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發地冷了,凝月國的皇城宮廷籠罩在一片淒寒之中,平靜下透着波瀾,夜間剛紛紛揚揚下了一場雪,一早出門看,地上已是薄薄的一層白,滿眼素色。
太后早就來了懿旨,讓沐清塵和沈碧寧巳時進宮,說是有事召見。
沐清塵想不出來,在這樣的時候,太后召見她會有什麼樣的要事,不過既然是宮中下來的旨意,卻是不能不去的。
“沈側妃呢?”清塵帶着秋姑姑和錦顏,出了露落居,朝着門口走去,逸王府門口早就備好了車馬等着。
這一次她沒有帶懷瑾和握瑜,畢竟她要去見的人是沈媛,那個在深宮裡摸爬打滾了一輩子的女人,有着強硬的手腕和莫測的心計,她不想被沈媛看出些什麼。
“啓稟王妃,沈側妃應該是在門口等着。”秋姑姑回答着,再次開口,“王妃當心路滑。”
清塵點點頭,走到門口,卻見沈碧寧並不在,等了片刻,才見沈碧寧身後跟着暖夏和暖冬,姍姍來遲。
“沈側妃好大的架子,竟然讓王妃等着。”錦顏衝着沈碧寧脫口而出。
“嬪妾來遲了,還請王妃恕罪。”沈碧寧說着,躬身行禮。
“無事,來了就走吧,可莫讓太后娘娘久等了。”清塵看着沈碧寧今日的這一身裝扮,不着痕跡得看了暖夏一眼,笑的莫名,然後轉身上了馬車。
兩人乘坐馬車一路進了宮,由引路的公公領着,直接來到了慈安宮,這才下了車。
“奴才吳海富給逸王妃請安,給沈側妃請安,王妃和側妃可算是到了,太后和各位娘娘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在門口迎接的吳海富一見到清塵和沈碧寧,便請安行禮。
“這麼大冷天的,勞煩吳公公了。”清塵笑着,便和沈碧寧一起,由吳海富領進了壽寧殿。
太后如同往日一般坐在上首,身邊的蘭姑姑站立身側,兩旁嬪妃除了陸香染盡數到齊,按品級坐着,右手邊是德妃沈碧環,左手邊是淑妃顧嫚如,沈碧環下首依次是安妃羅依依和蘇才人,顧嫚如下首依次是昭儀楊舒和於美人。
左右兩邊最末端留了兩個空位,想來是給她和沈碧寧留着的。
清塵在心中暗忖,和沈碧寧上前行禮:“給太后娘娘請安。”
“來了。”太后手中捧着手爐,背後靠着軟墊,看似一臉慵懶地說着,“先坐下吧。”
清塵謝過之後,選擇坐在了左邊的空椅子上,秋姑姑和錦顏站在清塵的身後隨侍着,而沈碧寧自動走到了右邊。兩人都沒有說話,等着太后開口。
“今兒個叫你們來,是有些事情想跟你們說說。”過了半晌,太后終於開口了,“昨兒個夜裡下了第一場雪,天氣冷了,也就意味着,年關將近了。昔年先帝在時,都是提前半個月準備,但今年是皇上登基的第一年,得大辦,這宮宴的事兒,也該準備着了。”
“啓稟太后,臣妾自小隨父親在封地長大,這宮中禮數並不是很懂,宮宴之事,臣妾就不摻和了。”太后的話音剛落,安妃便開了口。
這一番拒絕的話說得毫不客氣,絲毫沒有把太后的面子放在眼裡,讓太后的臉色有些微微難看。清塵見狀,心中對着安妃,便多了一份探究的心思。
太后看了安妃一眼,微微皺眉,轉頭看着其他人,開口問道:“皇后薨逝,六宮無主,哀家本該操持,可惜哀家老了,這身子不中用了,經不起鬧騰,所以還得靠你們,安妃在異姓侯的封地長大,對宮中規矩不瞭解,其他人呢?”
“啓稟太后,臣妾倒是有些主意,不如請太后娘娘准許臣妾請纓,來操辦今年的宮宴。”沈碧環見無人開口,便主動開口說着。
衆人心知肚明,太后召見妃嬪,不過只是走個形式,沈碧環如今代行六宮之責,又是沈家的人,宮宴不交給她還能交給誰呢?
“宮宴事關重大,你又是沒辦過的,哀家找個人幫你。”太后點點頭,說着,“逸王妃,不知你意下如何?”
“太后娘娘言重了,嬪妾在天星國長大,這宮中禮數一應不同,嬪妾實在無此能力勝任此事。”清塵見太后點到自己,忙起身回話,“如同太后娘娘所說,宮宴茲事體大,嬪妾着實不敢託大。”
“淑妃,你怎麼說?”太后見清塵不答應,便又將目光轉向顧嫚如。
“太后娘娘,如今皇上日日來臣妾宮裡,臣妾只怕是分身乏術。”顧嫚如眼中帶着得意之色,可一句話卻讓在座的妃嬪盡數變了臉色。
清塵暗笑,如今沈碧環和陸香染較勁,蕭凌自然不想去碧芷宮;安妃又是個清冷的性子,拒人於千里之外,蕭凌也不會去自討沒趣;楊舒住在怡景宮偏殿,蕭凌既不到安妃處,自然也就想不起自己還有一位昭儀娘娘,那兩個位份低下的更不必說了,不過是選進宮充數的,那麼唯一剩下的,便是顧嫚如了。
“太后娘娘何必爲難?聽聞沈丞相家的女兒都是比照太后爲榜樣教養出來的,個個德才兼備,智慧過人,既然德妃娘娘有心辦這宮宴,何不讓沈側妃來幫她?”此時說話的卻是楊昭儀,“沈側妃是逸王側妃,算是皇家的媳婦,辦宮宴也屬合理。更何況,沈側妃與德妃娘娘又是親姐妹,想必是默契的很,這宮宴也必定事半功倍了。”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既拍了太后的馬屁,又將事情成功推了出去……清塵看着那說話的楊昭儀,不由得暗歎,這宮裡的女人,果然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太后的目光從衆人的面上掃過,在沐清塵的臉上停頓了片刻,這才幽幽開口:“既如此,那就這樣吧,沈側妃幫着德妃辦宮宴,這段時日,便進宮來多走走。”
“嬪妾無能,不能爲宮宴出力,深感有愧,不如讓秋姑姑也幫襯着沈側妃吧,也算是嬪妾盡了點心力。”清塵的臉上神情不變,很是自然地說着。
秋姑姑聽見清塵這般說,明顯有些錯愕,這逸王妃從來不會讓她去辦什麼事情,就連平日裡伺候也很少讓她插手,顯然是防着她的,可卻沒想到,此時竟會給了她這樣一個差事。
“奴婢遵命。”不管沐清塵的目的爲何,但主子開口了,她只能應承着。
清塵見秋姑姑答應,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泛起一抹諷刺的笑意。
蕭凌既然將秋容送到她的身邊供她使喚,那麼秋容便算得上她的奴婢,像秋容這樣的奴婢,卻是要用到關鍵地方的,平日裡端茶倒水,錦顏她們幾個小丫頭也就夠了,可如今這宮宴……
“那就這麼定下吧,需要什麼,只管跟內務府說,讓他們備着,今時不同往日,務必要將這宮宴辦的熱熱鬧鬧,體體面面!”太后說着,揮了揮手,“哀家乏了,都退下吧。”
“臣妾告退——”衆人起身,依次從壽寧殿走了出去。
“碧寧,跟本宮去碧芷宮,本宮有些宮宴的事情要跟你談談。”沈碧環出了慈安宮,便開口對沈碧寧說着,可目光卻緊緊盯着沈碧寧頭上的那隻鳳釵,眼中閃過一抹不悅。
清塵掃了沈碧寧一眼,那隻七尾鳳釵在頭上熠熠生輝,着實……太招搖了,先前在壽寧殿,也不知是太后沒看出來,還是故意不說,可沈碧寧這明顯大逆不道的事情,自有人教訓。
“逸王妃可有空陪本宮走走?”清塵正欲離開,卻聽見安妃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娘娘吩咐,莫敢不從。”清塵笑了笑,朝着羅依依走過去。
“菀沁,芸潼,你們兩個遠遠跟着就好。”安妃對她身後的兩個宮女說着。
清塵自然知曉安妃的意思,便回頭對秋姑姑和錦顏說道:“既如此,你們也在此地等我吧。”
說罷,便和羅依依一起,朝着不遠處的湖邊走去。
“沈側妃是不是一向這麼大膽?七尾鳳釵,連本宮都不敢往頭上戴,可沈側妃竟然帶着進宮。”安妃有些失笑地說着。
“或許她並不知道自己戴的是七尾鳳釵。”清塵看了安妃一眼,也不管安妃眼中的試探,直接開口。
在凝月國,鳳釵也有品級之分,皇后可以戴九尾,皇貴妃八尾,貴淑賢德四妃可戴七尾,其他妃位可戴六尾,妃位以下,是不夠資格佩戴鳳釵的。連羅依依都只能戴六尾鳳釵,更何況沈碧寧一個逸王側妃?
“知道本宮爲何找你嗎?”安妃聽了沐清塵的話,眉目中忽然閃過一抹冷然,開口問道。
“嬪妾不知,還請娘娘示下。”清塵絲毫不爲所動地看着羅依依,說着。
“本宮想知道,你到底是誰。”羅依依的目光緊緊鎖住沐清塵,口中吐出這幾個字,語氣沒有絲毫起伏。
然而在清塵聽來,這幾個字卻如同晴天霹靂,眼中似有驚濤駭浪閃過,轉瞬間歸於平靜,她來凝月國這麼久,“你到底是誰”這幾個字,還是當初在摘星樓出現的時候,明日和寧辰問過。
可如今,是安妃……
一襲絳硃色宮裝的沐清塵,一身淡粉色宮裝的羅依依,兩人在湖邊靜默着相對而立,仿若畫中仙子,同樣絕色傾城的容顏,一個平靜,一個冷然,可平靜之下,是波濤起伏,冷然之中,是鋒芒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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