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蘇冊悠悠醒轉,他內傷太重,已昏迷多時。
擡頭看看四周,原來是在一個屋子裡,允兒不在身邊,那些高手也不在,連一個侍衛都沒有。
他嘆氣!自己終究藝不如人,救不了允兒。說不定他們明天就會送允兒去京城呢!
他動了動,試着調息內力,卻覺得身軟如棉,看來一時半刻難以恢復。
過來不知多久,窗戶上漸漸變成天藍色。
天快亮了。
我要趕快好起來,不然允兒被送進皇宮那就麻煩了。
蘇冊想着,掙扎着坐起。
漸漸的,天色更亮了,沒一會,一縷朝陽落在窗櫺上,給蘇冊添了一絲信心。
他一定要逃出去,這樣才能救允兒。
他逃得了嗎?等待他的是各大門派的高手,而對付其中任何一個,他都沒有勝算,何況那麼多人。
以他現在殘存的內力跟本無法衝開被封的穴位。
但他仍然笑着,因爲他看到了朝陽。
只要能看到朝陽就有希望。
可能到了開飯時間了,竟有一個侍衛給他送來飯食。
一碗大米,兩個饅頭,三盤葷菜……
還算豐盛。蘇冊笑着,要是再能有四五兩美酒那就好了。
他聞聞,看着侍衛,“我穴道被點,吃不下,勞煩兄弟……”
他竟然要讓那侍衛給他餵食。
侍衛撇撇嘴,走了出去。
他去請示達魯花赤大人,達魯花赤說給唐其勢,唐其勢說給渡慈等人。
渡慈冷笑,“他的意思是讓我給他解了穴道,不可能!”
他們一起大笑。
唐其勢一揮手,“你去喂他,記住一定要讓他吃飽。”
吃飽了的蘇冊被帶到廳堂。
各大掌門濟濟一堂,看來他們是要審問蘇冊。
“蘇冊,你到底什麼門派?”
“我沒有門派。”
“誰教你的劍法!”
“劍由心聲,隨便練練而已。”
“你可認識白海飄?”
“白海飄是誰我並不知道。”
蘇冊坐在那裡,微笑着一一回答。
“好!這個問題暫時放下”,唐其勢對他的師承門派一點也不感興趣,“是你把夜光杯送給吳知府,你從那裡得來的夜光杯。”
蘇冊冷笑,“我說了,你會相信嗎?”
“我會讓你說實話!”唐其勢笑的更冷。
蘇冊道:“夜光杯是我從徐空兆那裡得來的。”
幾人對望一眼,看來此言不假。
“徐空兆現在那裡?”
“死了!”
“死了?屍體在那裡?”
“出城幾十裡的山上有片松林,就在那林子裡。哦對了……”蘇冊補充道:“就是百姓說有大蟒的那座山上。”
“大蟒?可有此事?”唐其勢問身邊的達魯花赤。
達魯花赤道,“聽聞那座山上有大蟒,不知真假,不過據說好多人都見過。”
唐其勢道:“派幾個人上山去找徐空兆的屍身,一定要給我找來!”
達魯花赤馬上吩咐幾個人帶上硬弓強弩去尋找徐空兆的屍體。
“你可知道夜光杯的秘密?”唐其勢突然問道,同時查看蘇冊臉色。
蘇冊倔強地笑着,“我不知道夜光杯有什麼秘密。”
唐其勢聲色俱厲,“夜光杯上的圖紋怎麼不見了?”
蘇冊不理他,頭轉向一邊,看着外面。
“不要以爲你不說我就沒有法子!”
唐其勢叫人拿來條皮鞭,兩個侍衛架起蘇冊,把他壓在大廳立柱上。
“不說我就要動刑!”
蘇冊冷笑,依然看這外面。
“給我打!”唐其勢獰笑着。
“慢着!”一個紅衣女子突然擋在蘇冊面前。
她一臉憔悴,白玉般的臉龐上一片傷心之色,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許久。
唐其勢輕聲道:“嫣瀾,你來做什麼?”
吳嫣瀾不答,道,“你放了蘇冊。”
唐其勢拉她到走到一旁,“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他,只有他說出夜光杯的秘密,我馬上就放他走。”
“他要是不說呢?”
“他不說,我會讓他說。”
吳嫣瀾咬牙道:“你到底放是不放?我爹爹呢,你們找到沒有?”她說着突然大哭起來。
唐其勢笑道:“你爹爹,我們正在找尋。”
“你真會放了蘇冊嗎?”吳嫣瀾深情地望着唐其勢。眼中兀自帶着淚痕。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回去吧,我保證會放了他。”他又柔聲說,“那張古琴還可意吧?”
吳嫣瀾一聽到琴,慢慢平靜下來,“嗯!那琴音色純正,清雄沉細,確是好琴。”
唐其勢笑道:“那張琴跑死了六匹馬,爲了你,八百里加急也值了!”
吳嫣瀾心中升起一團暖意,感動得無法言語。停了一刻,她又哭了起來。
“你真的爲了我可以付出那麼多?”
唐其勢道,“在我心裡沒有什麼比你重要,嫣瀾,你相信我,我不會傷害蘇冊的。”
吳嫣瀾信任地點點頭,朝蘇冊走去,唐其勢一使眼色,那兩個侍衛連忙放開蘇冊。
“你放心,蘇冊,朱公子會放了你的。”
蘇冊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吳嫣瀾傷心憔悴的樣子,不像是爲他而悲傷,難道吳知府不見了?心裡一着急,身子也跟着抖動起來。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吳嫣瀾卻極快掉頭走了。
這個問題就如茫茫大霧一般,盤旋在蘇冊的腦海中,驅之不散。
她一走,那侍衛又上前抓住蘇冊,又一次把他壓在柱子上。
女人一旦迷上男人往往就會犯渾。
一個胖大的侍衛掄起馬鞭沒頭沒腦抽打蘇冊。一邊打一邊發出嗨嗨的吼聲。
蘇冊咬緊牙,蒼白的臉上掛着一絲嘲諷般的冷笑。
幾鞭下去,蘇冊衣服已被抽爛,露出一條一條的鞭痕。
鞭痕發紫,邊緣滲出紅色的血液,像是一種妖異的紋身。
“你真想知道杯上的圖紋?”蘇冊忽然問道。
唐其勢見他回心轉意,擺手叫侍衛停止抽打。
看來人的嘴終究敵不過皮鞭。
唐其勢哈哈笑着,“你若肯說,我保你無事。”
蘇冊皺皺眉頭,似乎身上疼的厲害。
唐其勢道:“快給蘇公子敷藥。”
兩名下人連忙跑去拿來藥箱,小心翼翼給蘇冊換藥。
蘇冊看看身上破爛的衣衫,又皺了皺眉。
兩名下人抱來一身乾淨衣服,替他換上。
蘇冊眉頭未解,“我的穴道。”
唐其勢乾笑兩聲,“朱公子勿怪!你只要說出杯上的圖紋,我立刻讓給你解了穴道,爲你設宴壓驚。”
蘇冊笑笑。
難爲他鞭打之後還笑的出來,而一向笑眯眯的無崖子此時卻不笑了。
“此事機密,我只說與你一人聽。”蘇冊示意讓唐其勢走近。
唐其勢走到他面前,還沒開口,只覺身子一麻,被點了穴道,跟着腰中長劍被奪下橫在他的脖頸上。
冰冷冷的劍鋒貼在脖子上,唐其勢生平第一次。恐懼到了極點,他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氣味。
蘇冊冷笑,“誰動我就殺了他!”
渡慈吃驚,一下站了起來,剛想撲上去,突然看見蘇冊橫在唐其勢脖子上的長劍,身子急急剎住。
“不可能,我點了你的穴道,你根本不可能衝開穴位。”
蘇冊笑道:“不錯!你是點了我的穴道,也是你解了我的穴道?”
衆人大驚,都看着渡慈。
蘇冊道:“‘成也蕭何敗蕭何’,你點了我的穴道也就罷了,可你還賜我一掌,而這一掌凝聚了你深厚的內力,這樣一來我點中的穴道就給你自己的功力解開了。”
按渡慈的身份,本來點中蘇冊的穴道也就應該罷手了,可是他因蘇冊而想起白海飄,這才補他一掌,原來只想出出心中惡氣,沒想到陰差陽錯,反而替蘇冊解開了穴道。
渡慈臉色鐵青,“可是你受了內傷!”
蘇冊笑道:“我這人最是擅長用別人的內力替自己療傷。”
渡慈黯然道:“罷了!罷了!你放了朱公子,自己走吧!”
蘇冊望着玄圓大師,不語。
玄圓起來說道:“施主手下留情,只要放了唐公子,我以正派之盟的盟主身份保證,你可以安然離開這裡。”
蘇冊道:“好!我相信大師。”
“你可以放開朱公子了!”
蘇冊道:“我要快馬一匹,停在大門口,你們坐在這裡不準動,誰都不許走出此門。”
蘇冊解下唐其勢腰中劍鞘,輕輕說道:這把劍暫時借我一用!”
唐其勢不敢拒絕,任他取走劍鞘。雖然那把寶劍很是名貴,但是比起自己的命來,那就不屑一顧了。
“你可以放開我了……”唐其勢顫聲道。
蘇冊冷冷看着他,“允兒現在何處?”
“今早已經派人送往京師了。”
蘇冊道:“我相信各位前輩一言九鼎,蘇冊告辭!”
他放開唐其勢,昂首走出達魯花赤府。
門外駿馬一聲長嘶,蹄聲如雨,漸漸走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