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來人一身適於夜行藏匿的暗色勁裝,媛韻郡主沒有露出半點驚慌害怕之色。她定定看着那人,小聲道:“我覺得硯池哥哥還是很在乎我的。所以,你會幫我吧?”
來人是個精瘦的中年男人,臉色蠟黃,看上去像是營養不良,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透着狠厲光澤。
“只要是郡主的吩咐,丹丘必定完成!”男人大幅度躬身,卻沒有半點優雅可言,反而顯得滑稽猥瑣。
媛韻郡主點點頭,靠着軟枕半坐:“我只想挽回硯池哥哥,其他的都可以不要。但是也沒必要傷害其他人,我不想被人討厭。”
“青梅知道郡主心善,早已經告訴我該注意什麼,郡主大可放心。”丹丘將兩支指肚大小的瓷瓶放到桌上,神神秘秘道,“紅色這瓶無色無味,只需筷子頭上略沾一點,每天服用一次,便可讓人渾身無力,就算十……時小酥內力深厚,也絕對半點功夫都用不出,並且連原因都找不到。藍色這瓶可分三次服用,須以濃酒化開,每次效力能夠持續一個時辰左右,再正人君子的男人用了,也會情不自禁難以把持。還望郡主把握時機,以成好事。”
媛韻郡主稍有遲疑,再轉頭看去,房間裡已經沒了丹丘的身影。
前腳的丹丘剛剛離開,後腳青梅便推門而入,手中端着一壺熱茶。媛韻郡主道了剛纔的事,青梅不以爲意:“丹丘沒什麼腦子,仗着對奇藥頗有研究,什麼事都指望靠下藥辦妥。郡主聽他說說就罷了,這藥能用就用,也不必太過上心。”
媛韻郡主沒多說什麼,喝了茶,目光又移向桌上的藥瓶,輕道:“青梅,讓廚房備些好飯菜,再去請硯池哥哥和小酥姐姐共用晚餐,就說我想當面道謝。”
儘管已經確定青梅來者不善,時小酥和白硯池卻對媛韻郡主沒有半點懷疑,雖然車馬勞頓,卻還是稍作休息後欣然赴邀。
幾人停駐的旅舍位於小鎮之中,規模遠不能與遼郡相比,食材也十分有限,一個時辰折騰下來,能端上來的菜餚也就那麼三五種,並且色香味俱差。白硯池經歷多次重生吃遍了苦頭,對飲食算不上挑剔,但媛韻郡主自幼錦衣玉食,根本吃不慣這些,嚐了幾口全都皺着眉頭吐出。
“路途還長着呢,不吃飽哪行?坐馬車也需要體力啊!”
“可我真的吃不下……對不起,小酥姐姐。”
媛韻郡主掛着淚花楚楚可憐,倒顯得時小酥強買強賣一般。勸阻不成,時小酥又心生一計:“這樣好了,你車上應該有帶些喜歡吃的食材吧?我去廚房掂對幾道菜,雖然不一定和你口味,但總不會比這些難吃。”
“好啊好啊!多謝小酥姐姐!”媛韻郡主開心地拼命點頭。
旅舍並無其他客人,去掉在另一桌吃的青梅等僕從,這桌上就只有媛韻郡主、時小酥和白硯池三人。時小酥若走了,那麼又將是白硯池和媛韻郡主獨處的場面。
白硯池稍作猶豫,也跟着時小酥起身:“我幫你打下手。”
“硯池哥哥真是的,半刻都離不開小酥姐姐,也太甜蜜了吧?”
時小酥本還擔心媛韻郡主失落,見她竟滿不在乎開玩笑,也就沒有阻攔,由着白硯池尾隨她鑽進廚房。
“不多陪陪她?她現在應該很需要你纔對。”廚房裡,時小酥在各式食材中翻找,故作漫不經心問道。
“我能陪她一時,卻陪不了她一世,總要讓她學會習慣才行。再說以我現在的身份,與她過多接觸只會帶給她不良影響。”
“你還真鐵了心要放棄這段感情?”時小酥抱起一棵大白菜瞥向白硯池,“如果你是擔心三十六天罡和他們背後的幕後黑手,我可以理解,畢竟遠離她就是保護她。但一切都平定之後呢?沒有了任何威脅之後,我也不用再假裝侯府少夫人後,你和她之間完全可以像從前一樣……”
“這種無聊的爭論,你還想上演多少次?”白硯池不像往常那麼有耐心,時小酥話說一半就被他打斷,“你覺得一個人經歷生死二十多次後,還會是當初那個人嗎?現在的我對媛韻沒有任何他想,只是把她當做很重要的朋友、妹妹,想要保護她不必因我而受傷害,僅此而已。”
看他嚴肅表情,好像還真怎是那麼回事。
時小酥撇撇嘴,手上動作絲毫不受影響:“行了,知道了,我以後不提了還不行嗎?搞得好像我自討沒趣一樣。不過話說回來,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可以幫你介紹啊!之前在芷香樓賣刨冰的時候,我可認識了不少各式各樣的千金小姐呢!”
白硯池一拍額頭,恨不得能將自己一巴掌拍死。
“時小酥,你是不是當媒婆有癮?要是這樣的話,我資助你開個牽線紅樓怎麼樣?你就別在這裡把我往死裡氣了。”
“開店跟氣死你有衝突嗎?”
“……你對我究竟什麼仇什麼怨?我死了你守寡,有什麼好處?”
“做夢吧你?我還給你守寡?天下那麼多俊男等着我去禍害,我幹嘛非得吊死在你這顆又渣又彆扭的歪脖樹上?”
並無惡意的脣槍舌戰顯然是最佳調味料,當二人端着時小酥“別出心裁”烹飪的四道小菜上桌時,濃郁香味甚至把旅舍的老闆都引了過來。
“好香啊!聞着就好好吃!”媛韻郡主毫不吝嗇誇獎之詞,雖有腿疾無法站起,卻積極地伸出手幫忙端過盤子放在桌上。
時小酥抹了一把額頭汗水,一屁股坐在媛韻郡主旁邊,立刻有溫熱參茶送到手邊。
“小酥姐姐累壞了吧?快喝杯茶解解渴,是我親手泡的哦!我泡茶技術很好的!”媛韻郡主滿臉明媚笑容。
時小酥端起茶杯,正打算一飲而盡,白硯池卻突然伸手按住茶杯,搶到自己面前:“先給我,我要渴死了。”
說話間,白硯池在桌子下面踢了下時小酥。
時小酥會意,目光瞥向青梅,視線甫一交接,青梅立刻低頭避開。
看來,這杯茶是喝不得了。
“這茶顏色這麼淡,是不是放太久失味了?我還是去取我車上的好茶來吧。”白硯池端起茶卻沒有喝,擡手準備倒掉。
忽地,斜裡伸來一隻手,奪過茶杯一飲而盡。
“這麼好的茶,哪裡就失味了?小侯爺還真是挑剔。”廣袖一蕩,奪茶的年輕男子抹脣輕嘆,眉宇間笑意輕柔。
時小酥恍惚覺得,他的笑容有種熟悉的味道。
白硯池沒有轉身卻已經知道來人身份,眸子裡飛快閃過一絲不悅。
“我之前還好奇,是誰給聖上出了勸學令這種鬼主意,現在總算明白了——我想你應該不會否認吧,賀蘭少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