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站在皇城城樓上,距離蕭凌不過兩三丈遠的距離,就那麼隨意的站着,臉上掛着漫不經心的笑容,似乎現在並不是劍拔弩張,而是兄弟兩人的把酒對飲。
清塵看着對立而視的兄弟兩人,蕭凌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霸氣外露,蕭逸一身湛藍色的長袍,瀟灑隨意,兩相對比間,形成兩種完全不同的氣場。
想着蕭逸剛纔的那番話,說的十分巧妙,明明是他和清塵設了個局讓蕭凌毫不猶豫地鑽了進來,卻還把過錯推在蕭凌的身上,說是蕭凌的手下辦事不力,抓錯了人。
蕭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蕭逸,臉上的寒光更甚,心中知道清塵和蕭逸合起來耍了他,可是先前他還以爲自己必勝無疑。能在天星國當了十年質子還完好無損,甚至回來以後將自己僞裝成玩世不恭的樣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插科打諢了這麼久,又怎麼會是簡單的r人物?只怕這一天,蕭逸已經謀算很久了。
皇城城樓上的氣氛有一瞬間凝滯,空氣中也帶着絲絲詭異,安靜地只有偶爾吹過的風聲和衆人的呼吸聲。
就在這時,另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朝陽門外進來,施展輕功,從城樓底下飛身而起,落在蕭逸的面前,拱手說道:
“殿下,被京畿衛控制起來的朝中官員已經盡數救了出來。”
清塵定睛看去,卻見這道黑影正是一直跟在蕭逸身邊的趙旭。她並沒有跟趙旭交過手,可是趙旭的實力如何,她卻是知道的,蕭凌身邊的章靖,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想到這裡,清塵趁着沒人注意到自己,再次看向被制住的葉夕,依舊被章靖制住,也不知是不是被點了穴道,根本動彈不得,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她想,如果先動手的是趙旭,那麼章靖肯定會放下葉夕,上去應戰。
只有在這樣的時候,纔是她救葉夕的最好時候。
蕭凌聽到趙旭的話,目光投向城樓底下,在那些驍騎營士兵的身後,朝陽門外,那些被京畿衛控制,被查實可能與蕭逸有來往的人已經趁着夜色紛紛到來,站在城樓底下,和異姓侯所帶領的人馬站在一處。
這樣的一幕已經不言而喻,這些朝臣應該都是聽說了所謂的先帝遺詔,又將蕭凌的所作所爲與前些時日的流言蜚語聯繫起來,心中肯定了蕭凌爲了保住自己的皇位,殺害得知真相的葉家滿門,也肯定了蕭凌爲了皇位陷害蕭逸。
所以,這些原本只和蕭逸有泛泛之交的朝臣,現在都選擇站在了蕭逸的一邊,因爲他們無法跟隨一個無情無義的皇上,葉家爲他登上皇位做了這麼多事,葉傾城甚至不顧女子之身爲他輾轉朝堂,南征北戰,可是他說殺就殺了。
“蕭逸,朕往日當真小瞧了你。”蕭凌緩緩地開口,問道,“這一天,你等很久了吧,爲了得到這個位置,你可真是處心積慮。”
“皇兄說的不錯,若非皇兄做的事情太過,我也不會想要這個位置。”蕭逸點點頭,說道,“自從回到凝月國,我一直在暗中調查葉家滅門的冤案,還有父皇的死因,結果發現,父皇駕崩並非病逝,而是中毒。”
蕭逸說着,從袖中掏出一沓紙,上面都是昔日龍宸宮的老人們給的口供,樁樁件件都是指證當初的靜妃,也就是三皇子生母沈媛指使先帝身邊的小太監在先帝的膳食中下毒,並且是一種難以察覺的慢性毒,日積月累,纔會讓小弟看起來是病逝。
這些證據都是清塵的摘星樓查出來,然後給異姓侯的,想必異姓侯又給了蕭逸,如今纔會在蕭逸的手中。
“你的意思是,父皇中毒,乃是朕所爲?”蕭凌問道。
“如果不是你,你爲何要陷害葉家,要將葉家滿門屠殺殆盡?爲何父皇的聖旨中寫明由我登基,可你卻不等我回來?爲何連一心爲你的傾城,你也要殺害?”蕭逸問着,語氣淡淡的,可是蕭凌卻無法反駁。
蕭凌爲了自己的野心和帝位,屠殺葉家滿門,毒殺葉傾城是鐵一般的事實,他無法否認,而葉家在被蕭凌揭發出那些通敵叛國的證據之前,在朝中民間的名聲一向很好,尤其是定國公葉鴻,一向剛正不阿,值得敬佩。
“這些,就是你陷害葉家的證據。趙將軍、李將軍和王將軍已經將所有的事情全部寫在紙上,簽字畫押,他們親口承認,指證定國公通敵叛國的信件,是你用這幾位將軍留在京中的父母妻兒逼迫他們寫的。”蕭逸說完,便又拿出一沓信件,朝着蕭凌揚了揚。
“諸位,逸王殿下手中的證據,本官都已經看過,也仔細和幾位將軍的筆跡對比過,異姓侯也派人去了北方邊境找幾位將軍求證,證明這些信是由他們親筆所書。”這時候,新任的丞相大人張晗開口說話了,“真正與漠北交好的人是三皇子殿下蕭凌,並非定國公葉鴻,所以葉家的滅門,乃是天大的冤情。”
“逸王殿下爲冤死的定國公一家沉冤昭雪,殿下英明——”
在聽到張晗的話之後,人羣中不知道何處發出一聲這樣的吶喊,頓時將整個皇城的氛圍帶動起來,驍騎營的士兵們只忠於皇上,先是有先帝的遺詔爲證,後有蕭逸列舉的證據,衆人心中的皇帝,已經非蕭逸莫屬。
“看來,你是有備而來。”蕭凌到底也是在沙場征戰過的,面對這樣的陣仗,依舊面不改色,淡淡的問着。
“面對皇兄,不能不有備而來。皇兄心思難測,若非有萬全的準備,我也不會走這一步。”蕭逸回答着。
“可是你卻忘記了,朕的手中,還有兩樣你最在乎的東西。”蕭凌並沒有因爲蕭逸的話而有任何異樣,依舊是充滿自信的語氣,說着。
“皇兄可能誤會了,我生平在乎的,不過是父皇、母妃和傾城罷了,母妃早已仙去,父皇也已駕崩,傾城死在你的手中,還有什麼是我最在乎的?”蕭逸搖搖頭,似乎對蕭凌的話並不相信。
“是嗎?那她呢?”蕭凌說着,身手指向章靖手中挾持着的葉夕,而後開口道,“你別忘了,沐清塵還在我的手中。蕭逸,你可想清楚了,你在乎的到底是已經死去的葉傾城,還是眼前的沐清塵。”
蕭逸聽了蕭凌的話,霎時間便沉默了,沒有再開口,只是盯着章靖刀下的那個被黑色頭套罩住的女子,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那麼……我們換個問題。”蕭凌開口說着,掏出之前清塵遞給他的小藥瓶,朝着蕭逸晃了晃,開口道,“這是芝蘭蕊的解藥,你想不想要呢?”
“芝蘭蕊是天下奇毒,根本無藥可解,你以爲你說這是解藥,我就會相信你?”蕭逸說着,似乎並不相信蕭凌的話。
可是與蕭逸的態度不同,清塵在聽到蕭凌的話是,卻瞪大了眼睛,看着蕭凌手中的藥瓶,心思千迴百轉。
芝蘭蕊,蕭逸中的毒竟然是芝蘭蕊,那是由七十二種毒花毒草煉製而成的毒藥,融合了各大毒素的藥性,變成一種新的毒,毒性劇烈無比,中毒者每個月都會有幾天承受毒素遊走全身的劇烈疼痛,撕心裂肺,難以忍受。
怪不得蕭逸每個月總有那麼一段時間不在逸王府待着,怪不得蕭逸每個月總要去輕煙翠柳小住一段日子,之前一直以爲他是有重要的事情,沒想到,他是以輕煙翠柳當擋箭牌,其實是不想讓人看到他毒發的樣子。
芝蘭蕊之毒之所以無藥可救,那是因爲這七十二種毒花毒草在熬製的過程中順序不同,就會產生不同的藥性,即便知道這七十二種毒花毒草是什麼,沒有製作毒藥時的順序,也制不出解藥。而它真正的解藥,就是這七十二種毒花毒草按照倒過來的順序熬製。
九珠連環雖有解毒奇效,可是也只能一次解一種毒,不能一次性解了七十二種毒藥的毒性;而紫羅除了含有毒素之外,本身也是加速體內血液循環的草藥,便能催動芝蘭蕊以更快的速度,遊走於蕭逸全身。
關於芝蘭蕊的信息,都是清塵在書上看到的,所以她知道,芝蘭蕊其實是有藥可解的,只要知道毒藥的煉製順序就行。所以,蕭逸或許不相信蕭凌手中的是解藥,可是她相信。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她的心中涌起了一陣悔意,這瓶解藥原本是在她的手上,是她,親手把能夠救活蕭逸的解藥,交給了蕭凌。
“沐清塵和解藥,你選哪個?”蕭凌問道,“若是都想要,那麼自廢武功,自斷經脈,朕就放了沐清塵,給你芝蘭蕊的解藥。”
清塵聞言,擡頭看着蕭凌算計的目光,目光中露出擔憂的神色。蕭凌這種人言而無信,就算蕭逸廢了武功,斷了經脈,他也不可能將解藥交給蕭逸。
更何況,被章靖制住的根本不是她,而是葉夕。她潛伏在這裡,還有救葉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