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結束了這一天的應酬,文溪郡主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已經快要解體了。
這中原真是個奇怪的地方,怎麼有那麼多的人需要自己拜,需要自己跪!吃一口菜,喝一口酒都要起了又坐,坐了又起。
這一天下來,文溪記不住自己謝了多少次的恩,更不用提已經假笑到發僵的臉了!
現在,這位金貴的貴主兒,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大牀之上,儘可能的舒展着自己的身體……
小梧桐也坐在牀邊的腳凳上,給揉着今天已經站的發硬的腳……
“郡主,這中原地方,真是太奇怪了!”
“奇怪不奇怪的都已經來了……只怕這樣奇怪的日子,還多的是呢!”文溪不無失落的說道。
“您真準備在這兒呆上一輩子啊?”
“來的時候,阿爹不就已經說清楚了麼?這次來就沒打算帶我回去!”
“那您再和王爹好好說說嘛。這地方,哪裡是人呆的。我只怕郡主您呆不上個三年五載的就得……”
說到這兒,梧桐吐了吐舌頭,沒再繼續往下說。
“我也知道……要是留在這鬼地方,早晚得把我給悶死!可是,阿媽左勸右勸的都勸不住,我在家裡尋死覓活的也鬧過了……”
說到這兒,文溪嘆了口氣,便沉默了下來……
屋子裡安靜極了。
文溪靜靜的想着,就算自己死,也得死在這裡!這是父親說的。
自己的阿媽既不是正室,也不是父親的寵妾。打從自己記事開始,就看到府裡大大小小的王娘們欺負阿媽,若非如此,自己也斷然不會變成現在的性格。這一次,阿爹說要帶自己來和親,想都不用想,就是那些平日裡在阿爹周圍賣弄妖嬈的“娘”們的主意!
不過,這樣也好。自己若是在這裡嫁了什麼王爺之類的,阿爹總要對阿媽客氣一些,那些女人們也能對阿媽不那麼刻薄了……
只是今天早上在驛道上這麼一鬧,只怕沒有人敢娶自己了吧!除了……
想到這兒,文溪“騰”的一下子坐牀上坐了起來,天吶,最後該不會是那位跟自己爹年紀差不多的皇帝收了自己吧!
“怎麼了,郡主?”梧桐問道。
“沒事!”文溪強迫着自己定了定神,安慰自己道,不會,肯定不會。今天自己也打量過幾次那位皇帝,看樣子並不像是個好色的人。
若不是他,會是誰呢?皇子?可是,那皇帝最大的皇子也不過才七八歲的樣子?還不到成親的年紀吧?不過,不是有種什麼叫做“童養媳”的東西麼?
越想越亂,文溪乾脆“咕咚”一聲又躺在了牀上,拉了個什麼東西蓋住了臉。聽天由命吧!反正自己也不過是個棋子,別太拿自己當回事兒了……
文溪蓋着被子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只聽外面傳了一聲:“王爺到。”
話聲還未落,日莊王爺就已經走了進來。
“起來。”
看着文溪的樣子,王爺本來就陰沉的臉色更加黑了!
“阿爹。”文溪移開被子,從牀上爬起來,立在了一旁。
日莊王爺氣呼呼的坐在了太師椅上,斜着眼睛看了看文溪。
“你今天好威風啊!”
就知道阿爹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終於來了,也好,早訓早完事,免得還得總懸着心。
“女兒錯了。”
“你還知道錯?你倒和我講講,你今天在驛道上那場鬧劇,爲的什麼?”
文溪還未開口,日莊王爺繼續說道,“你當我不曉得你那點小心思,你以爲那麼鬧一鬧,就沒了人敢開口娶你了是不是?你就能隨着我一起回去了是不是?我告訴你,就算是這次嫁不掉你,我也會把你送進皇宮裡,哪怕是當個粗使的奴婢,我也不會帶你回日莊國。而且,你阿媽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聽了這話,文溪擡起頭來,看着自己的父親,不禁冷笑了兩聲。
“你笑什麼?你這是什麼態度?”
“阿爹,今天的事情,是我錯了。可是,這關我阿媽什麼事?”
“因爲她沒教好你!”
“您……用他們中原人的話來說,算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吧?”
“什麼?”
“阿爹,我是什麼樣的人,您也是知道的。我爲什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您也不會不知道。若是阿爹您……不必喜歡,不必寵溺,只要多一點點關心阿媽,阿媽就不會日日受人欺凌,若不是阿媽如此,我又何嘗不想像其他姐妹一樣,學學刺繡,做做女工,日日閒散着過活。可是,阿爹您不保護她,難道還不許我保護她麼?”
“住口!你……”
“我說錯了麼?”文溪冷冷的一笑,說道,“就算我在這裡嫁了高官之家,王族之後,阿爹您就能保證回去之後,對我阿媽好一些麼?”
“你若是能嫁人,我就晉了你阿媽的位份,把你四弟過給她做兒子……”
聽了自己父親的這句話,文溪非常的意外,四弟乃是父親最喜歡的蝶娘娘的兒子,也是父親最喜歡的孩子。蝶娘娘去年不幸染病亡,府裡那些女人們的眼睛全都盯在四弟的身上……
“您……不蒙我?”
日莊王爺瞪着自己眼前的這個女兒,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娘倆都是一個性子!”日莊王爺心裡說道,“一個是自己喜歡卻不願讓自己接觸的帶刺薔薇,一個是自己喜歡卻說不出口的帶刺玫瑰。”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過?”
“好……”文溪咬着嘴脣,點了點頭,“只要有阿爹您這句話在,我一定好好殮住自己的性子!好好的嫁人。”
日莊王爺搖了搖頭,對着文溪招了招手,讓她在下首也坐下來。
“今天這宴會之上,王族之後你也都有見過了。可有中意的麼?”
“什麼?”文溪不解父親的意思,疑惑的看着他問道。
“我問你,有沒有中意的人!這也聽不懂了麼?”
文溪想了想,搖了搖頭。
“幾位王子還小,若是適齡的,只有那位賢王爺一位了。你可注意他了麼?”
“哪個是賢王爺呢?”文溪問道,那麼多的王爺王子,誰知道哪個是哪個!更何況,自己壓根就只注意着那些迎來送往的禮節,還有哪那麼些個精神挨着個兒的看人呢!
日莊王爺被文溪氣的笑了起來,解釋道:“就是坐在我對面的那個年輕人。”
聽了父親這樣說,文溪努力的回想了一下……
“哦!”文溪終於想起來了,點了點頭,問道,“就是那個今天早上在驛道上,帶着兵馬後來的人,是吧?”
“對,就是他。如何?”
“若是單看相貌,自然是不差。可惜,我不喜歡。”
“哪裡若你討厭了?”
文溪低着頭,玩着指甲,回道:“總覺得那個古怪的緊。雖然說不出爲什麼,可是,就覺得是個不靠譜的人。”
聽了文溪的話,日莊王爺也點了點頭。
對於這個允臻,雖然從連婚的利益上出發,肯定是首先之人,但是,自己也覺得這個年輕人的微笑之下,總有些讓人難以琢磨的陰狠存在着。若是把文溪許了他,只怕文溪的性子在那王府裡肯定是日子不好過的。
剛纔那句“粗使丫頭”的話,不過是自己的一句氣話,這個女兒,雖然從小就與自己總是事事針鋒相對的,但是,不知爲什麼,自己就是打從心眼裡喜歡着。
這回帶她來這裡連婚,就是怕在那個小小的日莊國裡,委屈了這個天性可愛的孩子。
“那……”日莊王爺低着頭想了想,“今天在驛道上的那兩個年輕人如何?”
日莊王爺的話落,卻遲遲不見文溪回答。
自己的父親一提,驛道上的那一幕才又浮現到了文溪的腦海之中……
“都……還好吧……”文溪低聲答道。
“我後來打聽了一下,那個護在你身邊,後來受傷的,叫賀萱。是今科的探花……”
“探花?那不是文官?”
“是啊。難得的文武全才,只是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家世太單薄了些,而且,年紀還比你小上一歲……”
文溪沒有作聲,低着頭聽父親繼續說道:“另外一位,也就是擋在前面的那位小將軍,叫做左良,論起家世來,要顯赫一些,他是當朝宰府左相之子。”
那個人麼……文溪想了想,不禁微微的笑了笑……
“笑什麼?”
“哦,沒事……”文溪被父親這一問紅了臉,低着頭,只是玩着衣服上的帶子……
“若是除掉家事,那個賀萱倒也是不差,可是,畢竟是父母俱不在,沒有幫襯的人,爲父的,心裡也不踏實。這左良,其實也是個不錯的人物,我剛纔與皇帝私下裡也議了議,等你休整一兩天,那位左將軍會與你接觸上幾日,你再細細品下他的人品,如何?”
文溪輕輕地點了點頭,滿臉飛紅的答道:“父親做主就是了。我都聽您的。”
聽了自己姑娘的這句話,日莊王爺心下明白,對這個左良,文溪是不煩感的,這就是好的開始。畢竟,雖然那深宅大院裡也有些規矩,可是畢竟不是皇宮,要時時處處小心。自己看着左良也好,但願這兩個孩子有這樣的善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