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那武官叫跳下馬來,衆軍士一齊跟着下馬。
武官從馬上拿下水囊,裡面裝滿了馬奶酒,足有一二十斤。他大聲說道:“我們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我們是草原的護衛者。如今圖帖睦爾以卑劣的手段殺了周王。這在我們蒙古人心中就是對成生天的褻瀆!是對成吉思汗的褻瀆!我們不能容忍他們胡作非爲,我們要阻止他們破壞草原的安詳。如果我們還是草原上雄鷹一般的勇士,就請喝了馬奶酒!”說着舉起水囊。
那些兵士齊聲道:“成吉思汗!成吉思汗!成吉思汗……”說完對着太陽,一股勁把那些酒全喝了下去。
蘇冊受他們感染,也從馬上摘下水囊,咕嘟嘟一口氣喝光。隨手一拋。大叫道:“出發!”
那些蒙古兵士也紛紛拋掉水囊,義無反顧,打馬前行。
不一刻,前方出現一片營地,已經能看到圖帖睦爾乘坐的象輦。他們抑制住激動的心情,催馬疾馳。
唐其勢見一隊人馬雄赳赳而來,不明敵我。派人上前盤問。來人回話,他們是魯王派去監視蘇冊一夥的,因蘇冊喝醉了酒,他們合謀殺了他,奪了玉璽,如今要親自交給皇帝。
圖帖睦爾就向魯王詢問。魯王說確有這麼回事,這些軍士都是他派去看護蘇冊等人的。而剛纔也得到消息,蘇冊確實是大醉如泥,身邊兩個女人正在給他清理吐出的污穢呢。圖帖睦爾將信將疑,蘇冊武藝高超,怎會如此容易擒拿?但想到他們是國丈手下,絕不會去害自己的。就命魯王前去查實。
雕阿不刺縱馬上前,仔細端詳這這路軍隊。沒發現什麼破綻,這才說道:“哈密圖,玉璽你們當真拿到了。”
哈密圖原來就是那名武官。只見他鎮定自若,躬身說道:“是!魯王!按照您的吩咐,我們本來不想殺他。他大醉之下拿出玉璽炫耀,我們才違抗了您的命令,殺了他,特送與皇帝陛下,好領些賞錢。”
雕阿不刺笑道:“只有玉璽拿到了,你們就是功臣,將來論功行賞少不了你那份。”說道這裡一伸手,笑眯眯道:“拿來,我看看玉璽。”
哈密圖道:“玉璽我要親手交給皇帝陛下,好一睹皇帝威嚴,也可讓皇帝記住我等卑微小人。”
雕阿不刺道:“你想親自交給皇帝陛下?”
哈密圖道:“是!衆將士從來都知道魯王慷慨大度,是我們草原上的雄鷹,受到長生天的護佑。一定不會跟部下爭功。”
這些話果然起了作用,雕阿不刺笑哈哈地連連點頭。爲了顯示他的豪邁大度,雕阿不刺又馳馬走到圖帖睦爾跟前,向他耳語幾句。片刻他又折了回來,笑着對他們說:“皇帝陛下已經答應你們前去。不許喧譁,不許嚷鬧,要有勇士的樣子。”
衆人排成一對,緩緩向圖帖睦爾營地走去。
哈密圖低聲對蘇冊道:“我們會在進獻玉璽的那一刻,刺殺圖帖睦爾,不管我得不得手,你帶着兩位姑娘,趁大亂之時,衝上象輦,快快逃走!”
蘇冊一驚,他們原來是要刺殺圖帖睦爾?難怪他們如此義無反顧,不愧是草原上的雄鷹!也低聲說道:“既然我跟這你們來此,就沒有想着能逃出去。我蘇冊也非貪生怕死之輩,能夠跟草原上的英雄死在一處,我死而無憾!”
哈密圖道:“你不能去送死,這是我們草原上的事,自然由我們成吉思汗的子孫解決,你是漢人中的雄鷹,我們成吉思汗的子孫會記住你!”
蘇冊見他決絕如此,心裡暗暗讚歎!此人有勇有謀,真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他要走玉璽,竟是爲了殺掉圖帖睦爾不惜一切代價。
這時衆人下馬,哈密圖留下蘇冊三人,並十個蒙古勇士,大聲說道:“這是去見尊敬的皇帝陛下,你們等在這裡,不許喧譁。”說着望了蘇冊一眼,帶領其餘勇士,大步而去。此時去見圖帖睦爾的勇士都解下兵器,留下的蘇冊等十幾人因不用接近皇帝,不用丟下刀槍。
蘇冊心裡感動。他留下這數十個勇士是爲了保護自己,讓自己順利搶到象輦。看着他們赤手空拳昂首而去,一顆心也不由得咚咚跳動。他偷偷看準象輦的方位,算了算距離。心裡想着計策。
圖帖睦爾聽說玉璽奪回,大喜過望。早站在營帳前翹首觀望。
哈密爾上前跪拜,衆勇士高呼萬歲。
圖帖睦爾記掛玉璽,匆匆擺手制止他們行禮,叫趕快呈上來。
哈密爾小心解開黃綾,慢慢露出一方玉璽。
陽光照在那羊脂般的玉石上,那玉透明晶亮,燦然奪目。這就是象徵着九五至尊的一塊石頭,一塊冰冷冷毫無生氣的石頭。古往今來有多少人爲了它,屍骨無存,血流成河。
圖帖睦爾心中狂跳。鎮國玉璽失而復得,周王一黨已然剪除。從此以後,這天下就是他的了。得意之下,忽覺面前寒光閃閃,殺氣逼人。原來玉璽底下暗藏匕首。哈密圖竟要學那荊軻刺秦王的故事。
青光閃動中,哈密圖短刀如電,直取圖帖睦爾。
圖帖睦爾來不及閃避,眼看那匕首就要刺中他的心臟。突然尼瑪次仁抓起一個侍衛向哈密圖當頭砸去。哈密圖覺得頭頂風聲颯然,全然不顧,短刀噗地一聲,插到那侍衛身上。那侍衛慘叫一聲,立時死去。哈密圖一愣之下,身上已被長槍搠了幾個窟窿,鮮血狂飆。他大喝一聲,猛然掙脫兩個侍衛阻攔,又撲向圖帖睦爾。這時圖帖睦爾身邊猛然撲出五六個摔跤手把他牢牢抱住。哈密圖依然奮力掙扎,大罵不止。一名武官走上去,掄起戰斧。一斧頭下去,哈密圖**迸裂。血濺草原。
其他的勇士一見哈密圖動手,發一聲喊,搶上前去奪下那些侍衛的武器。一起撲向圖帖睦爾。
這時圖帖睦爾身後突然閃出一排弓箭手。只聽弓弦響處,衆侍衛一層一層倒下。弓箭手輪番替換,箭發如雨,連綿不絕。片刻只間那些勇士全部血染草地。
蘇冊注視着哈密圖一舉一動,他一展黃綾,蘇冊心突地一跳。等哈密圖短刀出手之際,蘇冊揮劍劈到幾個侍衛,衆勇士長槍連連刺出。念遠護着允兒,長劍刺出,劍劍帶血,式式斃命。那些侍衛驟遇驚變,驚慌之下,幾十人立刻死於當地。
就在這一瞬間,殺氣裹挾了草原。
那些蒙古勇士護着蘇冊幾人到達象輦旁時,只剩下了兩個。兩個人對視一眼,復又殺入侍衛中,揮刀殺敵。
蘇冊大聲道:“念遠,快上象輦!”
念遠應了一聲,一劍刺翻兩個侍衛,抱起允兒,一躍上了象輦。跟着蘇冊也跳了上來。
衆侍衛見他們上了象輦,一時驚慌,不敢近前。
雕阿不刺見狀,連叫放箭。
羽箭帶着呼嘯之聲連連射到木樓上。蘇冊把允兒推進木樓,回頭見念遠長劍揮動,遮擋着漫天而來的箭矢,大聲道:“快躲進木樓。”說完縱到大象跟前,只是不知如何駕馭,急得汗出如雨。這時,一發箭射在大象臀部,深入肉裡。那象吃痛,怒吼一聲,向前狂奔。
箭矢太緊,密如急雨。蘇冊躍回木樓,只聽“咄咄”之聲不絕於耳,萬千箭矢全都射在木樓之上。有得兀自顫抖不已。
蘇冊見那木樓極是牢固,箭矢根本無法穿透,鬆了一口氣。又見大象狂奔起來只如騰雲駕霧,雷電飛掣,哈哈大笑,學着諸葛亮的口氣道:“多謝丞相送箭!”允兒自小學習漢文,也知道草船借箭的故事;念遠大感有趣;三人於是一起高呼:“多謝丞相送箭!”三人哈哈大笑。
大笑聲中,大象已走得遠了。箭矢力道不足,紛紛墜地。
雕阿不刺氣急敗壞,下令騎兵趕快追擊。
大象身子笨重,奔了一刻,驚慌稍定。慢慢緩了步子。
這時後面煙塵四起,一隊騎軍緊緊逼了上來。
原來大象雖然力大無比,可奔跑速度卻不及駿馬。蒙古馬雖然身材矮小,卻是極耐長途奔跑。大腕的汗血寶馬雖然奔跑如電,但比起耐力,還是不及蒙古馬。
蘇冊從木樓看去,只見爲首一人,身披重甲,頭帶鐵質頭盔,手提一柄戰斧,背後數囊羽箭,手持一張硬弓。連連發射。仔細一看,原來正是殺死哈密圖的那名武官。蘇冊道:“來得好!正好爲哈密圖報仇。”
眼看那武官越來越近,蘇冊突然躍出,半空中一揮長劍,光芒四射中,劍氣激盪開射來的利箭,一劍光寒萬丈,立刻貫穿了那軍官咽喉。那軍官來不及驚呼,從馬上重重摔落。
騎兵見主帥陣亡,羣龍無首,慌亂中被蘇冊長劍刺倒一片。立時草原上人喊馬嘶,殺聲震天。
✿tt kan ✿C○ 蘇冊身子一振,奪過一柄長矛,橫下一掃,幾匹戰馬腿骨折斷,呼啦啦倒下。這一下道路被阻,後面騎兵不及停頓,撞倒一片。
蘇冊奪過一張硬弓,從騎兵身上抓下箭囊,連連拋在象輦上。接着右腳在馬頭上輕輕一點,躍回木樓。拉開那張硬弓,連連射倒騎軍。
騎兵陣勢大亂,又忌憚蘇冊箭無虛發,不敢過分逼近,慢慢拉開了距離。
奔了一陣,忽見前方一隊人馬攔住去路。
蘇冊心想壞了,沒想這裡還有伏兵。
這時攔在路中的人馬看見蘇冊向身後連連放箭,敵人紛紛落馬。回頭說道:“是自己人,快閃開!”
那些人慌忙讓開一條路,象輦恰好到了,轟轟馳過。
蘇冊回過頭來,只見那羣人已經跟騎軍殺到一處。
騎軍不防前面埋伏着人馬,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慌忙抵抗。
蘇冊一臉疑惑,念遠道:“這一定是周王的部下。此番前來報仇了。”
蘇冊道:“多虧了他們,要不然我們還在危險當中。”
念遠道:“這是他們蒙古人之間的事,我們不要插手的好!”
蘇冊道:“我們本來救出允兒就可以安然立刻這裡,要不是你突然要殺圖帖睦爾,我們也不至於遭到一路追殺。”
念遠道:“:你這麼說是怪我了?”
蘇冊不置可否。
允兒連忙道:“你這麼說就是你的不對了,姐姐也是爲了救我纔來的,要怪就怪我吧!”
念遠道:“我來這裡不爲任何人,你不必謝我。要謝,就謝謝你情哥哥吧。”
允兒聽她口氣不好,不敢接口,住嘴不語。
蘇冊辯解道:“我並沒有責怪你!這一番見識了蒙古豪傑,我歡喜得很!”
念遠冷笑道:“只怕你口是心非!救人就救人,幹嘛說什麼英雄豪傑?”
蘇冊苦笑。遇到這樣的女子他也只好苦笑。
那大象狂奔一氣,筋疲力盡,慢慢停下,臥地休息。
象輦上美酒,食物俱全,三人取出,填飽肚子。允兒見牀榻一側放着一個紅木小箱。打了開來,只見珠光寶氣,璀璨奪目。原來竟是一路官僚送給圖帖睦爾的珍寶玩物。有晶亮的鑽石、五彩的寶玉、圓潤的珍珠、黃金雕成的寶塔,翡翠造就的佩飾,一片燦爛奪眼目,霞光萬道攝魂魄。
允兒驚呼一聲:“好美!”
念遠冷冷道:“破銅爛鐵,一點也不稀奇。”
蘇冊笑道:“收起來!收起來!遇到窮人施捨一點。我們也嚐嚐做財主的滋味。”
念遠道:“天底下哪裡有你這樣的財主。”
允兒也笑道:“你這樣的財主會嚇死老百姓的。”
當下三人用木樓上的金錦做了一個包袱,把那些珍奇玩物兜了起來。蘇冊見蒙古硬弓強勁,選了一張好的,背起幾個箭囊,從木樓上拔了一些箭簇,跳下木樓。他想草原上野獸奇多,有弓箭在身,一來可以打獵,而來可以防身,何樂而不爲?
走到大象跟前,解開綁縛的纜繩,又轉到大象背後,替它拔出箭簇。大象極通人性,知道他是給自己療傷,溫順地看着蘇冊,目中一片溼潤。
蘇冊做好這些,拍了拍大象,低聲說道:“去吧,回到你自由的天地中去。”
大象緩緩站起,朝天吼叫兩聲,望了三人一眼,慢慢走了。
直到這時,大象纔像是一個王者。擺脫了羈絆,走得優雅,從容,還有一點戀戀不捨。
三個人目送着大象,直到它成爲一個黑點,漸漸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
允兒見大象走遠,想起自己身世,心中一片傷感。低聲說道:“大象回家去了。”想起自己有家不能回,怔怔地流下淚水。
念遠不明她心事,以爲她多愁善感,不由噗哧一笑。
允兒被她笑話,臉一紅,轉過頭去,悄悄拭乾淚水。回過頭對着念遠一笑。
念遠一怔。允兒這一笑,竟如梨花帶雨,海棠着露,嬌美無限。想起蘇冊跟她親密無間,心裡一陣難過。她走到蘇冊面前,幽幽說道:“蘇冊,我想回去了。”
當時爲了救允兒,她給定緣留書一封,謊說自己有急事,要先走一步。如今已快半載,師父見自己久不回山,一定十分着急。加上允兒小鳥依人,一刻也離不開蘇冊。一陣傷心失望下,竟想回山去見師父。她只覺得心裡委屈,可又不知道委屈在那裡。或許只有師父可以解開她的心結。所以她要回去,哪怕在師父面前大哭一場,那樣也比現在痛快。
蘇冊沉默。他在想着,如今允兒也救了出來,剩下的就是去給吳知府報仇。可幽冥王行蹤不定,一時也不知該去那裡。要殺幽冥王也有難處,第一,應該把允兒安置好,她不能再跟着自己冒險;第二,現在的武功還不能勝過幽冥王,光憑着一腔熱血怎麼可以成功?
允兒以爲他呆住了,推了他一把,說道:“大哥,我們去哪裡?”
去哪裡?蘇冊也不知道。想想覺得還是應該先送念遠回恆山。主意一定,說道:“我們隨念遠去恆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