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城雖居北方,春日來的較晚,可到了如今這個月份,還是能感受到些許春的氣息。
整整三日,清塵居住在焱城中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棧裡,除了下樓用膳,幾乎閉門不出,所有的消息都是通過明日和夜殤來向她傳遞。
到第三日將近未時的時候,連日來趁夜外出查探消息的天權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一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消息。
“公子,屬下回來了。”天權站在清塵的面前,拱手請安。
“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清塵看着天權,開口問着。
她記得剛來到焱城的時候,就讓天權趁着蘇寶華還不曾察覺,到焱城四周打探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到解決蘇寶華的辦法。
“屬下在焱城四周查過,一切並無可疑,看來蘇寶華此人掩飾的很好,表面看起來並無不妥。但是屬下這幾日去了焱城之北,聽到一個消息,公子或許會想知道。”天權看着清塵,開口說着。
清塵的臉遮掩在面具之下,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是在聽到天權說完此話之後,微微擡眼,問道:“何事?”
“屬下到了焱城之北,那是接近漠北的地方,屬下見到幾個從漠北王都來焱城交換貨物的商人。屬下無意間聽到他們說,漠北王都來了一個陌生人,此人似乎極有本事,一到王都,便被漠北新主万俟允留在身邊,授以軍師的身份,禮遇有加。”天權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你別跟我說,這個人是蕭凌。”清塵的眸中閃過一抹厲色,盯着天權,冷聲問着。
“公子果然聰慧過人,從那幾個漠北商客的描述來看,那個新近到達漠北王都的人,很可能就是凝月國的廢帝,蕭凌。”天權點點頭,說着。
“好啊,就知道以蕭凌的心性,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束手就擒?原來是另有後招。”清塵嘴角邊泛起一抹冷意,淡淡開口,“蕭凌早就與万俟允結盟,此時逃出凝月,投奔漠北,定然不只是想保命這麼簡單。”
“公子是說……”天權皺了皺眉,開口,“此事要不要告訴主子?”
“你說呢?等我查清楚蘇寶華的事情,再一起告訴他。”清塵吩咐着,便讓天權退下,回到房間去休息了。
清塵一身男裝打扮,坐在椅子上,手託着下巴,低眉沉思。如今蕭凌也摻和進來,看來漠北是有心想要插足凝月和天星的戰事了,也不知沐清珏有沒有搞定南疆國師玉無緣,情況越來越複雜,她必須要早點去飛雁關,和樓惜玉他們會合。
但是焱城之事一日未解決,她就不能離開,因爲她答應了沐清珏,以蘇寶華的項上人頭,換取她的自由。
“參見公子。”就在清塵沉思間,明日的聲音在房內響起。
“明月那邊有消息了?”清塵聞言,問道。
“這是姐姐從天星國京都來的密信,請公子過目。”明日說着,從袖中掏出一封密信,遞到清塵的手中。
清塵接過,打開密信,目光匆匆掃過,不過是薄薄的兩張紙,可上面的內容卻並不簡單,甚至關係到天星國皇室二十年前的一樁宮廷舊聞。
“怪不得蘇寶華處心積慮要來到焱城,原來是因爲焱城山高皇帝遠,方便辦事。”清塵看完明月的密信,開口說着,嘴角邊的冷笑不減,將手中的信紙遞給明日。
明日拿起信紙,細細看過去,卻在看完的瞬間,目光中露出一絲驚詫,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看着清塵:“這……”
“燒了密信,你去告訴夜殤,今晚,我們去一趟瞎子溝。”清塵吩咐着。
“遵命,屬下告退。”明日拱手說着,轉身從窗戶離開,很快消失在清塵的眼前。
待明日徹底離開之後,清塵忽然間從椅子上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移到門口,將房門打開,看見站在外面的天權。
一絲殺機從清塵的眼中閃過,她看着天權,冷聲說道:“做手下就要有做手下的規矩,如果你不是皇兄的人,就衝着你敢在我的門外聽牆角,我早就殺了你。”
“公子,屬下……”天權已經儘量收斂了自己的氣息,可是沒想到饒是他再小心翼翼,還是被清塵發現。
清塵並不理會天權,徑直轉身走到房裡,看着依舊站在門口的天權,開口道:“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可以說的,都不會瞞着你。但若是再讓我知道你偷偷打聽我的事情,別怪我不看皇兄的面子。”
“公子,屬下知錯。”天權聞言,走進來,反手關上了門,走到清塵的面前,低頭說着。
“我的人已經查清楚蘇寶華來焱城的目的,而我也打算在今晚出去查探,看看有什麼辦法能早日解決此事。今晚你留在客棧,以作接應。”清塵看着天權,吩咐着,“另外,飛鴿傳書皇兄,將近日我們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他。”
“屬下遵命。”天權說着,點點頭,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清塵聽到隔壁房間的窗戶再次開啓,她起身站在窗邊,看着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從隔壁房間的窗戶飛出,撲騰着翅膀,展翅而去,越飛越遠。
清塵看着漸行漸遠的飛鴿,目光逐漸迷濛,陷入沉思。
本以爲只要奪了蕭凌的皇位,讓他之前苦苦追尋的一切,在頃刻之間化爲烏有,她就能消心頭之恨,葉家的冤屈就能夠大白,可是沒想到,她殫精竭慮,愁腸百結換來的,卻是這個即將大亂的天下。
不管是沐清珏還是蕭凌,都不是甘心屈居人下之人,蕭凌敗於蕭逸之手,必定不甘心,出逃凝月,投奔漠北,利用漠北來與蕭逸對抗,這是他唯一的選擇。而沐清珏,當年因爲她幫助蕭凌,天星戰敗,讓沐清珏送唯一的妹妹去凝月國和親,他又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
就算不因爲她,凝月和天星的這一戰,遲早也會到來,而她的存在,不過是讓這場戰爭提前而已。既然天下遲早要大亂,那麼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關係?她若想徹底解脫,唯有等這亂世,徹底平息。
蕭凌,往日你我並肩而立,同仇敵愾,如今仇恨深入骨髓,業障未消,既然你也有心逐鹿這個天下,那麼就讓我們看看,你所依仗的漠北,和我所扶持的天星,到底誰更勝一籌。
清塵深吸一口氣,心中冒出這個念頭,可腦海中卻閃過那張與蕭凌有着幾分相似的臉,那個在這一世讓她再次動情到奮不顧身的男子。
若以天星之力,對付漠北和凝月兩國,根本毫無勝算,更何況漠北如今有蕭凌,凝月有蕭逸和異姓侯,她傾其全力也沒有把握與他們交鋒還能全身而退。所以如今的當務之急,就是取得南疆的幫助,先攻凝月,再打漠北。
心中主意微定,清塵睜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是申時了,再過兩個時辰,天就會完全黑下來,到那個時候,也正是她和夜殤出去夜探瞎子溝的時候。
清塵關上窗子,將自己腦海中的私心雜念盡數拋開,轉身回到屋裡,沒過多久,外面就傳來敲門聲,緊接着,店小二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客官,小的給您送飯菜來了。”
“進來。”清塵聽着聲音,開口說着。
店小二推開門,走了進來,將手中的飯菜放到桌上,而後開口:“請問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你出去吧,對了,以後的飯菜不用送來了,如果我想吃,我自己會下樓。”清塵吩咐道。
“小的明白,客官慢用。”店小二點頭說着,然後轉身離開,順便幫清塵關上了門。
清塵用了晚膳,叫來店小二將屋子裡的碗筷收拾好,然後一個人便坐在屋子裡,等着暮色降臨。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天邊的最後一縷霞光散盡,夕陽也逐漸隱沒在山巒之中,夜幕降臨,無月,整個天空如同潑了一層墨色,黑漆漆的,唯有星星點點,零零落落地散落在天空。
清塵起身,吹滅了屋子裡的蠟燭,從窗戶躍了出去,黑色的身影在黑暗中起起落落,完全無法捕捉,唯有臉上的銀色面具,泛着幽冷的光,偶爾一閃而過。
清塵將內力提升到極致,速度極快地前行,身後跟着夜殤和明日,一前一後地追隨着清塵,朝着焱城旁的姜言山而去。
要去瞎子溝,就必須穿過樑徐林,翻過姜言山,從山南走到山北。
清塵在姜言山的山腳下停下,擡頭看着這並不算高聳入雲,卻也絕對稱得上高的山峰,眼中閃過一抹深思的神色。
“公子。”夜殤和明日在清塵的身後停下,拱手抱拳。
“夜殤,以你的腳程,從這裡去瞎子溝,需要多久?”清塵憑着過人的目力,在黑夜中掃視了一圈之後,開口問道。
“若是用輕功片刻不停,來回須得一整日。”夜殤開口說道。
“你的輕功天下少有,如果連你都要一整日才能來回的地方,蘇寶華一介文人,又不懂武功,他是如何在每個月十五那天,來回姜言山的山南和山北,去了瞎子溝,還能回到太守府呢?”清塵開口說着。
“公子的意思是,這座山,莫非另有玄機?”明日說着,與夜殤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掠了開去,從兩個不同的方向開始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