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賀萱一個激靈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接近正午了……
這一夜的折騰,讓所有人都睡了到慶縣以後的第一個好覺,除了賀萱與梓月……
賀萱向允臻求了個人情,把這個孩子沒有與其他人一起關押起來,而是把他帶在了自己的身邊。雖然允臻有些遲疑,但還是同意了賀萱這個看上去還算“合情合理”的要求。
打從冷千去世開始,梓月的眼淚就沒有斷過,直到天光放亮,纔在抽泣中漸漸的睡去……
賀萱沒有說什麼解勸的話,她明白,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講,失去最親近的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賀萱甚至有些羨慕梓月,至少,他還有一個可以哭泣的機會,因爲他明白,自己的師傅做的不對,對於師傅的死,他只有傷心而別無它感……
而曾經的自己,連這樣放聲痛哭的機會都沒有給自己,而對父親的死,除了傷心,而於自己的更多的是仇恨,憤怒和不解……
賀萱輕手輕腳的站了起來。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感覺,真是很辛苦,特別是那被壓的發麻的手臂。她看了看還在熟睡的梓月,臉上的淚痕依舊,把張可愛的小臉,哭的活脫脫像只小貓。賀萱輕輕的把梓月抱起來,放在牀上,長長的嘆惜了一聲……然後才離開了屋子。
“公子,您醒了,要……”雨青一見賀萱出來,笑着迎了上去說道……
賀萱用手比在嘴邊,做了個輕聲的手勢,然後拉着雨青走到一邊兒。
“王爺他們都已經在用午膳了……午膳前,王爺讓我過去請您來着。可進去一瞧,您和梓月還睡着,我回了王爺,王爺不讓驚動……現在您……”
賀萱點點頭,先淨了面,整了整衣服,來到了允臻的屋子前面。
如今,這別苑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了,院裡院外的都站着軍士,儼然一個小王爺府的樣子了……賀萱冷冷的一笑,站在門口候着,讓侍衛先通傳了一聲。
等賀萱進屋之後,按照規矩先給允臻施了禮,然後又站起來,向屋裡的各位問了好,可是卻沒發現仲熙民和朱峰的蹤影。
“今兒可奇了,這無憂怎麼突然這樣規矩起來了?”允臻笑着說道,看得出,現在的他心情大好。
“王爺這話微臣可是擔不起……倒說的像我平時多沒規矩似的……”
不見那兩位,賀萱也輕鬆了下來,說話也隨便了些。
“我想她只當是那兩位還在的吧……”廖庸笑着說道。
“也難怪他這樣想,這門口的軍士也沒撤走,連我都以爲仲大將軍還在呢。”左良幫賀萱圓着場,笑着解釋說。
“你們的心情都不錯哦?”賀萱看着他們,臉上冷冷的說着。
“怎麼?賀公子的心情不好麼?”聽了賀萱的話,錦瑟問道。
“也說不上不好。”賀萱回了一句,也就是錦瑟,換個旁人問好,估計這話就不會有這樣綿軟了,肯定又是萬箭齊發的。
“無憂啊,咱們這裡的差事也辦的差不多了……與這事有關的人該送上京的,我派仲將軍和朱大人都已經押走了,只是……”
說到這兒,允臻擡眼看了看賀萱。
“只是梓月還沒個下文是吧。”
允臻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我剛纔也聽他們說了,這冷千前後兩次託你照顧梓月。所以我想着,這梓月與冷千的關係應該是非常親厚的。不知道,他與此事有無干系……昨天你問我要下這個人,我想着他不過是個小僮也並沒太在意……不過,咱們還是問清楚的好,免得以後落下人什麼口實……你說呢?”
聽了允臻的話,廖庸看了看允臻,看他的表情,應該只是猜測,廖庸心裡想着:這王爺的心真是細啊!說的問問,這擺明了就等着賀萱把人給他了……若是賀萱想圖個日後清淨,只怕還真得把這梓月交給王爺……
沒想道,賀萱竟然當着衆人冷冷的笑了一聲。
“哼,哼,哼……”
“你笑什麼?王爺問你話呢……”左良被賀萱這一聲接着一聲的“哼”,哼的心裡沒了底,昨天晚上,他的手段自己可是見到過的,那朱澤本就已經被打的口不能言,可這允臻趁着搜府的功夫就非要逼着他說話不可,自己雖然見過刑獄,可是像允臻這樣挖眼,拔指甲的手段,倒也真的不是常見的……現在想想,自己都還有些心悸……
“是啊,你笑什麼?”允臻問道。
“我是笑王爺真是心思細密,微臣自愧不如。不如這樣吧,現在就把梓月叫來,王爺想問什麼,只管問好了。”
允臻被賀萱這話倒是將了一軍,問?怎麼問?問他知不知道那本大賬?那賬當時明晃晃的放在桌上,允臻已經知道廖庸與賀萱曾經上過樓,可是那賬本他們有沒有看到,有沒有看,他可是心裡一點底沒有的。
若是有……自己也沒有可能輕易的對他們動手;可若真的是他們連知道都不知道,而梓月萬一又知道的話,自己這不是扒了自己的痛腳給他們捏麼?
“問倒是不必問的。只是想着,他也算是干係親密之人,所以,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隱去他的存在,在皇上那兒……似乎是不太好交待吧……”
“我朝的刑典,哪怕是抄家滅族之過,對十五歲下的男子也不過是流放罷了。更何況那孩子還不到十二。不過王爺說的也是有道理的,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於情於理都是不合的……”
賀萱邊想邊說着。
“禮部還真是閒啊,你還有功夫看刑典!”廖庸打着岔說道。
賀萱衝着廖庸一笑,謝了他的好意。
只聽左良在旁邊輕輕的咳了兩聲……廖庸帶着輕笑,瞥了他一眼,見左良又眼冒火的盯着自己,廖庸也不去理他,笑着對賀萱繼續說,“那你想把這孩子怎麼辦呢?”
“要不,我把他送到你府上去吧!”賀萱歪着頭看着廖庸說。
“我可不要……”
“爲什麼?”允臻問道,“難道府上還差這孩子一口飯吃麼?”
“若廖公子不願意要,我倒是想要呢。我看這孩子就好……”錦瑟微笑着說道,“我手裡還真是少這樣一個伶俐的孩子呢。”
wWW _tt kan _¢〇
聽到這兒,其他的三個人才算是明白了,原來錦瑟與賢王爺已經套好了招,只等着往他們手裡送這個孩子呢。看來,雖然王爺不確定這孩子知道些什麼,但也絕不想再把他留在別人的手裡,以至萬一到了某一日,成了自己的威脅。
“這事兒,咱們還是問問他自己吧。”賀萱不想駁了錦瑟的面子,更不想因爲這個惹惱了允臻,倒推搪着說道。
允臻看了看錦瑟,只見錦瑟微笑着點了點頭,允臻說道:“雨墨,你去看看那孩子醒了沒有。”
雨墨應了聲,然後一溜小跑的出去了。
不多時,雨墨和梓月一起來到了屋子裡。
梓月還沒等雨墨提醒,就已經跪在了堂下,衝着允臻叩了個頭。
“起來吧。別怕。我只是有幾句話想問問你。”
得了允臻的允許,梓月才站了起來。
“你師傅臨終前,把你託付給了賀大人。只是,我想你也知道,與這事情有干係的人都要有所下文的,不過你還年幼,而且賀大從也應了你師傅,所以,本王想着,把你留在身邊,這樣,就算哪天有人問起來,本王也好有些說辭。不知,你樂不樂意?”
只見梓月微微一笑,想了想,回道:“回王爺您的話。王爺乃是千金之軀,身邊照顧之人也都是從小就培養起來的,小人自問不論是學問,規矩都是不能有其萬一的。可王爺盛情,小人又不能拒之。所以,既然師傅將小人託付給了賀大人,那小人的一切便由賀大人做主好了。”
這話所有人都聽的明白,梓月不願意。可是,他卻把這個包袱扔給了賀萱。
賀萱苦笑了一下,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孩給包個結實。
允臻點了點頭,看着賀萱。
不只是他,就連其他人,也都一起看着賀萱。
這塊燙手的山芋,可究竟怎麼辦呢?
就在這時候,隱隱的竟然聽到了山上傳來古槐寺的鐘聲……
賀萱靈機一動,看着允臻問道:“王爺,敢問王爺,可喜佛學?”
允臻點了點頭,答道:“佛家之學,博大經深。小王雖有心細細參詳,卻無忍俗事纏身,靜不下全部的心神來。無憂爲何問及此事呢?”
賀萱笑了笑,說道:“王爺既然有心如此,又如此看中梓月,何不讓他給王爺做個替身,代王爺參詳這佛學呢?那古槐寺上次我也去過,見那方丈也是個有道之人,若將梓月託付與他,豈不是更讓人放心?”
允臻皺了皺眉,說道:“好自然是好的……只是這梓月……”
只見梓月立刻跪於堂下,衝着允臻叩頭,說道:“能爲王爺替身,代王爺參詳佛家奧意,實是小人幾輩修來的福氣……”
允臻聽了梓月的話,又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說:“好,就如你所願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