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聶心柔主僕兩人一唱一和,心中只覺嘆息。
能在南疆朝堂上混的風生水起的人,又豈會是這麼好糊弄的?這件事情從一開始便清晰明瞭,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三皇女聶心柔,即便後來寶蓮主動站出來替聶心柔頂罪,可衆人心中清楚的很,這也不過是棄車保帥的辦法,爲了保全聶心柔而已。
清塵嘴角微微勾起,看着聶心柔,目光動人心魄,似乎要透過聶心柔的雙眸,看進她的心裡,看透她所有的秘密。
霎時間,聶心柔只覺得自己那點小心思,在沐清塵的面前無所遁形。
她也知道,將寶蓮推出去頂罪,也改變不了女皇對她的懷疑,更改變不了衆臣對她的態度,可至少這樣,她能夠暫時保命。只有保住了性命,她纔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三殿下還真是心慈,身邊跟着這麼大一條毒蛇,竟然還將她當做心腹,對她的野心絲毫不曾察覺,若非今日陛下英明,恐怕三殿下就要被這條毒蛇矇蔽了。”清塵也不理會聶心柔心裡怎麼想的,只如此說着,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聶心瑤轉頭看着清塵,眼中閃過一抹疑惑,有些不明白清塵想要做什麼。
按道理說,今日這番計劃是清塵在得知了聶心柔的打算之後,一手製定的,期間雖然有向她稟告,並且兩人一起推敲過,但她不得不承認,清塵的計劃一開始就很完美,將所有的情況都考慮在內,算無遺策。
而制定這個計劃的目的,便是要讓聶心柔栽跟頭。因爲現如今所剩無幾的皇女中,能有資格跟她爭奪皇位的,便是這個背後有國師撐腰的聶心柔。一旦聶心柔失勢,不僅在女皇心中的地位下降,而且會讓國師放棄這顆已經毫無利用價值的棋子。
如此一來,聶心柔便徹底成了一顆廢棋,根本沒有任何作用,那麼,她也就不用擔心了。
可是現在,清塵卻忽然開口,幫聶心柔說話,若是讓寶蓮頂罪成功,那麼聶心柔便會無事,這樣一來,無異於放虎歸山。
清塵似乎對聶心瑤的心思瞭如指掌,衝着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衝動,聶心瑤的心思這才稍稍安定下來,靜觀事態的發展。
“沐姑娘說的沒錯,我也沒有想到,一直信任的身邊人竟然會做出背叛我的事情。”聶心柔點點頭,喃喃的說着,因爲飯廳中很寂靜,所以即便她的聲音很小,也清晰可聞。
“陛下,看來,我們都誤會三殿下了,今日刺客的事情,與三殿下沒有絲毫關係,都是這個叫寶蓮的隨護在暗中搗鬼,讓三皇女差點蒙受不白之冤。”雲統領聽見聶心柔的話,開口說道,“陛下,以微臣之見,此事不能就此抹過,必須殺一儆百,否則今日有一個寶蓮,日後還有無數個寶蓮利用主子的善良和寬厚,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雲統領這番話,表面上是在爲聶心柔求情,爲聶心柔被自己的手下欺騙而深感不公,可實際上卻是在提醒女皇,聶心柔將女皇當成傻子一樣糊弄,以爲將所有的罪責推到寶蓮身上,便可以抹殺所有的罪過。
果然,想到這一點,女皇的臉色更加沉鬱,開口說道:“寶蓮,你說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你有什麼證據?還有,你是如何安排的,你的計劃原本如何,快快從實招來。朕倒不信,一個小小的隨護,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找來這麼多殺手,而且武功高強,招招想要朕的性命。”
女皇開了口,寶蓮也不敢不說話,於是沉吟片刻,在自己的腦海中組織好語言,然後將計劃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分毫不差,甚至連刺客什麼時候埋伏進來,爲什麼會埋伏進來,也都十分詳細地說了出來。
從打聽六皇女在山上的兵力部署,再到如何安排刺客分批進入孤城山埋伏,在哪裡動手,如何動手,什麼時候動手……寶蓮都說的有模有樣,讓人不禁想到,如果沒有事先深入的思考,臨時絕對編不出這樣一套說辭。
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女皇對寶蓮的話,也已經信了三分,只是她始終不相信,這件事情是寶蓮一手策劃,而聶心柔毫不知情,因爲她覺得,寶蓮一個小小的隨護,根本沒這麼大的能耐,如果不是聶心柔批准和同意,很多事情寶蓮根本辦不到。
可是,只有清塵和聶心瑤還有云統領知道,寶蓮在撒謊。
因爲聶心柔事先安排的行動地點在正堂,並不是飯廳,行動時間也是午後在正堂誦經的時候,並非在飯廳用膳之時。
可事到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聶心柔,即便她們反駁,也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反而會被女皇認爲有胡亂攀咬之嫌,所以,爲今之計,只有將這一切過錯承認下來,但承認的人卻不是聶心柔,而是寶蓮。
放棄寶蓮這個得力助手,保全自己,聶心柔不是做不出來,更何況,她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大家,她的確做出了這個選擇。
由於寶蓮的一力承擔,和聶心柔的抵死不認,再加上寶蓮的說辭十分完美,無懈可擊,所以衆人也沒有辦法將這刺殺女皇殺母弒君的罪名強加的聶心柔的身上,女皇無奈,最終只得做出最後的決斷:
“來人,寶蓮大逆不道,意欲圖謀不軌,證據確鑿,將其收押,帶回都城,處以極刑。三皇女聶心柔,御下不嚴,身邊之人心懷野心而不察,差點釀成大禍,着令其閉門思過三個月,無詔不得出府。”
話音落下,聶心柔的心一沉,而後又隨即一鬆,沉默不語,只是看着雲統領將寶蓮帶下去,消失在飯廳門口,直至不見。
“母皇,您和六皇妹都受了傷,懷瑾姑娘也說了不宜動彈,看來今日這祭典是完不成了。不如吩咐下去,就此安營紮寨,在此地休息一天,明日便回宮。母皇意下如何?”聶心語見事情塵埃落定,便開口問着。
“剩下的事情,交給你處理就好。只是朕和瑤兒身上的傷……”女皇有些爲難地開口說着。
“陛下不必多慮,陛下傷勢不重,毒也已經控制住,只要今日不動彈便沒事,六殿下的傷勢雖然眼中,但因爲處理及時,也沒有什麼大問題。”懷瑾不等聶心語回答,便先接口道,“很多解毒的藥材,民女放在大皇女府中了,若是陛下恩准,請容許民女快馬加鞭回都城取了解藥再來爲陛下解毒。”
“可懷瑾姑娘一個弱女子,這一路上難保不會有什麼差池……”聶心語擔憂地說道。
“這樣吧,民女手下這個護衛也還算有些本事,不如讓他護送懷瑾姑娘回都城,不知陛下意下如何?”清塵想了想,問道。
“如此也好,還請懷瑾姑娘快去快回。”女皇點點頭,表示同意。
清塵見狀,便給明日使了個眼色,讓明日陪懷瑾回一趟大皇女府,明日應下,當即也不再耽擱,和懷瑾一人一匹馬,絕塵而去。
“母皇,三皇姐她……”聶心瑤見懷瑾他們離開,便又開口,提醒女皇聶心柔還在這裡。
“雲愛卿,將這個逆女也給朕拉下去,朕不想看到她。你親自帶人看守,萬不可有任何閃失。”女皇聽了聶心瑤的話,再次吩咐着,看向聶心柔的目光卻充滿了厭惡。
聶心柔沉默不語,任由雲統領將自己帶走,三皇女府的其他人,包括蕭逸在內,也都跟着雲統領下去,沒有絲毫反抗。可是聶心柔卻在經過清塵身邊的時候,眸中迸發出一抹怨毒的光芒,似乎恨不得將清塵咬碎,扒皮抽筋。
這番恨意自然被清塵看在眼裡,可是她卻不動聲色,在她眼裡,聶心柔這點段數,還不夠看的。畢竟當年她玩弄權術,馳騁疆場的時候,聶心柔還只是個孩子,即便會在深宮耍些手段,可這些陰謀詭計終究上不得檯面。
“沐姑娘,如今禁軍傷亡慘重,方纔外面一直是姑娘在照看,如今的善後事宜,還請姑娘助我一臂之力。”聶心語見這屋裡沒什麼事了,便朝着清塵開口,邀請清塵相助。
清塵也沒跟聶心語客氣,回過身對女皇和聶心瑤行了禮,便跟在聶心語的身後出去了,臨走時還吩咐夜殤就好好呆在屋裡,保護女皇和聶心瑤的安全。
聶心語帶着清塵走到外面,兩人合作將善後事宜做好,清點了禁軍傷亡的人數,做了一番統計之後,便朝着慈靜庵後院的偏僻處走去。
清塵沉默不語,她只是靜靜地走在聶心語的身邊,因爲她知道聶心語有話要對自己說,畢竟方纔在飯廳裡,能把這一切都看透的人,除了她和聶心瑤,還有一個聶心語。
“我不得不說,沐姑娘真是好本事,竟然將一切事情都算計的恰到好處。”聶心語一開口,便是對清塵的讚美。
“殿下謬讚了,若非六殿下和雲統領配合的好,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清塵搖搖頭,說着。
“沒想到你在登高祭典之前,來我府中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聶心語嘆息一聲,“三皇妹真的會這麼做,可我卻還在懷疑姑娘的用心,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三殿下會怎麼做,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據我所知,三殿下的人先我一步進了大皇女府,卻不知她和殿下之間,又說了些什麼?”清塵神色莫名地開口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