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有云飄過,像一陣悠揚的琴聲。
那片白雲像姑娘的頭巾,清揚曼妙。
蘇冊真的就看見了姑娘。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念遠斜倚在一棵樹上,潔白的臉上一片冷漠,不知瞧着什麼,怔怔發呆。山風拂動她的衣袂,烏黑的頭髮清揚。她像一個聖潔而悲傷的仙子被凡塵的情愫牽牽絆絆,不知是要留戀什麼還是要訣別什麼,或者是在等待什麼,希望什麼。
她沒有看到蘇冊,只看到了淘氣的落落。
落落今天怎麼躁動不安,這不應該呀!
她轉過頭,望見了蘇冊。她的嘴脣哆嗦着,嘴角的酒窩微微浮現,眼中有晶亮的東西閃閃爍爍,她扭過頭,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蘇冊越來越近,她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彷彿蘇冊走得不是路而是踩在她的心上。
她突然淚如泉涌,大聲斥責落落:“快去,給我咬死他!”青蔥一般的手指顫抖着指向蘇冊。
落落忽然給她的指令搞糊塗了。猶豫着,一會看看念遠,一會望望蘇冊。
念遠大叫:“咬死蘇冊!”
落落急得團團轉動,它還是有些不解。溫潤的眼睛裡露出迷惘之色。在念遠的厲聲斥責中,它終於作了最聰明的選擇。它不滿地咆哮一聲,哧溜一聲,一道金光一閃,它竄到了山峰後面,回過頭膽怯地看了看念遠,疏忽消失在山峰後面。
“蘇冊,你不該來這裡!”
“念遠,你誤會我了!我是被人下了**!”
“是嗎?你抓住了那人嗎?”
“念遠,你相信我,陸爽可以作證!”
“陸爽?那個酒鬼……我不信他!”
“念遠……你……”
“不要說了,你快走!你若不走,我死在你面前……”
念遠劍還未出鞘,蘇冊已閃電般點了她的穴道。
“念遠,不要怪我,我不會讓你再做傻事。”
念遠臉漲得通紅,眼中淚珠撲簌簌掉落,看上去說不出的傷心憔悴。
“你就能欺負了我!”
“念遠,你好好聽我說,那一晚我確實中了**。我醒來時允兒她……她就在我的牀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渾身無力,真氣也提不起。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想聽!”
“念遠,你冷靜一下,允兒和我都是無辜的。”
“無辜的!那我呢?我比你們誰傷得都深。我遇到你,以爲可以幸福一生,沒想到卻得了這麼多痛苦……”
蘇冊低了頭,任由她發泄。
她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痛苦,太多的傷痛……
念遠忽然說不下去了,淚水依然沒有斷絕,從她清秀的臉上,從它小巧的鼻樑上,從她微微翹起的嘴脣上,從她慘白,憔悴,傷感的臉上,不絕掉落。
又一片雲遮住了陽光,一片陰影慢慢將他們籠蓋。一會雲層飄走了,兩個人站在冬日的太陽光下,相對無言。
念遠是累了,嗓子嘶啞了,還是心如死灰了?
良久。
念遠輕輕道:“允兒呢?”
蘇冊如釋重負,念遠終於冷靜下來了。這個善良的姑娘,冷靜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候朋友。
蘇冊輕輕道:“她上天山了。”
“天山?她到天山幹什麼?”
蘇冊苦笑道:“我不知道!她要到天山我並不知道……我不知道原因。”他有點莫名地語無倫次。
念遠冷笑道:“允兒不理你了,你傷害了她!所以你纔來找我?”她緩了一下,長出一口氣,厲聲道:“是不是!”
蘇冊道:“我沒有傷害允兒,他是跟鐵劍先生上天山去了。”
“你當真沒有傷害允兒?”
“沒有。我發誓!”
“我不需要你發誓!允兒需要。”
“念遠,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怎麼相信你?從你離開海天寺,一別十多年,我都沒有見過你,我知道你這些年來有沒有改變,是不是還是當年的……小和尚?枉費我一片真心!十幾年來,我對你念念不忘,怕你餓着,怕你凍着,怕你會找不到我,怕你忘記我……”她緩了口氣,接着道:“師父讓我還俗,就是讓我去找你,我找到了,可又能怎樣,你早已不是當年的小蘇蘇了。”
淚,順着她蒼白而美麗的臉頰再一次決堤而出。
無論任何男人看了這樣美麗而憔悴的臉都會心碎。
蘇冊低下頭,一句也回答不上。他本想說,這十幾年我對你難道有一日或忘嗎?我的夢裡是你,我的回憶裡是你,我的整個心裡惦念的也是你……可是他說不出來,他痛苦地彎下腰,雙目緊閉,似乎在承受着一千、一萬斤的重壓。
突聽一個聲音冷冷道:“蘇冊,你又在欺負念遠!”
蘇冊一個激靈,他知道誰來了。是姑姑。
蘇冊道:“姑姑,我是被人陷害的。”
慧琳道:“你倒是跟他一摸一樣。”突然對蘇冊道:“還不快給念遠解了穴道。”
蘇冊急道:“不能解!她要……”
慧琳道:“我的徒兒我知道,她不會死,她要活得好好的。快去,解開念遠的穴道。”
蘇冊不敢違抗,上前輕輕拍開念遠穴位,低聲說:“對不起了!”
念遠不理他,走上前撲到慧琳身上大哭起來。
慧琳撫摸着她瀑布一般的長髮,喃喃說:“我當年的苦楚,怎麼又讓念遠給遭受一遍。”她嘆氣道:“不要這樣,傻孩子!不是有師父嗎?”轉過頭對蘇冊道:“跟我回屋,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