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尖叫令人猝不及防,小唐也被嚇得渾身炸毛,時小酥只好將它暫時安頓在車廂裡,之後才急急趕到媛韻郡主的馬車邊。
車門敞開着,白硯池正坐在車廂裡,懷中抱着驚魂未定的媛韻郡主。
“出什麼事了?”見媛韻郡主劇烈喘息、不停顫抖,整張臉都埋在他懷中,可週圍沒有任何異樣,時小酥不禁茫然。
白硯池輕撫媛韻郡主後背,輕輕搖頭:“做噩夢了。她又夢到那天的場景。”
一個從不知苦難爲何物的千金小姐,突逢災禍飽受身心摧殘,持續一段時間的恐慌和噩夢很正常。時小酥沒有多想,也擠進轎內柔聲安撫,但媛韻郡主始終抱着白硯池不肯鬆手,亦不肯坐起。
“馬車載不動這麼多人,要不……還是請小侯爺和夫人回去吧,我來照顧郡主。”本該在後面馬車上的青梅突然出現。
就算想回去,也得媛韻郡主肯鬆手才行啊!時小酥看看仍然緊抱着白硯池啜泣的媛韻郡主,無可奈何擺擺手:“別,還是留小侯爺在這裡照顧吧,我先回去了。”
白硯池看向她,欲言又止,似是有些猶豫,時小酥就這麼罔顧他有些尷尬的眼神,轉身離開。
那小馬車只容得下二人乘坐,青梅自然也留不得。不等她悄然離開,時小酥便將她手臂挽住,不由分說拉向侯府的馬車:“來來來,跟我一起坐吧,一個人在車裡多沒意思!”
作爲丫鬟,青梅於情於理都無法拒絕,只得帶着一抹生硬笑容隨她上車。
“你叫青梅是嗎?沒記錯的話,你是從二夫人那邊被借去林府的?”馬車上,時小酥面帶笑意盯着青梅。
“回少夫人,郡主覺得與青梅投緣,所以才向二夫人開口借了青梅。”
“擡起頭來說話。”時小酥陡然加重語氣,青梅一抖。旋即,她又恢復如常:“二夫人那邊還說,你入府多年,有管家爲證?”
青梅點了點頭,眼神有些躲閃。
時小酥故作猶疑:“這就奇怪了,之前我向管家要過一份丫鬟的名單,在府中伺候年頭較長的丫鬟裡,好像並沒有你的名字啊!”
“許是名單記錯了。少夫人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劉管家。”青梅的聲音小了許多。
時小酥沒有再追問,靠着軟枕託額閉目,似乎睡去。青梅不敢妄動,始終保持同一個姿勢,直至許久之後吱嘎一聲,馬車緩緩停下。
“我去看看郡主怎麼樣了。”青梅找個藉口急於逃走。
時小酥不慌不忙把她拉住,笑道:“急什麼?一起去。”
既是主僕身份,理所當然要時小酥走在前。
下車的時候,時小酥突然哎呦一聲,整個人向前滑到。青梅就站在她身後,冷不防被她拉住手掌,愣了一下才想起作爲丫鬟的本分,連忙將時小酥攙扶住。
“少夫人沒事吧?”青梅故作擔心問道。
“沒事,腳滑了一下而已。”時小酥不動聲色,放開與青梅短暫接觸的手掌。
青梅的身份,心裡已經瞭然。
作爲一個跟狡猾有那麼點沾邊的人,狡猾險些摔倒是假,趁機摸青梅的手纔是真——她當然不是對青梅有什麼企圖,而是想通過讀心術,刺探青梅的底細。
事實上,第一次與青梅見面時,時小酥就有些懷疑她的身份,剛纔說曾向管家詢問過不過是試探之詞,看青梅略顯心虛的表情,心裡更是犯嘀咕。剛纔藉機與雙手相觸,青梅心裡轉念閃過的思緒全都傳進了她腦海裡,足以證明青梅絕對與三十六天罡有關。
眼見她要摔倒,青梅心裡想的不是攙扶,而是——
“她又耍什麼花招?該不會發現我的身份了吧?可是三十六天罡應該沒見過我纔對……”
時小酥第一次發現,讀心術原來可以這麼有用,可惜每天只能用一次。她並沒有立刻揭穿青梅的秘密,而是佯裝毫不知情,在青梅的攙扶下從容不迫走向林府馬車。
“她怎麼樣了?”拉開馬車門,時小酥輕聲問道。
媛韻郡主仍躺在白硯池懷中,不過已經沒有了哭聲。白硯池活動一下僵硬的手臂,低道:“睡了,大概是哭累了。”
“旅舍已經到了,是叫醒她還是……”
“讓她再睡一會兒吧,反正準備飯菜還需要一段時間。”白硯池小心翼翼將媛韻郡主抱出馬車,動作極盡輕緩溫柔。
隨行駕車的僕從已經把旅舍安排妥當,白硯池抱着媛韻郡主走在前,時小酥跟在後,青梅則更次之。青梅盯着白硯池挺拔背影,猶豫再三,才小聲在時小酥耳邊道:“小侯爺與郡主如此親暱,少夫人就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擔心他被搶走?”時小酥目不旁視,淡然迴應,“能被搶走的男人,留着也沒有用。另外,作爲丫鬟,這種事不是你該多嘴的。”
青梅連忙低頭,閉口不敢再提。
白硯池將媛韻郡主帶到房間在牀榻上安頓好,又費了半天力氣才從她環抱中掙脫,總算能喘口氣時,已是滿頭大汗。
“就這樣吧,之後讓青梅照顧她就行了——青梅呢?”
“我讓她去跟廚房交代媛韻郡主的飯菜了。”時小酥看了眼空蕩蕩的走廊,輕輕關上房門,低道,“青梅有問題。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應該和三十六天罡有着同樣的背景。”
白硯池皺眉,回頭看向仍在熟睡的媛韻郡主,並沒有詢問時小酥如此判斷的理由:“那她接近媛韻的目的是什麼?”
“要麼是想通過林府對我們施加壓力,要麼林府也是他們攻擊的目標之一,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
林府爆炸案確是三十六天罡所爲,但白硯池從沒確定過爆炸案的目的,如果說林府與侯府關係決裂就是他們所期盼的結果,倒很容易說得通。不過這樣一來,青梅接近媛韻郡主的行爲就值得注意了,難不成她想利用天真單純的媛韻郡主來傷害他和時小酥?
“媛韻肯定不會做出對我們不利的事,怕只怕她會無辜遭受牽連,我不想再看到她因爲我而受傷了。”再次爲媛韻郡主仔細掖好被角,白硯池起身,目光堅定,“這一路上不能讓青梅再靠近她。明天開始,路上就由你來陪着她吧。”
時小酥沒有立刻答應,她走到門前拉開房門,腳步稍稍緩了一下。
“我會陪着她的,但不是因爲你的要求。”
白硯池和時小酥相繼離開,屋子裡的安靜持續了片刻,本該熟睡中的媛韻郡主猛然睜開眼睛。
“你在嗎?”她坐起身,目光在房間裡尋找着什麼。
吱嘎一聲輕響,窗戶被人從外拉開,一道身影悄無聲息跳入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