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時,楚凌玥才醒來。
她輕打了個哈欠,就見藥狐輕巧的跳上自己牀頭,嘴裡叼着一張紙條,一臉討好的望着自己。
楚凌玥揉了揉藥狐的小腦袋,一臉笑意的接過紙條。待得她看完之後,神情頓時凝重了起來。
慕容璟從外間走進,見她這般表情,忙得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楚凌玥將紙條遞給他,嘆氣道:“你說媺和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呢?”
她是想要讓白傲霜將人帶走不假,可是卻不想是這種原因。
慕容璟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撫道:“白傲霜精於此道,他既然將人帶回南筑,就說明他有把握治好人,你就別擔心了。”
聽他這麼說,楚凌玥也放下心來,笑道:“果然是我傻了。”白傲霜的醫術她是知道的,倒是自己關心則亂了。
慕容璟有意逗她開心,便將昨夜裡西山之事一一道來,末了笑道:“孟國公英明一世,昨晚上倒是難得的被氣得跳腳。”
聞言,楚凌玥勾脣一笑,只吐出兩個字:“活該。”
孟國公到底嫌這事兒太丟人,所以雖然氣得不輕,卻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去找人,只是命府兵們一路追尋,對外只說家中丟了寶貝。
可是京師中的百姓們何等精明?這話裡話外說丟了寶貝,可拿着的那個畫像分明就是孟家的二小姐!
所以不過兩三日的工夫,這越想遮掩的事情,反倒是在百姓們的茶餘飯後傳了開來。
孟國公捱了奉陽公主一頓罵後,索性扯破了臉皮,在各大出口堵人,嚴防死守,盤查過往行人。
饒是這樣,他也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反而是那些派出去的人,回來之後都笑的一臉花枝亂顫,看的孟國公心頭火起。
他一腳踹到那幾個笑的不能自已的府兵身上,吼道:“人沒找到,你們還有臉笑?!都給我拖出去打!”
爲首的府兵一面笑一面跪下來磕頭,眼淚都快下來了:“老爺饒命啊,奴才們都中了毒,若是一刻不笑,就會渾身奇癢難耐啊!”
身後跟着的人全部點頭如搗蒜,臉上的懼意和嘴裡不停發出的哈哈聲,這場面怎麼看怎麼詭異。
孟國公眯着眼睛看着這羣人,想要看他們所言真僞,可是下一刻,連他也覺得身上癢了起來。
而那一羣府兵們這才反應過來,儘可能的往後退,嘴裡還解釋道:“那白神醫好像說,這毒會傳染的!”
下一刻,只聽得西山別院裡傳來聲如洪鐘的笑聲來,隨着笑聲而來的,則是孟國公咬牙切齒的怒吼:“白傲霜,本國公絕對不會放過你!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哈!”
楚凌玥聽到這事兒的時候正在漱口,登時便將嘴裡的茶水吐了出來,而後笑的一臉明媚:“竟然有這種事兒,真的是,幹得漂亮!”
慕容璟一臉寵溺的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柔聲道:“吃飯吧。”
楚綾月笑的眉眼彎彎,由着慕容璟替自己擦了嘴,方纔拿起筷子吃飯。
她一向看孟國公不順眼,再加上如今大着肚子,在家中無聊的很,如今聽了這些小道傳聞,心裡樂呵,也難得的多吃了一碗飯。
自家嬌妻高興,慕容璟看着也歡喜,等到她吃完飯,又哄着小娘子睡午覺,他這才走了出去。
來彙報消息的暗衛正在書房等着,見慕容璟來了,行了一禮,方纔回稟道:“侯爺,孟小姐中毒的原因已經查出來了。”
說起來,這事兒也間接算是白傲霜作的妖。
當初陸明湄進宮見楚凌玥的時候,曾經佩戴過一個香囊,白傲霜覺得好聞,便順手牽羊的撈走送給了孟媺和。可誰知道,問題就出在這個香囊上。
白傲霜以爲已經將香囊裡有害的草藥都盡數出去,卻不知,那香囊所散發的香氣聞久了,竟能讓人神志不清!
而孟媺和便是在神志不清之下,才說出了自己很喜歡白傲霜之事,這纔有了後來的一系列。
如今人已經被白傲霜帶出了京師,朝着南筑而去,想來這個毒他是能解的。
慕容璟眯了眯眼睛,緩緩勾出一抹冷意來:“這香囊裡原是有麝香的?”
佩戴着一個有麝香的荷包去看楚凌玥,陸明湄還真是安的好心!
暗衛打了個寒顫,主子這是怒了啊。
也對,都知道老虎頭上的毛拔不得,更何況,夫人可是自家主子心尖尖上的肉!
看來,有人要慘了。
七月半的天,縱然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已然落下,地上的青石板還是帶着些微的熱意,人踩上去,透過繡花鞋還能傳來淡淡的溫度來。
等到了月上中天之時,那暑氣纔不甘的被夜色吞噬殆盡,空氣之中只剩下了薄涼如水。
有更夫的聲音從遠處隱隱傳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夜半,子時——”
一道黑影停在薄荷館前,查探四周無人之後,她方纔擡腳,推門而入。
屋內亮着一盞燈,油燈的光昏黃如豆,將桌子前的女人身影拉得極長,投射到牆上後,顯現出幾分的詭異來。
見到來人,她面上一派淡然:“你來了。”
黑影將兜帽摘下,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來,模樣周正,脣卻有些薄,眉眼中更是不自覺的帶出幾分刻薄來:“你想好了麼?”
來人正是陸明湄。
白氏冷冷一笑,反問道:“我還有選擇的餘地麼?”
這話是間接的回答了。
陸明湄絲毫不介意她的態度,隨意的坐在凳子上,又在看到桌上的油膩後,皺了皺眉,露出一抹嫌棄的表情來。只是這話裡,倒是說的格外的冠冕堂皇:“夫人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只要夫人肯合作,那麼香兒的命,就是你的了。”
她刻意加重了香兒兩個字,也成功的叫白氏的臉暗了一暗。良久,她方纔緩緩道:“傳言,慕容家手中有皇室的一個把柄,而這個把柄,足以保慕容家兩世安穩。這傳言並非空穴來風,而是因爲——”
她說到此處,又有些後悔。若是這秘密說出去,怕是慕容家從此之後安穩不在,寧靜不保!
而她的兒子,也是慕容家的後代。脣亡齒寒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可是陸明湄又怎麼可能給她猶豫的時間?見白氏猶豫,她登時拋出一個重磅炸彈來:“這是香兒曾經易容過的臉,你說,若是我將這個交到老侯爺的手中,再稍稍提點一二,你的後果會怎麼樣?”
白氏的臉上頓時便血色盡失。
當年她設計慕容冼的時候,香兒正是用的這張臉!
一想到那個後果,她登時有些渾身發冷。
不,她是這侯府的女主人,這件事絕對不能改變!
“我說!”
白氏深吸了一口氣,從桌子上端起茶盞來大口喝了,而後才顫聲道:“慕容璟不是慕容家的後代,他的生父乃是,當今聖上!”
四個字恍若平地起驚雷,直將陸明湄刺激的往後退了一大步。
“你說什麼?”
景晟小侯爺、玉面將軍、慕容家的嫡孫慕容璟,竟然不是慕容家的孩子!
多麼荒唐的事情,可仔細想來,卻又在情理之中。
除非他是皇室之人,不然如何能給慕容家這麼大的信心,來保慕容家兩代安穩!
可是,還有一點是她不明白的:“當今聖上的皇子除去故去的先太子外,其他都健在,慕容璟若果真是皇上的兒子,那爲何皇家毫無風聲?”
“呵,這就是咱們這位皇上的高明之處了。”白氏諷刺的一笑,道:“當年皇上腹背受敵,爲了拉攏慕容家,不惜以嫣貴妃腹中之子做代價。這個孩子從懷胎至落地,凡是知道此事的下人無不被滅口。慕容家只知他非親生,可誰敢猜測這孩子是皇家之子?!”
白氏說完這些話,雖有些後怕,可更多的卻是鬆了一口氣。用這一個秘密,來交換自己後半輩子的心安,值了。
“現在我已經將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也該將香兒交給我了吧?”
陸明湄涼涼的看了她一眼,點頭道:“緋月樓說話算數,過兩日便將人送來。只是在這之前,我需要確保消息的真實性。”
白氏一愣,繼而不可置信道:“你們騙我?”
“夫人儘管放心,緋月樓從不騙人,香兒姑娘定然會送來的。”
陸明湄笑的好無誠信,可白氏如今失了先機,卻只能聽之任之:“希望你們說話算數!”
直到香兒的身影消失之後,隱在暗處的暗衛方纔冷冷的看了眼院子,而後朝着書房走去。
翌日。
細碎的日光透過茜紗窗照進房中,鋪陳了滿室的光芒。
楚凌玥睜開眼時,恰巧看到慕容璟走過來,她的眼睛霎時彎了起來,露出一抹甜美的笑意:“夫君。”
慕容璟擡手將她扶了起來,一面替她拿了衣服過來,一面問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楚凌玥看了眼外間的天色,嗔道:“再睡下去,都日上三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