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塵聞言,不經意擡頭朝着蕭逸的方向看去,卻見蕭逸坐在牀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們出去說。”清塵一記眼刀甩給蕭逸,冷哼一聲,帶着握瑜便走出房間,朝着異姓侯府僻靜的角落走去。
蕭逸看着清塵離開的背影,手指不經意地撫上自己的嘴脣,眼帶笑意。
握瑜跟着清塵來到異姓侯府的花園,見四下無人,便從袖中掏出明月傳過來的信箋,遞給清塵:“公子請看。”
清塵接過信箋,打開看去,目光中露出一抹凝肅的深思。
這次的信很長,並不似之前那樣只是寥寥數語,而是根據清塵提供的線索,將那個人的消息查的更加具體,然而讓清塵怎麼都沒想到的是,明月信中提到的人,竟然是南疆國師,玉無緣。
那個黑衣人的武功路數,與江湖上已經覆滅的門派祁山派和海鯊宮有關,傳聞當年祁山派與海鯊宮乃是宿敵,多年來兩派之間互相爭鬥不斷,兩派弟子在路上碰到,都免不了大動干戈,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才造成了兩派中的精英弟子越來越少,最終導致了兩個門派的覆滅。
可是,讓清塵沒有想到的是,這兩個門派產生爭端的根本原因,就是這個叫玉無緣的人,他本來是祁山派弟子,跟着祁山派掌門學習劍術,後來轉投到海鯊宮門下,學習奇門遁甲五行之術。
因爲玉無緣此人天資聰穎,祁山派不甘心海鯊宮奪走了他們最優秀的弟子,所以就上門討個說法,兩派的爭端也就因爲這樣而產生,從而導致了此後的悲劇。
“這說不通啊……”清塵將手中的信看完,不由得眉頭緊蹙,喃喃低語。
“怎麼了?”握瑜有些不明白。
“你想想看,祁山派和海鯊宮是什麼時候覆滅的?是在七十年前。如果玉無緣是導致這兩大門派覆滅的根由,那麼玉無緣的年齡肯定超過七十歲。”清塵解釋道,“然而上次夜闖我營帳的神秘人,聽聲音應該是一個四十多歲快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若我父親還活着,他應該與我父親相差無幾。”
“可那人若不是玉無緣,總也該和玉無緣有些關係。”握瑜想了想,說着。
“握瑜,傳令明月,無論如何也要想盡辦法,派人去玉無緣的身邊,查清楚這件事。”清塵聞言,便開口說道,“那個黑衣神秘人一定跟玉無緣有關係,從玉無緣下手,不怕查不到他的來歷。”
“屬下知道。”握瑜瞭然地應着。
清塵點點頭,剛想說什麼,卻見趙家小姐趙若飛朝着她們走了過來,於是便沒再開口,只靜靜地看着趙若飛略帶羞怯地走到她的面前。
“軍師,樓將軍和異姓侯有請軍師去議事廳,我父親他們都到了,就等軍師了。”趙若飛看見清塵,開口說着。
“有勞趙姑娘相告。”清塵十分有禮貌的拱手說着,而後給握瑜使了個眼色,自己離開,留下握瑜擋着趙若飛。
對於趙若飛的舉動,清塵着實有些無奈,跑腿通傳這種事,明明可以交給侯府的下人做,可是趙若飛偏要自己跑一趟,其實也只是爲了能跟她多說幾句話,有更多的接觸。可是,她一個女兒身,又怎麼能迴應趙若飛的這段感情?
微微搖頭,看着握瑜將趙若飛擋下,清塵這才朝着議事廳走去。
爲了聯手對付漠北,異姓侯專門在侯府闢出了一個僻靜而且寬敞的地方,用作聯軍主帥和主將商量戰局,而當清塵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樓惜玉和異姓侯一左一右地坐在兩邊,而上首的主位上坐着蕭逸,蕭逸身邊的位置空着,應該是給她留的。
清塵不禁覺得好笑,歷來行軍打仗,軍師地位雖重,卻也不至於凌駕主帥之上,可到了他們這兒倒好,一個手握皇帝欽賜令牌的軍師已經超越了一般軍師的地位,現在又來一個皇帝自願放棄主帥的身份成爲軍師。
“沐軍師,就等你了,請坐。”蕭逸見清塵到來,便衝她曖昧地笑笑,指着身邊的空座位說道。
清塵似乎忘記了之前在房間裡的那一幕,毫不客氣地坐到蕭逸的身邊,然後看着手邊的樓惜玉,開口說道:
“是不是前方的戰事有什麼情況?”
“万俟允所帶領的軍隊還在和焱城的守將們對峙,如今有問題的,是凝月。”樓惜玉開口說道,“剛收到前方探子傳回來的消息,凝月北方的冰城太守打開城門降了廢帝蕭凌,蕭凌以冰城爲據點,正在向南推進。”
“據說沐軍師智計無雙,不知沐軍師可有何良策助我凝月破敵?”蕭逸聽了樓惜玉的話,轉頭看着清塵,問着。
其實他心中早已有破敵良策,只是他還是想試探,眼前的沐清塵到底是不是葉傾城,因爲他對葉傾城足夠了解,知道葉傾城遇到這樣的情況時,到底會怎麼做。
“冰城之所以被稱爲冰城,乃是因爲冰城處於凝月國最北端,甚至比漠北的有些地方還要靠北,常年冰雪覆蓋,故而得名。”清塵微微思忖片刻,便開口說道,“冰城最出名的地方便是冰聖山,如今正值炎炎夏日,冰聖山上的積雪……應該也快融化了吧?”
“冰聖山上的冰雪融化,和冰城破敵有什麼關係?”異姓侯有些不解地問着。
“侯爺常年鎮守南郡,想來並不知道冰城的地理環境,冰城中有一條河流,其源頭便是冰聖山,因爲冰聖山冬季結冰,夏季冰雪融化,所以此河流冬季斷流,夏季纔會有水流。”清塵微微笑着,“若是派人在冰聖山設立一處攔截水流的堤壩,冰城便會斷水;若是將攔截的水一次性放出,那麼……”
清塵的話沒有說完,但是異姓侯和在座的衆人便已經明白了清塵的意思。
攔截了水源,那麼冰城便會因爲缺水而無法生存,若是將攔截的水一次性放出,那麼河流中會因爲突然間的大水造成冰城洪澇。
無論是哪種情況,冰城都無法消停,也就是說,即便蕭凌佔據了冰城,只要蕭逸手下的士兵能善於利用冰城的地形地勢,那麼蕭凌佔據就是一座廢城,乾旱或者洪澇帶來的後果,如今的蕭凌還沒有辦法承受。
“沐軍師果然見多識廣,身爲天星國人,竟然連冰城的地形地勢也都一清二楚。”蕭逸意有所指地說着,看着清塵,眼中露出微微異樣的光。
葉傾城便是如此,永遠能用最簡單的方法,達到最好的效果,即便被人誤會被人罵,也在所不惜,因爲她知道怎樣的決定能夠顧全大局。
不管眼前之人的樣子如何變化,也不管她如何隱藏身份,但是如今看來,該有的習性,她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就像異姓侯這樣久經沙場的人,也能看出沐葉此人行軍作戰的手法,酷似當年的葉傾城。
“不過是書上看到的罷了,陛下過獎。”清塵刻意忽略蕭逸眼神中的那一抹了然,如此說着。
她討厭被看透的感覺,但是現在,蕭逸的眼神和表情告訴她,她似乎早已經被看透,之前房間裡的那個吻,她不知道蕭逸是故意還是無心,但是此時此刻,她卻有了一種蕭逸早就知道她身份的錯覺。
“侯爺,可知道該怎麼做了?就按照沐軍師所說的,調集北方邊境離冰城最近的兵馬,前往冰聖山。”蕭逸轉頭看着異姓侯,開口吩咐着。
“微臣遵旨。”異姓侯雖然是名義上的凝月主帥,但是蕭逸畢竟是帝王,不管怎麼樣,一個臣子該有的尊卑還是要有的。
“除了冰城,還有什麼事嗎?”清塵見蕭逸如此爽快地下了命令,有些微微的詫異,但這畢竟是凝月國的事情,即便現在是盟軍,她也不好太過插手凝月的事情。
“沒有,軍師的妙計真是天下無雙,以後對抗漠北,還需要軍師大力相助。”蕭逸心中對清塵的身份已經有了定數,卻並不拆穿,只是如此說着。
“好說好說,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不奉陪了。”清塵說着,起身便往外面走去。
漠北的士兵雖然剽悍勇猛,但是漠北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就是分兵攻打凝月和天星,想要將凝月和天星一網打盡,卻不知道這恰好促成了凝月和天星的暫時結盟。
所以,清塵並不擔心漠北的軍隊,她擔心的,反而是那個夜晚,出現在她營帳的黑衣神秘人,那個似乎知道她身份,卻又縱容她這樣做的神秘人。
這天底下,到底還有誰,會知道她就是重生之後的葉傾城呢?又有誰,是希望四國戰亂,天下越是混亂就越是開心的呢?
清塵邊想着,便走了出去,腦海中浮現一個名字,玉無緣,這個在她還是葉傾城的時候,便已經如雷貫耳的名字,和她一樣,躋身江湖頂尖高手之列,可是從來不曾有機會謀面的人。
這一切,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