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姓侯和羅晉又恢復成了元掌櫃和那個隨從的樣子,悄悄地出了摘星樓,回到了飄香居,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然後各自歇息。
第二天的時候,兩人同樣拎着食盒,裡面放着招牌菜,來到西郊別館的門口。門口的守衛見又是飄香居的元掌櫃,便也沒有再多加阻攔,直接放他們進去了。
沒過多久,真正的元掌櫃和隨從自別館裡面出來,然後很快離去,誰也不曾發現,這所謂的元掌櫃早就換了兩個人。
“父親,逸王妃所言,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爲什麼會說,讓您留在京都的機會,是在宮裡呢?”羅晉待真正的元掌櫃離開之後,便問着。
“爲父也不知道,若是今日宮裡還沒有消息傳出來,我們就只能明日一早,進宮向皇上辭行了。”異姓侯說着,再次開口,“來京都時間也不短了,該看的都看過了,再留下去,恐怕會引起皇上的懷疑,連累你妹妹。”
羅晉點點頭,心知當今聖上是一個疑心頗重的人,便也沒有說什麼,只在別館裡,安心等着宮裡傳來的消息。
而清塵早已回到了逸王府,看見蕭逸等在房裡,便開口說道:“這次的事情如此順利,還要多謝王爺出手相助。”
“我並未做什麼,只是讓趙巖給他們兩個人易容而已。”蕭逸搖搖頭,說着,似乎並不居功。
清塵淡笑,也沒有再說什麼,她知道,如果異姓侯能明白她的用意,就一定會名正言順地留在京都,如果是這樣,那麼蕭逸,就該徹底被牽扯進來了。
一整天,異姓侯父子兩人並未等到宮裡有任何消息傳來,一直到旦日,兩人進宮向蕭凌辭行,都沒有任何風吹草動,這異常的安靜,幾乎讓他們覺得,清塵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已經失敗了。
“啓稟皇上,微臣來京時日已久,也是時候告辭了。”異姓侯坐在龍宸宮大殿的下首椅子上,拱手對蕭凌說着。
羅晉安靜地坐在一旁,也點頭附和,心中卻在想着,清塵所謂的機會,到底是什麼,如果這機會還不出現,一旦蕭凌開口準了父親所奏,他們就要啓程回南郡了。
“侯爺勞苦功高,難得進京一趟,何不在京中多待一段日子,也好多看看故土的風土人情。”蕭凌作勢開口挽留。
因爲異姓侯羅沛文本就是凝月京都中人,乃是因爲軍功異姓封侯,纔去了封地,然後和歷來的藩王一樣,無詔不得入京。
“皇上盛情,微臣心領了,只是微臣……”異姓侯再次開口,想要說什麼,卻見龍宸宮的大門一下子被推開,秦喜從外面闖進來,腳步中還帶着慌亂,似乎有些受到驚嚇。
異姓侯和羅晉見狀,心中閃過詫異,而蕭凌在看到這一幕時,方纔還笑着的臉色一下子沉鬱下來,盯着秦喜,目光露出濃濃的不悅,冷聲開口:
“何事如此慌張,說!”
“皇上……這……”秦喜看了看異姓侯父子,吞吞吐吐,臉上帶着尷尬,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朕叫你說,你沒聽見嗎?”蕭凌見秦喜的態度,頓時火大,冷喝着。
他知道秦喜是什麼意思,因爲有些事情不方便異姓侯知道,但是如今異姓侯在此,若是做的太明顯,反而讓異姓侯心中起了疑心。異姓侯是先帝重臣,不僅手握重兵,而且和朝中的元老臣子都有交情,他先後滅了葉家和沈家,已經引起了朝中的不滿,他不能再讓異姓侯有任何別的心思。
“是——”秦喜被蕭凌忽然起來的吼聲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顫抖着開口,“啓稟皇上,楊昭儀……楊昭儀她見紅了……”
“你說什麼?”蕭凌聞言,眼睛瞪地老大,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從龍椅上走下來,然後朝着龍宸宮外面走去。
他後宮的妃嬪本就不多,況且他也不是那種好色之徒,而今又不是選秀的時候,陸香染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沒了,刑部侍郎已經因爲陸香染的事情與他產生嫌隙,楊舒的孩子,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秦喜見蕭凌出去,便自己從地上起身,小跑着跟在蕭凌的身後,朝着紫煙宮的丹霞殿走去。
異姓侯與羅晉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瞭然,和一種叫做機會的東西。
兩人當下也不再猶豫,便也出了龍宸宮,朝着外面走去,遠遠地跟在蕭凌的身後,來到紫煙宮,站在門口,等着蕭凌出來。
沒過多久,太醫署的王太醫和擅長診喜脈的周太醫就一同來了,兩人直接被請到了丹霞殿,爲楊舒診脈。
楊舒躺在牀上,臉色慘白,額頭上不停地有冷汗涔涔流下,滲透進她鬢邊的髮絲,下脣蒼白中帶着一絲嫣紅,看得出來用了很大的力,已經將嘴脣咬破了。
“皇上……救我們的孩子……臣妾好痛……”楊舒看見蕭凌,便痛哭出聲。
蕭凌看着楊舒,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似乎在看一個不相干的人,只有當他的目光掃過牀上那一大灘血跡的時候,眼中才有了微微動容。
“啓稟皇上,微臣有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周太醫把脈完畢,便躬身對蕭凌說着。
“有話直說。”蕭凌看着眼前的情況,心中已經有了失去這個孩子的準備。
“昭儀娘娘如今見紅,是被人下了毒,此毒十分尋常,有些女子大多用它來裝點妝容,然而服食就會產生劇毒。”周太醫說道,“此毒叫做附子粉,只要服食少量,便會引起腹部絞痛,更不用說昭儀娘娘懷有身孕。”
“孩子還能不能保住?”蕭凌聞言,直接問着。
楊舒是不是中毒他不管,他只關心孩子有沒有事,如果孩子尚能挽救,那麼楊昭儀自然要救,若是孩子留不住,那麼楊昭儀就是個保護皇嗣不利的罪名。
“請恕微臣無能。”周太醫低下頭,一副羞愧的樣子,說着。
周太醫是此中高手,若是連他都救不回來的孩子,也就沒有什麼希望了。
“王太醫,你呢?”蕭凌轉而將目光投向太醫署的署首,王太醫,問着。
“請皇上恕罪。”王太醫也低頭說着。
話音落下的瞬間,楊舒眼中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她想開口說什麼,可是目光卻觸碰到了蕭凌冰冷的眸子,嘴邊的話硬生生被嚥下去,卡在喉嚨中,不知道怎麼開口。
孩子,她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以爲有了這個孩子,就可以母憑子貴,在皇上的心中有不同的地位,可是沒有想到,這終究是一場破碎的夢,她還沒等到孩子的出生,就已經沒了機會。
“皇上……請你一定要爲這個孩子報仇,他……他是被淑妃害死的……”楊舒腦海中想着這個未成形卻已經夭折的孩子,聲音顫抖地說着,眼角有淚水滑落,和她頭上的冷汗一起,滲透進發絲中,消失不見。
“你說什麼?淑妃?”蕭凌聞言,立即開口問道,“你自己不小心,卻將罪責怪在淑妃的身上,她如今昏迷不醒,又如何能害得你小產?”
“臣妾……臣妾一片好意,替淑妃姐姐侍疾。姐姐昏迷,不能吃東西,只能每日以稀粥慢慢喂下去,讓她能夠果腹……臣妾不過是試探了一下粥的溫度,吃了一小口……便成了這樣……皇上,請皇上爲臣妾做主啊……”楊舒在腦海中將事情過了一遍,然後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你好生歇着,事情真相如何,朕自會查明。”蕭凌聽楊舒說完,便如此說着,而後扭頭吩咐周太醫,“給楊昭儀開藥。”
說完這話,蕭凌便轉身離開,去了紫煙宮的主殿,來到顧嫚如的寢宮。
見蕭凌到來,文琴和葉夕福身行禮,卻並沒有聽見蕭凌讓她們起身。蕭凌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意直接壓迫着兩人,讓兩人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楊昭儀小產,據說是誤食了淑妃的稀粥?”蕭凌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兩人,冷聲問着。
文琴一驚,立即撲通一聲跪在蕭凌的面前,大喊冤枉:“請皇上明鑑,昭儀娘娘這幾日一直在爲淑妃娘娘侍疾,皇上也是知道的,日日都是伺候淑妃娘娘服用稀粥充飢,從來都沒有任何問題。”
“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了你?”蕭凌看着文琴,開口問着。
“奴婢不敢。”文琴立即低頭,如此說着。
“秦喜,將淑妃沒服下的粥拿去給王太醫和周太醫看看,看看這粥中到底有沒有什麼問題。”蕭凌轉身,朝着秦喜吩咐着。
“喳。”秦喜應聲而去,便開始在紫煙宮裡,調查楊昭儀小產的真相。
淑妃如今昏迷,就算要下毒,也應該是這兩個宮女自己的主意,可是這樣未免也說不通,畢竟楊昭儀在紫煙宮裡出事,文琴和葉夕兩個人肯定難逃罪責,若是這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嗎?
秦喜搖了搖頭,到小廚房叫來準備淑妃藥物和膳食的宮女,開始盤問,並且將那一鍋還沒來得及倒掉的粥,以及碗中剩下的一點,一起拿了,給王太醫和周太醫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