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凝月太后沈媛的壽辰,三國來賀,熱鬧非凡。
一大早,凝月宮廷就開始熱鬧起來,宮女太監按照蕭凌的吩咐,根據內務府的指示,將凝月宮廷布置地妥妥當當,一派華麗斐然,無處不顯示着凝月的大國氣派。
勤政殿門口的巨大廣場上,凝月帝王蕭凌和凝月太后沈媛已然在座,兩人並排坐在中央,蕭凌的左手邊依次是蕭逸和聶心瑤,沈媛的右手邊分別是嚴如海和樓惜玉。
除了坐在主位的幾個人,整個廣場被分爲兩部分,蕭逸和聶心瑤的身後,是蕭凌後宮的妃嬪,以及沐清塵和沈碧寧,還有朝中大員的妻女,按照品級翩然在座;而嚴如海和樓惜玉的身後,卻是以沈鶴、楊岐山爲首的一衆朝臣。
高臺之上,絲竹聲聲,笙歌曼舞,特意爲慶賀太后壽辰而編排的舞蹈充滿了喜慶,舞姬們婉轉翩然,一襲紅衣翩躚翻飛,水袖輕揚,一舉一動無不帶着對凝月太后的敬意。
“今日是母后壽辰,朕敬母后一杯,恭祝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蕭凌讓秦喜倒了酒,端起酒杯,對太后恭敬地說着。
“皇帝有心了。”太后笑着點點頭,讓蘭姑姑倒了酒,與蕭凌對飲了一杯。
“皇兄都開口了,臣弟又怎能落後?太后娘娘,兒臣祝太后娘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永遠年輕貌美,福澤深厚。”蕭逸見狀,便也舉杯祝賀,“兒臣先乾爲敬。”
“逸王的心意,哀家收到了。”太后說着,又輕抿了一口。
“本宮聽聞逸王殿下風流無雙,如今纔算見識了,逸王殿下這張嘴,就是會哄人,也不知道哄了多少個姑娘家對他翹首以盼。”聶心瑤聽見蕭逸的話,便如此說着,聽不出揶揄還是諷刺。
“六皇女殿下有所不知,逸王爺家中嬌妻美妾,豔福不淺,流連秦樓楚館,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要不然,逸王府除了逸王妃和沈側妃,怎麼會一個姬妾美人都沒有呢?”顧嫚如順其自然地接下了聶心瑤的話。
“原來如此,依本宮看,這都是逸王妃的功勞。”聶心瑤想起之前在望江樓見到沐清塵女扮男裝,只爲了阻止蕭逸去尋花問柳,便笑着開口,“逸王妃,上次在望江樓見過你,你可還記得本宮?”
“六皇女殿下風姿卓然,玉鉤自然記得。”沐清塵恭敬地應着。
“上次見你女扮男裝,還以爲你是個和別的中原女子不同的女人,怎麼今天也變這麼拘謹了?”聶心瑤狀似無意地問着。
話音落下,沐清塵感覺到自己的身上落下了幾道視線,嘴角邊的笑意有微微凝固,心中起伏。聶心瑤此言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若是有心,目的爲何?
“殿下莫要拿玉鉤取笑了,玉鉤小家子心性,以爲王爺去尋花問柳,這才女扮男裝跟了過去,哪曾想竟在殿下面前貽笑大方,玉鉤惶恐至極。”沐清塵不動聲色,依舊低眉順眼地回答着。
“原來是這樣,本宮還當逸王妃是個豪爽的女子,能與本宮做朋友,如今看來,卻也和中原其他女子一般無二。”聶心瑤說着,便轉過頭,不再和沐清塵說話。
場中霎時間陷入沉寂,蕭凌和太后依舊看着歌舞,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剛纔的一場小風波,可是沐清塵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計,事情一定不會就這麼簡單算了。
聶心瑤並非表面上看起來的天真直率,心無城府只是她展現在衆人面前的保護色,就如同南疆所有人都知道夢華郡主才能出衆,而六皇女囂張無能,可偏偏聶心瑤永遠凌駕於聶夢華之上,所以聶心瑤被陷害一事,纔會更加理所當然。
沐清塵的腦海中將整件事情都梳理了一遍,便更加肯定聶心瑤是在借九珠連環失竊的事情,順水推舟。這麼好的機會,蕭凌不可能放過,就不知蕭凌會從中做些什麼。
“凝月皇帝陛下,太后娘娘,我漠北帶着友好而來,特意爲太后娘娘獻上賀禮,還請太后娘娘笑納。”嚴如海卻在這個時候開口,朝着身邊那個叫做嚴峰的管家使了個眼色。
嚴峰得了命令,便將手中的錦盒捧上來,走到太后的面前,交到蘭姑姑手上,順便打開了錦盒的蓋子,將盒子中的賀禮展現在衆人面前。
“金子做的的蓮花?”後方的人羣中有人發出一聲驚呼,繼而衆人在嚴如海的臉上看到了洋洋自得的神色。
“此蓮原本就是金色,乃是我漠北至高無上的神物,聖池金蓮。”嚴如海笑着介紹,眉眼間盡是得意。
“朕聽聞聖池金蓮百年花開一朵,極爲罕見。如此貴重的禮物,還請嚴丞相替朕與太后,多謝漠北國主的厚意。”蕭凌盯着聖池金蓮,如此說着。
“漠北願與凝月永結友好之邦,區區聖池金蓮,又怎麼比得上凝月與漠北之間的情誼呢?”嚴如海繼續說着,又讓嚴峰合上錦盒,交給蘭姑姑。
“天星國與凝月國已結秦晉之好,此番末將替吾皇出使凝月,特送上九尺血珊瑚作爲太后娘娘壽辰賀禮,比不得漠北的聖池金蓮珍貴,卻也是吾皇的一番心意。”樓惜玉見狀,也是一揮手,身後立即有人將九尺血珊瑚擡上來,送到太后的面前。
“天星和漠北果然大手筆,只可惜我南疆要送給太后娘娘的九珠連環失竊,只能送一顆上不得檯面的夜明珠,還請太后娘娘莫怪。”聶心瑤也不甘落後,讓身後的烏沁將夜明珠拿出來,送給太后。
“六皇女殿下客氣了。”太后將夜明珠也一併收下,如此說着。
“下官活了一大把年紀,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夜明珠,若這算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可真叫我等汗顏了。”嚴如海臉上依舊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樣子,說着。
沐清塵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前方坐着的人,目光微轉。
天星國的戰神將軍,漠北的文臣之首,南疆的未來儲君,放眼望去,無一不是三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來凝月國的目的,也並不只是向沈媛賀壽這麼簡單。漠北的目的是向蕭凌示好,南疆的目的是與沈鶴聯繫,那麼天星國……
如此想着,沐清塵微微扭頭,朝着樓惜玉看去,卻不期然地發現了另一道落在樓惜玉身上的視線,正是從樓惜玉出現在宮裡,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安妃娘娘,羅依依。
證實了心中的猜測,沐清塵和安妃身後的明月不着痕跡地對視一眼,便見明月微微點頭,沐清塵這才放下心來,專心看着高臺上的歌舞。
“逸王殿下,太后壽辰,不知逸王府有什麼好東西,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沈碧環看了看身邊的一直低頭不語的沈碧寧,而後笑着開口。
“說來慚愧,本王一點銀子全都送進了輕煙翠柳和摘星樓,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今日的賀禮,還是王妃準備的。”蕭逸雖說是慚愧,但是臉上卻半分慚愧的表情也無,似乎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太后娘娘,玉鉤久在深宮,見識淺薄,送不了別的什麼,只能送一尊白玉觀音像,聊表心意。反倒是沈側妃,爲太后娘娘繡了一條萬壽被,一針一線絲毫不曾假他人之手,讓玉鉤有些自愧不如。”沐清塵恭敬地回答着,便吩咐錦顏將那白玉觀音像奉上去。
沈碧寧聽了沐清塵的話,便也讓暖冬將萬壽被給太后送上去:“萬壽被寓意萬壽無疆,嬪妾恭祝太后娘娘,福澤深厚,萬壽無疆。”
沐清塵坐在太后的左後方,一直盯着太后的側臉,卻見太后在聽到“萬壽被”三個字的時候,眼角跳動,神情微微變化,心中不由得暗笑。
太后進宮前的秘密,本就沒有多少人知曉,更何況太后進宮之時,沈碧寧還未出生,所以太后怎麼也不會想到,沈碧寧送上的萬壽被會是故意爲之,當着衆人的面,太后若收下了萬壽被,就只能乖乖鑽入沐清塵的陷阱,倘若不收,恐怕會有欲蓋彌彰之嫌。
“碧寧果然深得哀家的心意。”不愧是深宮裡輾轉了一輩子的女人,太后的神色變化只在一瞬間,很快又恢復如常,對沈碧寧說着,便又吩咐蘭姑姑將萬壽被收好。
沐清塵見狀,轉過頭,藏住眸中的諷刺之色,目光看着高臺,一動不動,沈碧婷在太后的安排下登臺彈琴,歌姬聲聲或低吟婉轉,或豪邁奔放的歌聲傳入耳朵——
遠山碧樹,長亭暖日,煙籠翠柳如畫;
妙筆丹青難繪,溢彩流霞。
淡看紅牆青瓦,簾卷杏雨棠花;
恰隨風搖曳,鳶蝶爭飛,知向誰家?
正是閒雲懶臥,對觥籌交錯,歌舞繁華;
杯盞流觴暢飲,四國齊聚。
長笑一醉於嗟,樂奏起,箏鼓琵琶;
肯與絲竹相伴,江山萬里,盛世天下。
沐清塵在心中暗笑,江山萬里,盛世天下?很快就不是了……用葉家滿門性命換來的盛世長歌,很快就會成爲他們竭力躲避,卻又避無可避的催魂曲。
正想着,沐清塵感覺到身邊一絲氣息波動,卻見沈碧寧看着臺上的沈碧婷,眼中的憤恨一閃而過,手中的絹帕早已被蹂躪地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