉吟着下意識道:“讓三義門爲月影門做嫁衣……?”
他本只是下意識說出的話,可莫流香聽了不禁一愣!而身後林易也不禁心裡發顫,暗想單這麼句話就足以讓他今後在武林臭名遠揚了!
果然,不等他開口,魯仁當先道:“掌門!今日之事乃是關係武林萬衆大計,於公於私本門都不可袖手!老朽雖已垂垂,但也願爲江湖正義盡一份心力!”
看了他一眼,莫雋又見安鍵通和高克南顯然都是一樣心思,當即淡淡點頭道:“既然大家都已經決定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說完,莫雋徑自坐回了自己的帳篷去,而衆人見他如此都不禁心裡暗歎!
其實莫雋不高興倒也不是因爲他們,而是因爲始終沒見若未央出現,他心裡一時慌亂纔會口不擇言。雖然他也想到若未央可能是想等到個合適的時機再出現,比如當武林正道一方即將失敗,他的出現必定可以收穫更多的榮耀。
不過現在莫雋也明白莫流香所說的已經是唯一辦法,而他心裡卻在希望這三場都會輸,到時候若未央再出現效果纔會更好!只不過他卻絲毫沒想到,無論今天是什麼樣的結果,自己今後在人們心裡的形象卻又會是怎麼樣呢……?
重新回到人前,莫流香拱手四面道:“衆位!老夫莫流香承蒙武林同道厚愛,數十年得以爲江湖稍盡微勞,心中感激不盡!然今日老夫也自知年事已高,即便江湖安定,也已不堪此大位。但就算老夫一心隱退,也當希望有一位人品德行都能服衆的英雄擔當。不過此時,想必在此的衆位都不會願意如此干係重大的位子會被奸邪歹類竊據。因此今日老夫要最後一次以武林盟主身份,在武林正道萬衆面前和丐幫定下約定。彼此較量三場,勝多者便可爲武林盟主,衆位意下如何……?”
他此言一出,衆人雖感希望未必很大,可這也確實是唯一的辦法了。而巫龍門一邊本來是要威服江湖,自然不在乎是單打獨鬥,還是羣毆混戰!
衆人喧囂方止,白守智大步上前拱手道:“在下白守智,代中原武林正道先戰一場,請教哪位此招?”
見是他出戰第一場,武林衆人都忍不住高聲喝彩!但也有人心裡暗暗擔憂,第一場就派出中原武林第一高手出戰,那就算贏了以後兩場又該怎麼樣?
彩聲中,對面緩步走出個身高八尺,體型較瘦的六旬老者,手裡倒提着一把長約五尺,寬有半尺,厚達五寸的大刀。
衆人見了都不禁大爲詫異!此人雖然很高,可卻枯瘦,實在不像是力氣很大的人物。但從那把大刀在地上拖拽的痕跡估計,至少也得有八十斤以上,實在想不出他會怎麼使用。
“老夫乃巫龍門四大法王之一,巨鯊龍王!”
聽其名號,實在談不上什麼如雷貫耳!不過其兵器古怪,而且仔細看刀背在日光折射下可見極其細微的齒刃,聯想其巨鯊龍王的稱號,顯然此人武功應該不僅是招沉力猛而已!
這巨鯊龍王武功如何尚不得而知,但可見一定是個沉默寡言之人。只介紹了自己的名號,當即便一刀由下往上揮出!
白守智見了不敢怠慢,稍一後仰,人順勢倒翻躍起老高,由空中寶劍直刺而下。巨鯊龍王叫聲“好”,當即橫刀上擋,“叮”一聲刀劍相交,白守智借反震之力躍開數丈,可人一落地,便立刻趕到一陣狂風呼嘯,如巨浪滔天般轟來。
此時衆人眼見戰局,都忍不住又驚又喜!驚的是白守智武功絕高雖然並非秘密,但真正親眼見到,尤其是同樣用劍的人都不禁看得眉飛色舞!
而巨鯊龍王看起來雖然招式樸拙,可只是平平無奇的大刀或揮或砍,看似只是憑着蠻力,卻總是立刻封死了白守智精妙的劍招變化。
雖然驚訝擔心!不過有生之年可以親眼見到如此武林巔峰對決,對學武之人來說實在是難以掩飾的興奮!
招過一百,彼此都已清楚了對手的實力。白守智武功精妙,尤其輕功更是天下少有。而巨鯊龍王刀法沉穩兇猛,且內力的確極爲不弱。展開招式,把白守智的所有精妙招數幾乎全都封住了。
不過白守智畢竟非同泛泛,明白不能和對手硬碰,將身法和招式極盡輕靈巧妙,到也讓對手無計可施!
說起來,白守智武功精妙嫺熟,且更擅長閃轉騰挪,內功修爲也是更深。而巨鯊龍王,主要還是兵器上佔了較大便宜。雖然看起來兩人武功算是各有所長,但實際上如果巨鯊龍王不能在自己力氣減弱之前結束對手,就只能是坐以待斃!
此時雙方衆人也都看出了兩人之間情勢,眼見交手已過三百招,巨鯊龍王出手雖仍凌厲迅猛,但真正威力卻顯然已在減弱。而白守智也未急進,因爲他審慎自己應該不是一個會讓對手忽略的人。那麼巨鯊龍王就算自負,可他了解自己的武功優劣,也應該必定是預留了後招。
果然,眼見巨鯊龍王氣力漸衰,可白守智始終不急。突然巨鯊龍王雙手握刀攔腰橫砍,威力範圍已經不及初時一半。白守智縮身後退,覷準機會想飛劍出手,本來這一下就能立刻貫穿對手咽喉,但突然想起今天一旦傷了人命恐怕立刻就是一場慘烈殺戮。
一念及此,白守智避過對手大刀,當即揮劍在身周佈下一道無比周密的劍網,人同時躍後五丈有餘。
衆人只聽“叮……”一連串輕響之後,白守智人已站住,臉上現出詫異!而巨鯊龍王雙手舉刀,刀背上足足兩排細微小孔,臉上也盡是驚訝和遺憾!
原來此人兵器上確實極有玄機,一般人見到他的大刀通常都只是想到此人必然內功深厚,力氣極大,所以能使用如此沉重的兵器,而其招數也必然應該是沉猛一路。但實際上一般能抵擋其大刀的人確實並不多見,不過巨鯊龍王卻自知功力雖然不淺,可這近百斤的大刀如果遇到高手長時間交手,恐怕也難以持久!
於是,巨鯊龍王便在大刀刀背上鑽出了兩排共二十八個小孔,內嵌細如狐毛的金針。而那二十八個小孔周圍他還設計了二十八個極爲細小的鋸齒,如果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這樣一來是可以同時以大刀鎖架對手兵器,還能掩飾那些小孔!一旦遇到高手,自己氣力不支的時候就可以像剛纔那樣全力用刀橫攔敵腰,而同時自己必定上半身幾乎完全暴露成弱點。可對手如果武功極高必定會認爲這是絕佳機會而急進,就算閃避,也難以全部躲開那二十八枚鯊齒針!
但這一次偏偏白守智不想傷人性命,而且眼界遠高常人,雖未必真顧忌到了其兵器上的蹊蹺,但也防止了自己後退時對手會施放暗器一類。而他使出的絕技“雪紛飛”劍法,施展開後劍勢綿密無比,可以包裹住全身風雨不透。
對白守智來說這本是一時的權宜之計,但卻沒想到最後反而救了自己一命。但巨鯊龍王此時機關已露,加上力氣大減,而無功本來就不如對手,也只好自甘落敗回到了自己一方。
彩聲雖響,但就算白守智自己想起這一戰也都不禁手心滲出冷汗。而且這畢竟只是第一戰,接下來必定會更加激烈!
眼看自己一方先勝了一場,魯仁精神大振,當即大步走上前拱手道:“老夫魯仁,不知巫龍門哪一位高人賜教?”
他開口直呼“巫龍門”,也是諷刺對方借丐幫之名來爭武林盟主之位,同時諷刺丐幫的吃裡扒外!
不過對方顯然沒把他的諷刺當回事,只見人羣裡緩步走出個紅光滿面,高雖只有五尺,可看起來卻少說也得有三百斤的大胖子。走起路來,肚子都會一抖一抖的!
“哈哈!久仰三義門三老皆武林頂尖人物,另兩位不幸仙去,老朽心裡身爲遺憾!但今日可見識魯大俠高招,也算足慰平生了!哈哈……”
魯仁聽此人言語客氣,當即也禮貌拱手道:“承蒙擡舉!未敢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啊!老夫雖無大能,但仗着有把年紀在巫龍門中也做了個法王,叫什麼來着……?啊!對了,叫玄武法王!不過說起來自己都臉紅,所以總是記不住!見笑!見笑……”
衆人見了此人心裡都不禁多了些擔憂!因爲很多人都明白,高手過招往往都會先從對手的言行舉止去判斷其爲人心性,從而揣測其武功風格和路數。如先前巨鯊龍王,爲人少言寡語,必定是個實戰派!而其最後一招雖然的確並不光明正大,可三百多招苦鬥之後也至少可以相信其爲人並非大奸大惡!
可如今這玄武法王,能以上古神獸之名爲號,必定絕非簡單人物!而且此人言行爽快和氣,沒有半點奸猾之象,要麼真就是武功高的離譜,要麼就是爲人奸險的離譜!
魯仁也明白這一點,當即拱手道聲“請!”
玄武法王微笑點頭,兩人同時出手,一陣氣浪相撞,十丈內功力稍微淺薄點的人連站都站不穩了!
見此衆人無不驚駭!中原武林一方,論年紀魯仁可算最長,武功也是數一數二。況且成名江湖數十年,比起白守智應該也不會稍弱!頂多是年紀大了,力氣有些衰退!
可適才這一招真正內力的較量,魯仁卻沒佔到半點上風,怎麼不讓人驚訝?而對手中,衆人也素知玄武法王的內功修爲僅在傲海龍神之下,本以爲在中原武林是無人可比的。可一招之間也未佔上風,着實讓人駭異!
心知彼此乃是生平勁敵,甚至在魯仁心裡天下間除了已故莫仙穎外,恐怕再也沒人能比此人。所以他更加不敢絲毫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施展生平武功!
玄武法王顯然也沒想到對手真的如此厲害,當即出手更加謹慎。
兩人出手都是沉穩嚴謹,遠不如先前一戰的精彩悅目!不過行家都看得明白,此時兩人多數純以本身內力修爲硬拼,表面看雖然平靜,但其實更加兇險!只要稍有不慎,馬上就是性命攸關!
魯仁如今已是年近九旬,功力深厚自然,其平生絕技乾坤掌力更是獨步江湖!除了當年和莫仙穎較量輸在其陰魂索命掌法之下,平生從沒輸過。而此時此刻,魯仁已經盡展全力,掌法的運用更算是平生最好的一次。
可是面對小了自己至少二十歲的玄武法王如熱浪烈焰般的掌力,魯仁竟然感到出手艱難!
眼見玄武法王一招左封右閉,左掌向外推出一股熱力。魯仁不敢怠慢,當即一招萬馬奔騰,打算以攻爲守,搶佔先機。可他才一掌和對手相交,卻見玄武法王右手一翻,一股森寒冷氣頓時瀰漫開來。
但魯仁招式已經用老,來不及回頭擋駕。兩人四掌相交,魯仁不禁一個寒戰,莫流香在後見了不禁驚呼:“陰陽混元掌……”
衆人聽了都是一驚!這“陰陽混元掌”乃是江湖上一門失傳已久的絕技,以陰陽二氣相互輔助配合,練成之後威力極大!尤其是在對敵交手的時候,出手時雙手時陰時陽,冷熱交加讓對手防不勝防!
此時魯仁拼勁全身功力相抗,奈何陰陽二氣不斷同時涌動,且還能突然互換,實在令他功力消耗又快又大!而實際上如果真要分出高下,確實還是魯仁無論功力還是武功都略勝一籌!不過一來對手掌法過於詭異,二來事先毫無防備。此時被迫和對手硬拼功力,實在是無奈之舉!
雖然沒親眼見過,但莫流香卻知道這陰陽混元掌詭異無比,當下不禁叫道:“魯兄!這一戰我們認輸吧,快快住手,無謂衝動啊……”
魯仁此時也心知難勝,正要住手,卻突然又聽到個生冷的聲音:“魯老!三義門三大高手如今只剩您一位了,還是保命要緊啊……”
聽了此言,衆人都是大驚!而魯仁聽在耳裡,心裡頓感一陣痛決!因爲說這話的正是莫雋,他見白守智已經打贏了一場,如果這一場魯仁再打贏了,那自己這次就等於是白來了。所以纔會出言相激,甚至心裡卻是希望魯仁此時真死了纔好!
魯仁此時心裡實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一瞬間心裡想起了自己平生俠義爲懷,將近花甲之年的時候認定莫仙穎必定是江湖難得一見的明主纔會甘心追隨!但其英年早逝,自己感念知己決心爲其守護基業,二十年來對其子一向視如己出一樣的關愛!
可是,這二十年來他漸漸發現莫雋爲人性情陰鬱冷漠,對自己這些長輩頗有疏離。但魯仁還會想他畢竟從小心存大志,而且自幼喪父性格異常也是難免!況且論年紀自己當他爺爺都綽綽有餘,交往起來肯定會有隔閡!不過,他卻從來沒想過莫雋會是一個陰險奸詐的小人!
可是,此時他絲毫不顧情分,竟然出口侮辱,讓路人頓感傷心欲絕!一時間,魯仁傷氣交加,心裡暗歎聲“罷了!”當即催動全身功力,只聽“轟隆”一聲,兩人腳下方圓三丈立刻塌陷下去足有半人高深。
玄武法王倒飛出去,連退了十多步才站穩,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半天才平靜下來!看着坑裡仍舊昂然直立的魯仁,滿臉哀傷的搖頭長嘆!
魯仁拼盡最後一口氣,本打算和對手同歸於盡,就算不能爲中原武林贏一場,至少也不會輸,算是自己最後在人世的一絲功德!
不過玄武法王見機更早,心裡雖然驚訝,也想勸阻,可卻實在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全力往後逃出自保。而魯仁則未能傷到對手,反而令自己氣盡人亡!
安鍵通和高克南急忙跑過去扶住魯仁屍體,想起彼此共事三十多年,情誼非比尋常。如今老兄長仙去,兩人都忍不住潸然淚下!可他們雖然心裡都怪莫雋,但此時卻實在不是責備問罪的時候!
莫流香緊皺眉頭看了孫子一眼,傷心氣憤之餘,卻也不禁擔心!原本他是希望可以兩戰決勝,儘早了結。畢竟對方最後一戰極有可能會是最厲害的傲海龍神出手,那無論安鍵通和高克南都難有必勝把握!
可如今魯仁戰死,安鍵通和高克南都不如他,今日結果基本已經可以想到了!
衆人一時還未能完全從傷痛中走出來,卻突然聽到對面丐幫人羣裡傳來個銀鈴般的稚嫩童聲:“那說話的小子給我滾出來……”
衆人詫異看去,對面雙手叉腰站着的,竟然是個稚氣未消的小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