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他的話停下腳步,我回頭去看,我以爲他要說什麼,結果他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腿,我不太明白,蹙眉問怎麼了,他偏頭看我的臀部,我下意識伸手摸過去,發現裙襬被系在了內褲裡,雙腿和屁股都裸露在外面,怪不得我覺得涼,剛纔在廚房忙碌時候大概被刮到了,我紅着臉手忙腳亂把裙襬掏出來,紀先生沒有十分紳士的別過頭去,反而特別有興味的專注凝視我的慌張,彷彿我越害臊他越開心,他瞳孔裡全部是我內褲的顏色,在陽光傾灑下特別亮,“我一直懷疑馮小姐對我的思想不純淨,一而再驗證後,我肯定了的確這樣。女人對自己外觀還是非常在意的,不會這麼慌到連衣服都沒穿好,除非她是故意。”
他手摸在脣上,眉梢眼角全是笑意,我知道自己說不過他,本來就是我理虧,誰讓我爲了熬粥連形象都不顧了,沒落下好還被扣上了意圖不軌的帽子,我笑着拉扯住裙襬說,“紀先生有被迫害妄想症,應該請顧醫生過來看看。”
他說,“馮小姐如狼似虎的眼神總讓我缺少一絲安全感,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泡在浴缸裡總會想起馮小姐闖入時的樣子,因此我養成了按時修剪毛髮的習慣,可以在看上去美觀一些,不至於把馮小姐嚇到。”
我閉了閉眼睛,我覺得此時什麼話語都太蒼白,無法形容我被他打敗的心情。
紀先生總能調戲人於無形之中,而且還很難接上話。
我對他說如果沒有事我先走了,霍老闆還在等我。
紀先生斂去笑意,他終於正經起來,他垂眸摩挲着打火機外緣鑲嵌的玉石,沉吟片刻問我,“馮小姐還記得對我的承諾嗎。”
我不知道他怎麼在這個時候把這件事提起來了,這二者根本沒有關係,但他既然問,我再糊塗也只能回答,我說記得很清楚。
他笑着點頭,“霍硯塵與我已經不合了二十年,從當初還在文叔手下我們就暗自較勁,他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不能接受一點失敗,而我手段上恰恰高了他一點,所以他始終屈居我下。文叔其實更疼他,因爲他是義子,而我始終不肯鬆口,我到華南拼了幾年,他也退掉組織跟過來,這其中的陰謀詭計,我早就算得一清二楚,我講這些只希望馮小姐明白,我救你並不是一定要利用你,我不需要利用女人去了解什麼,因爲這些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而馮小姐自己是否願意報答我,我當然不能拒絕和勉強。”
紀先生說完這些,他靠着沙發背耐人尋味的看向我,我不得不說敬佩,他沒有捆綁我逼迫我,而是引誘我一點點落入他的圈套,不談錢談感情,而且談得不着痕跡,我雖然沒那麼聰明,可到底也在華南混了幾年,這樣的話再聽不出來,我早就死於非命了。
我說,“紀先生放心,我明白孰是孰非,也清楚該怎樣做。”
他點頭,“相信馮小姐有自己的決斷。”
我拉開大門,看着外面庭院裡盛開的秋菊,紀先生喜歡侍弄花草,也喜歡豢養動物,他擁有非常高雅的情調,而且是大部分男人都不太喜歡的東西,我一直覺得個性決定了人的成功和失敗,紀先生的個性就很特殊,他註定不會泯然衆人。
我盯着在風中搖擺的綠色秋菊,眼前閃過一幕幕紀先生對我的好,我曾無比感激,可此時又覺得滿是虛僞,“紀先生和我說話一定要拐彎抹角嗎,您應該明白,凡是您的要求,我都不會拒絕。”
他沒有說話,我也沒再等他回答,我走出去從外面關上門,覺得心很累。
我知道走到今天是我自己的選擇,不論結果如何我都要承擔,不該有任何怨言,沒誰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迫我,都是我爲了擺脫貧窮和低賤心甘情願走了每一步。可我還是覺得人心不古,每天都活在揣測裡真的很累。
我走出小區想要攔一輛車,可這邊非常偏僻清靜,來往出租很少,只有私家車不間斷,此時也過了出行高峰期,道路上行人車輛寥寥無幾,我靠在街道邊上等了一會兒,終於經過一輛出租,我攔住坐上去告訴他去市中心卡門宴。
這一路席情給我打了好多電話,我心裡特別亂,想安靜呆會兒,我一直沒接,她乾脆給我發來信息,問我是不是真的要去卡門宴了,知不知道霍硯塵和紀先生的仇怨,一旦我淌進這渾水中,這兩邊哪個都不會讓我好過。
我盯着手機屏幕顯示的文字猶豫了一下,刪掉關機。
出租停在距離卡門宴大約五六百米的地方,司機告訴我開不過去,那邊設置了報警機關,機器可以識別車牌號,所有沒經過卡門宴錄入的車輛,在禁止範圍內都會被報警,只能停在這邊,我好奇這幾天發生了什麼,怎麼卡門宴忽然出臺了這個措施,難道武三爺和紀先生的恩怨波及了霍老闆嗎,可我記得當初他很少和他們接觸,幾乎是不往來的。
我對司機道了謝,把錢遞給他,我推開車門走出去,正打算過馬路,對面停泊靜止在路旁的一輛黑色轎車忽然毫無徵兆衝了出來,一路瘋狂橫穿長街,目睹這一幕的行人都發出驚恐的尖叫,他們哀嚎嘶吼着互相警告,拉扯身旁的人往兩邊退避,街上瞬間亂作一團,我距離它最遠,可也最近,因爲它是直線逼近我的,我感受得到對方的目標就是我,在瞭解我要到卡門宴提早潛伏在這裡,就等我出現讓我身首異處,我清楚看到車身安裝了防彈鐵皮,罩得嚴嚴實實,這種車來源只有兩個渠道,政府運輸鈔票和扣押煩人使用,供給幫派大佬出行維護自身安全,不管明星商人還是普通百姓,都不可能接觸得到。
所以要對付我的,只能是幫會。
我得罪過的商人官宦也有一些,不排除他們出資請幫派來教訓我,而且這夥人在卡門宴絕對有眼線,很有可能就潛伏在霍老闆身邊,否則不能這麼精準掌握到我的下落。
車頭玻璃是單面的,看不到裡面情況,有幾個人什麼長相都一無所知,我只能看到車身靠近門的位置有一個槍孔露在外面,上面架了一把短槍,黑漆漆的槍口正對着我,彷彿隨時會噴射出子彈。
我在發現槍洞的一瞬間嚇出冷汗,周圍行人在尖叫聲中四下逃竄,有一些膽子大的男士察覺不對勁,朝我擺手讓我快點離開,我還沒有做出行動,裡面的人卻有了反應,從另外一個洞中朝那個提醒我的男人鳴了一槍,男人嚇得捂住頭狼狽而逃,我更加確定裡頭的人目標是我,這一次不是威脅,不是嚇唬,而是動了真格的,他們要殺我。
我從驚愕中很快反應過來,我知道除了自己大街上不會有陌生人救我,他們都恨不得立刻插翅逃跑,我要不束手待斃,要不死裡逃生。
我學着姜環和別人打架的模樣,彎腰跪在地上往一邊閃去,我躲在一扇櫥窗的玻璃門後,扯下海報蓋住自己身體,可對方根本不給我喘息,車瘋狂逼近我,勇猛激烈的速度將寬敞繁華的街道霎那夷爲平地,我感覺到自己耳畔不停炸開尖銳的槍響,越來越近,到最後把我包圍起來,我崩潰捂住頭,所有力量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我知道自己逃不過這一劫,他們對我就像甕中捉鱉那樣簡單,我低低哭出來,腳下完全是軟的。
就在我絕望等死時,我忽然聽到空中炸開的槍聲不再是一夥人,而是此起彼伏的兩撥對壘,這邊停那邊起,靠近我的是那夥要殺我的人,而後加入進來的,正從正南方飛快逼近。
我得到喘息時間,扒住門框擡起頭越過玻璃去看,兩輛同樣是銀色防彈轎車在街角停下,門是打開的,車門正在搖晃,何堂主手上拿着紅穗兒飛鏢,正從車頂翻滾下來。
我看到了在他前面的紀先生。
他穿着黑色風衣,臉上表情十分冷酷,陰森的瞳孔迸發出驚心動魄的寒意,他右手持槍,左手插在口袋裡,正一步步朝包圍我的這夥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