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莫流香漸遠江湖,月影門也早已不如往日的門庭若市。而這樣的安詳寧靜,卻讓人們感到了非常愜意的鬆弛。
鄧懷等人在莫家住了幾天後,雖然爲女兒發愁,可他也知道不便在人家久留,又怕碧雲姥姥擔心,所以就和馬義先一步離開。而他雖然拜託莫流香代爲照顧女兒,但其真正擔心的卻還是若未央罷了!
莫流香對一切早就看得明白,也囑咐小徒弟多多照顧。只是想到孫子,心裡不免酸楚!
本來莫暢寧也已經是二十五六的人了,早已經到了該成家的時候。可他自己一直藉詞推託,而聽過小徒弟說莫暢寧實際上早就對鄧佳音一見鍾情!
但事實擺在眼前,鄧佳音對若未央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已經是再明顯不過,根本沒有莫暢寧可能如願的機會!
索性莫暢寧爲人淳厚,雖然看出了鄧佳音的心意,也未曾對若未央有過嫌隙,仍舊一如既往的手足相待。
而如此一來,倒讓若未央心裡不免歉疚,只好儘量避免在他面前和鄧佳音相見。雖然不能因此讓鄧佳音對自己忘情,但至少可以不用爲此去傷害到別人!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世間百態雖大致不變,但生活也不會永遠毫無變化。聽說自入冬以來,關外的後金大軍偶興兵禍。雖然沒掀起什麼大戰亂,可明軍勢弱,加上嚴寒難耐,只能是苦守城池,被動挨打。
但如此卻是苦了遼東百姓,不斷遭受蒙古騎兵的肆虐,還有那些綠林強盜的蹂躪,卻得不到朝廷的絲毫救助。現在關外的城鎮基本上都已經是十室九空,人煙荒涼。朝廷守軍屢遭戰敗,只能是依靠山海關天險苦守而已。
雖然阿里王還沒發兵,後金也沒真的大舉開戰。但眼下形勢如果繼續惡化,百姓的苦難不僅會日益嚴重,大明朝廷君臣也會更加灰心喪志,終將國破家亡。而如果朝廷可以強勢一點,不像如今這樣的畏敵怯戰,敵人也未必敢如此的囂張。
而若未央此時的心情也很矛盾,一方面他不得不爲遼東的形勢擔心。可另一方面他的計劃還是首先針對阿里王設計,畢竟想單憑任何方法阻擋關外後金等各草原民族百萬大軍,實在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現在只能靜靜等待阿里王先行動,自己就可以設法隔斷其後路,也避免了自己的後患。但如果自己此時急於出手,那就只能是把主動權拱手讓人。只有自己能忍耐住,等待所有暗中潛伏的危機都浮出水面,才能奇兵突出!
索性現在江北武林已經漸漸混亂,據說武林盟大張旗鼓揚言要重入中原,且放言“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經過幾次交手,盤龍、燕山等名門正派都是慘敗收場。就算少林年青一代的六大高手,除了息心和息夢也都被武林盟打得潰敗。
此時的江北武林中人皆是人人自危,以少林爲中心都已經採取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對敵態度。
同時西南武林也出現了變化,首先是南少林,再次重啓了南、北分歧,以此向中原武林宣戰。而百毒教、婁底、白苗、青城、崆峒等武林落寞門派,也都現出了不甘蟄伏之態。
連日裡,蒼山、唐門、乃至天山派都接連來信對莫流香講述變故。但此時此刻,他又能有什麼方法解決問題?
每每閒談中提起現今江湖的動亂,若未央便會立刻藉故離開。而他一走,莫流香又哪還有心情說下去?
不過,事情好歹都還在若未央的計劃範圍內。
無論是武林盟,還是其他興起的江湖勢力,都把打敗若未央當做稱霸武林的先決條件。並且丐幫也已經在廣西豎起了大旗,聲稱會聯合南少林要重選武林盟主。而此議一出,武林盟也立刻複議,矛頭直指月影門。
如果單隻外敵侵入,事情其實還不至於讓人發愁!但自莫流香宣佈卸任武林盟主之後,武林正道各派都一直各自爲政,全沒了往昔同氣連枝的情分。
即便如少林和武當的向來親密,面對武林盟高手對少林寺的挑釁,武當也一直坐視不理。還是盤龍掌門丁自強讓兒子丁孝寫信給莫小天求救,莫流香才吩咐徒弟帶領本門高手前往,算是解了少林寺傾覆之危!
可莫小天帶回的消息,武林盟掌門葉明聲稱希望莫流香既然已經卸任武林盟主,那月影門最好就不要妨礙其入主江湖的大業。同時借月影門向江南武林傳言,說他希望可以找若未央一決高下,比出誰纔是真正的當世第一高手?
若未央當然不會爲此生氣,對於旁人的激將和挑撥也都只一笑置之!
但這可愁壞了莫流香,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是必須有個人出來號召全江湖正道共同抗敵了。但和若未央之間的默契,又讓他躊躇難前。
他想不出若未央到底會怎麼樣,可他終究還是無法再面對這樣的困境穩坐泰山了。
終於,在莫流香的號召之下,武林正道各派終於再次集中到了月影門。但很明顯的是,每個門派的人都是鬥志消沉,會在此聚首也都只是因爲自知無法獨力抗衡強敵。
但這樣的話,如果月影門也無法在對敵中佔據上風,他們也可能會隨時轉向另一邊。爲了穩定武林人心,莫流香時隔多年重新住到了月影門。
莫暢寧見到爺爺和每個家人對武林的擔憂,心裡真的非常希望若未央可以出手相助,但卻又怕自己一開口會徹底毀了彼此好不容易的友情!
而看着他的擔心,若未央也不去說破,只是暗中繼續進行自己的計劃。而在他的計劃中,已經對一切做好了充分的準備。阿里王會否爲大業賭上自己一人的成敗?如果他選擇了沉默,若未央的計劃只會更加順利。
但如果阿里王這一次破釜沉舟公開若未央的身世,迫使他終於不容武林,那他就要利用武林內亂背水一戰。總之這一次的江湖大變天不僅關係到武林萬衆,甚至天下蒼生的生死,更加關係到自己一生將何去何從!
現在的若未央,心裡也在躊躇是否要回家一趟?哪怕上天不保佑自己,至少可以在死前再看一眼自己這一生最在乎的那個人也值了!
但就算見到了又能怎麼樣?對她來說,自己只是她報仇的工具而已!而且自己如今要做的事卻正是爲了避免不得不去報仇,那她從此必定會對自己更加充滿了怨恨!
至少除非自己能讓大勢穩定,否則如今見到她只能是彼此徒增困擾。而若未央也知道自己心底的希望,其實只是一直的一廂情願。只不過是圖個心安,因爲即成的命運又有誰可以去改變呢?
“武林盟主”這個在武林中人而言至高無上的地位名分,可以說是每一個武林中人都夢寐以求的。也正因此,能坐上此位的人也必須要能在方方面面出類拔萃!
不過,這雖然是人所共知的,卻並不會嚇退那些野心勃勃的人。面對無數陷阱、危機,莫雋把這一次的危難當做上天恩賜給自己的最佳機會!
而這樣其實也不能說莫雋是不自量力,畢竟論實力,三義門在當今江湖上已經少有可比。論聲望和地位,莫仙穎雖死二十年,可餘威猶在。他自己武功雖並非極高,但有朝廷的暗中支持,莫雋想覬覦武林盟主之位倒也並不算是無稽之談!
看着他眉飛色舞的暢談當今大勢,朱朝陽臉色異常的平靜!只是坐在那給他個耳朵,任憑他自己去說痛快!
好半天,見朱朝陽始終沒有半點反應,莫雋也不禁感到即無趣,又詫異!而雖然他並沒明說心裡的希望,但朱朝陽又怎麼會不明白?
聽他漸漸說完,朱朝陽一擺手屏退了所有僕人,看着莫雋道:“王兄!當今江湖風起雲涌,龍蛇混雜,可以說知名的不知名的高手都算是出來了。依你看來,最有希望能當上武林盟主的人,會是誰呢……?”
莫雋聽了一愣,也不知她真的是自己說了這麼久還不明白,還是在故意裝傻!
“說起來,丐幫雖然人多勢衆,但其實也沒什麼頂尖人物。就算加上南少林,青城派那些人,也不足爲懼!武林盟倒是不能小看,畢竟他們在關外二十年的辛苦可不是白費的!但正所謂:人離鄉賤!在關外是他們的天下,可到了關內就容不得他們肆無忌憚了。至於中原武林自己這邊,莫流香已經卸任了武林盟主,無論如何也不會重新擔任。其他門派肯定都不會互相心服,所以我覺得這一次恐怕是少不了一場龍爭虎鬥了!”
朱朝陽淡淡一笑點頭道:“王兄說的很對!但你恐怕還是忽略了兩個很重要的問題……”
“哦?請公主指教!”
笑了笑,朱朝陽緩緩道:“其一,中原武林如果要聯手對外,他們勢必要首先選出個領袖。但爲了避免自己過大的損失,這個首領就不會必須靠武功強弱去決定。而如果是選舉那意見能最有決定性的,還肯定是莫流香!另外,如果這件事終究要以武林規矩定奪。所有人到武林大會上去爭奪這位子,結果雖然會還沒和敵人交手自己就先極大的損失,而之後也必定人心各異。但無疑,最後的武林盟主一定要技壓羣雄。可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王兄是自認德能可以服衆?還是武功可以天下無敵……?”
莫雋被她說的一陣發愣,心裡不禁也感到希望渺茫!
半晌,朱朝陽微微一笑又道:“退回二十幾年之前,武林公推莫流香爲武林盟主。原因誰都明白,並不是他真的多讓人敬佩,而是隻有他可以牽連令尊不能置身事外!換言之是當時的江湖上有一個可以讓所有人有信心,能爲武林恢復平靜的人。所以無論武林盟主是誰,其實都一點不重要!但今天的情況卻不一樣,想當武林盟主的人很多,而這件事也正是因此而起。可無論是誰當了武林盟主,都避免不了今後的武林大亂!而且今天還並沒有一個如令尊當年一樣可以技壓羣雄,又讓所有人心服口服的人。王兄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今天的這個武林盟主可絕對不好當啊……”
莫雋聽了暗想她說的也確實很有道理,但終歸對自己來說還是自己的心願最重要!
“公主所言甚是!但我覺得,此時情勢雖然混亂,但卻也正是趁亂而起,一統江湖的絕佳時機!如果朝廷能出手干預,這次絕對是把江湖收入囊中的千載良機。可如果不慎這武林盟主被別人當了去,尤其是萬一被武林盟搶走,誰都知道葉明的武林盟早就投靠了後金朝廷,那我們大明豈非危在旦夕了?”
朱朝陽微笑點頭道:“的確!武林盟主當然是絕對不能讓葉明當的,同樣也不能便宜給丐幫那些人。但能當此位的,首先必須有能力去應付之後的那麼多麻煩!王兄啊!我手下高手倒是不少,但說起來能有本事力壓羣雄的實在沒有一個。就算這一次三義門真的能搶到武林盟主之位,首先你敢保證武林各派都會對你心服口服?那你更加不可能帶領江湖爲朝廷效力,而且你有自信能勝過葉明,高偉那些高手嗎……?”
莫雋聽了不由臉上一紅!的確,武林盟重入江湖絕不是僅僅爲了他們自己奪到武林盟主之位。所以這次就算打敗了武林盟,但之後還一定會面對以武林之力抗拒外敵。但憑莫雋自己,武功不足奪位,名望不足服衆。就算憑着三義門人多勢衆,可又如何多得過全武林?
看他臉現失落,朱朝陽微笑又道:“王兄!其實你還年輕,風華正茂,來日必定大有所爲,又何必非急在一時呢?如今情勢,一切當以大局爲重。先退外敵,再說自家的事。對朝廷來說,皇上也會希望有個武功和聲望都足以讓全江湖唯命是從的人出來,那樣才能讓武林真正不遺餘力的幫助朝廷抗敵,你明白嗎……?”
莫雋明白了,他真的是明白了!而且他不僅明白了朱朝陽的意思,也明白了其實她心裡早就有了武林盟主的人選!
“公主所言武功和聲望都足以服衆的人,莫非……,就是若未央……?”
朱朝陽微笑點頭,而見她始終一直平靜淡定的神情,可提到若未央的時候突然臉泛紅暈,莫雋的心不由得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其實莫雋又不是白癡,經過這麼長時間,言談相處中他早就感覺到朱朝陽對若未央絕對不只是聞名而已!雖然不知道他們在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可看看自己,相比若未央確實猶如雲泥之別!
如果朱朝陽真的早已心儀若未央,自己是絕對沒可能相比的。甚至有朝一日若未央要是投靠了朝廷,自己恐怕將會連立足之地都沒了。
可是明白歸明白,哪怕他也能想到朱朝陽從一開始幫自己就是不懷好心,但現在自己畢竟已經落入了人家的掌握之中,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何況朱朝陽說的也確實沒錯,至少從目前的形勢看,自己雖然想當武林盟主,但首先肯定無力承擔那些附帶的問題,更別說自己根本沒希望打敗那麼多當世頂尖高手!
歸根結底,現在大多數人還都是同一認知,只有若未央才能解決一切的問題!就算他始終還是不肯當武林盟主,也只有他才能打敗那些沒有人希望能當上武林盟主的野心家!
當然,這武林盟主如果他不當,更加不會願意去爲任何人效力,那還有誰會在看清楚了目前所有問題之後,還願意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