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說完這話,便轉身離開,留給一片寧靜的空間,給趙雲一個人獨處。趙雲並非是那種不懂變通的愚忠之人,否則當日在郎城,他也不會同意清塵的交換條件,只是要他接受這一變故,還需要時間。
“話都跟他說了?”清塵看着眼前的徐明,開口問着。
“是,一切都按照樓將軍和軍師的吩咐。”徐明點點頭,說着,“樓將軍在臨走之前曾對卑職說過,行軍過程中的一切決策,都要聽從軍師的意見,卻不知軍師接下來有何打算?”
“據我所知,紫藤嶺有八萬守軍,憑藉得天獨厚的地勢掩護,至於暗處有沒有別的伏兵,暫且不知。”清塵開口說道,“紫藤嶺比起郎城,更加易守難攻,趙將軍的事情還未解決,不宜操之過急。”
“可是,我軍從飛雁關趕來,兵疲馬乏,且糧草有限,拖得越久,反而對我軍更加不利。”徐明開口說道。
“將軍所言不無道理,但是行軍打仗,切忌貿然出手;知己知彼,纔是制勝之道。”清塵說道,“我已經派人去紫藤嶺查探,再加上將軍派出去的斥候,想必今明兩日便會有消息傳來,到時候再對症下藥,豈不更好?”
“一切就按軍師吩咐。”徐明聞言,點了點頭,而後退了出去。
樓惜玉派出去的斥候還沒有回來,而紫藤嶺也沒有任何異狀,四周沉寂地有些詭異,如果不是清塵知道,彭關和顧延昭都不是草率的人,她恐怕會以爲,這是敵方設下的一個圈套了。
到了晚上,約莫戌時的時候,整個紫藤嶺周圍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各處營帳亮着星星點點的燭火,以及守夜士兵手中拿着的火把。
月夜空明,一道黑影穿過後山的密林,憑藉着無與倫比的輕功,躲過守衛,進了清塵的帳中,卻見清塵正坐在等下看書,似乎就在等着他到來。
“公子,屬下回來了。”夜殤走到清塵的面前,拱手行禮。
“情況怎麼樣?可有發現什麼?”清塵放下手中的書,看着完好無損歸來的夜殤,心中這才鬆了口氣,開口問着。
“屬下打聽到三個消息。”夜殤微微皺眉,對清塵說道。
“說說看。”清塵斜靠在椅背上,看着夜殤,吩咐着。
“其一,紫藤嶺的人數並非只有八萬人,而是將近十二萬,這十二萬人中,有三萬多人是顧延昭的兵馬。其二,彭關不知道從哪裡聽說趙將軍在我們軍營的消息,抓了趙將軍在靈州老家的妻女;其三,彭關擅長守戰,而顧延昭擅長攻擊,合他二人之力,再加上紫藤嶺的地勢,我們想要拿下紫藤嶺,並不容易。”夜殤將自己此去紫藤嶺得到的消息一一道來。
“三個消息,沒有一樣對我們有好處。”清塵聞言,開口說道。
“公子,趙將軍妻女被抓一事,是否要告訴他?”明日卻在此時開口問道。
“暫時不要,既然對方懂得用趙將軍的妻女來威脅他,那就說明趙夫人和趙小姐暫時沒有什麼危險,我們要另想辦法把趙夫人母女救出來。但是顧延昭武功高強,想要不被他發現,並不容易。”清塵說道,“你們都先出去,讓我一個人想一想。”
“屬下就在門外,公子有事便吩咐。”明日聽了,點點頭,說着,便和夜殤一起走了出去。
清塵一個人坐在營帳裡,帳中的燭火明滅閃爍,將她的影子投在營帳之上,隨着燭火的飄忽不定,影子也四處跳躍。
她閉着眼睛,腦海中回想着紫藤嶺的地形,還有周圍可利用的環境,結合夜殤打聽回來的消息,深覺此事不易,彭關和顧延昭,都不是頭腦簡單之人,甚至懂得用人質來讓她投鼠忌器。
如果不能把趙夫人母女救回來,趙將軍必定不會真心歸順,那麼面對紫藤嶺的嚴密防守,難度會加大。更何況,紫藤嶺明處暗處共有十二萬人馬,與天星國相差不大,想要在人數上佔優勢,也不可能。
就在清塵一籌莫展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忽然回想起前世作戰時的場景,那個時候,她的身邊有一個足智多謀的葉夕,時常會彌補她沒有考慮周全的事情,還有三千隱衛供她差遣,去執行那些普通士兵無法完成的任務。
倘若他們都還在,她也不至於被束手束腳,只能坐在等下苦思冥想,卻一籌莫展。
她如今面對的敵人……顧延昭,彭關。
腦海中閃過這兩個名字,清塵的思緒不停地轉動,一個善攻,一個善守,配合默契,無懈可擊,該怎樣才能破解紫藤嶺的佈防呢?
忽然間,清塵腦海中靈光乍現,似乎有某種東西一閃而過,她猛然睜開眼睛,嘴角邊露出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心中已有了主意。
攻和守,雖然相輔相成,可換個角度想,未必不是相殺相剋。
想到此處,清塵忽然間朝着外面朗聲開口:“明日,去把徐將軍叫過來。”
明日領命而去,不消片刻,便和徐明一前一後地進入清塵的帳中。原來,徐明因爲思慮戰事,這麼晚還不曾歇息,聽到清塵的傳喚,便立刻趕了過來。
清塵將紫藤嶺的地圖鋪在案几上,便招了徐明過來,手指從地形圖上輕輕劃過,從左到右,將一切可能設伏和反擊的地方都講解清楚,說完之後,纔將自己的想法對徐明盡數道出。
“沐軍師,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徐明聽着清塵的主意,皺着眉頭,開口問着,似乎有些不同意清塵的意見。
“除此之外,徐將軍還有別的辦法麼?”清塵揚眉反問。
“我們可以找別人代替,沐軍師不用以身犯險。”徐明說道,“沐軍師是皇上親封的,若是有任何差池,卑職不知如何向皇上和樓將軍交代。”
“找別人代替,豈不是又要把無辜的人牽連進來?”清塵笑道,“更何況,我是有一定的把握,才提出這樣的方法,至於行軍打仗之事,還要請徐將軍斟酌,方可施行。”
“明日我派一隊人馬去紫藤嶺小小的試探一番,等派出去的斥候回來再作打算。”徐明聽了清塵的話,想了想,最終如此開口說着。
“那好,我等將軍的答覆。”清塵點點頭,說着。
目送徐明走了出去,清塵才又看着桌上的地圖,靜默凝思。
夜殤帶回來的三個消息,從表面上看來,對天星國十分不利,可是換個角度想,這些不利的因素,卻可以轉化成有利的條件。
紫藤嶺守兵人數雖多,可有一部分是顧延昭的舊部下,隸屬原來的顧家軍,與彭關的人馬其實並不齊心,不能齊心,自然就不能更好的配合;顧延昭善攻,彭關善守,看似各司其職,其實貌合神離,顧延昭從一個堂堂的大將軍淪爲如今的馬前卒,這份怨氣又豈能咽得下?只要稍加挑撥,便能使二人互相猜忌。
至於趙將軍的妻女,既然沒有人能打得過顧延昭,那麼就讓她親自出馬吧,若是從凝月國士兵手中救回了趙將軍的妻女,那麼也不愁趙將軍不肯歸順了。
承安四年六月初二,夜。
徐明剛剛從清塵的帳中離開,而清塵這邊的計劃也剛剛敲定,正是萬籟俱寂四野無聲的時候,可營帳外卻忽然傳出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緊接着,便有高揚的喊殺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報——敵軍夜襲糧草,意圖放火——”
忽然間,有士兵的稟報聲在營帳外面響起,清塵立即從椅子上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外面,嘴角泛起一股冷冽的笑意。
“果然來了。”口中淡淡的吐出這幾個字,清塵掀開帳子,大步流星地踏了出去。
“軍師。”當清塵走出營帳的剎那,徐明正好也從自己的帳中出來,看到清塵,便拱手打招呼,“軍師所料果然不錯。”
“我軍連日趕路,疲於奔命,可凝月士兵卻以逸待勞,今夜就是他們最好的偷襲時間,若等我軍恢復過來,再想夜襲,定然難上加難。”清塵冷笑着,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竟然分毫不差。
“可是我軍的糧草怕是要損失一半了,如此一來,攻破紫藤嶺迫在眉睫。”徐明雖對清塵的神機妙算深以爲然,卻依舊憂心忡忡的說着。
“將軍等着看好戲吧。”清塵的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銀色的面具在月光下閃着動人心魄的光彩。
徐明跟在清塵的身後,去往囤放糧草的地方,卻見守衛糧草的士兵已經封鎖了對方逃離的生路,將凝月國那一隊來偷襲糧草的士兵圍了個水泄不通。
“將軍有令,格殺勿論!”黑暗中,不知是誰如此喊了一聲,卻見天星國的士兵呼啦啦提着刀槍一擁而上,便與凝月國士兵交起手來。
孤軍深入敵營本就是行軍之大忌,而被派來火燒天星國糧草的士兵大抵也知道,自己只是來送死的,但本着拼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原則,他們並沒有很快束手就擒,反而是奮力拼殺,可奈何寡不敵衆,終究還是被天星國全殲,一個不留。
火很快就被撲滅,燃燒的糧草經過搶救,總算還剩下了一些,天星國士兵的臉上還帶着廝殺後的血跡,有的遺憾,有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