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廖庸所料,雨青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左良與賀萱太多的問題,彷彿這幾天,雨青一直就沒有離開過一般。
可是這天晚上,賢王的家人,也親自來拜訪了左良與賀萱。
說是拜訪,倒不如說傳王命更確切些,明兒一早,允臻“請”他們到自己的住處一聚。
雖然不知道現在的賢王究竟站在哪一邊兒,但是,不管這送來的是“請柬”還是“戰書”,明天這一約,還是非去不可的。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左良、賀萱帶着雨青一起各騎着一匹馬,向一條山的方向進發了。不知道是不是正是槐花真的引得許多人前去觀看,這一路上,還真有不少的同行之人。因爲左良與賀萱不着急,所以,慢慢的走着,由着許多馬匹和馬車從自己後面超了過去。
還未到山口,卻見有一人騎着馬匹,衝着兩人飛馳而來。
來到兩人近前,這來人衝着左良與賀萱一抱拳。
“馬上不便,小人就不向兩位大人行禮了。我家主人已經備下了早飯,等着兩位了。”
左良連問都不必問,就知道這主人指的是誰。
就連賀萱都認出了,這是賢王府的家人服色,她一笑,說了句:“前面帶路吧。”
左良有些疑惑的看着賀萱,然後衝着雨青一使眼色,雨青催了催馬,與那人並排走着。左良趁機把距離拉開了些。
“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去?”
“那你準備怎麼樣?翻、牆?我們已經是備受矚目了。再怎麼大搖大擺,也不過是多個把人看着我們,也沒所謂。”
“你倒是淡定。”左良乾笑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最近總感覺自己與賀萱靠近了許多,這讓左良的心情好了不少。
“走到現在這一步,錯由我起。想不淡定也不可能了。若這事能平平靜靜的了了,那是最好;可若是……回去,還望左兄不要爲我擔過。”
左良看了看賀萱,賭着氣說了句:“你還真是看得起我。”
然後,一催馬,追了上去,賀萱看着他,一撇嘴角,挑了挑眉毛,也趕了上去。
不多時,在一條山的腳下,左良與賀萱的馬停在了一個小院之外。
滿院的槐樹,緊密的綠葉之下,白色的槐花爭先恐後的探出頭來,大串大串的炫耀着自己的飽滿與清香。還未進院,就聽到院中傳來的琴聲……
“聽這琴……莫非錦瑟姑娘也來了?”賀萱問道。
“賀大人好耳力,正是錦瑟姑娘。”王爺的下人應道,然後推開院門,將左良與賀萱還有雨青讓了進去。
一進院子,正見允臻正在院中舞劍,錦瑟則坐在廊下撫着琴……
左良立在門口,並未再敢向前,倒是賀萱,又向前走了幾步,藉着琴聲,微笑着吟誦道: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爲之久低昂。
爧如羿射九日落,嬌如羣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絳脣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
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
與餘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
還未等賀萱吟完,允臻收了勢含着笑問道:“莫非本王的劍只有一股子胭脂氣麼?”
賀萱聽了此問,笑着答道:“王爺只是太在意這師的本意了,卻沒在意到,在下只是藉此詩讚您用劍的精妙。王爺舞劍,當然是英氣超凡的。”
“幾天不見,嘴倒是變乖了。看來,那點兒虧,沒白吃。”允臻把劍遞與手下,接過汗巾邊擦邊說。
此時,左良走上前來,欲向允臻行禮,允臻揮揮手,說:“免了吧。都是便裝,咱們自在些。錦瑟,你去看看,吃食準備好了沒有。”
錦瑟應了一聲,對着賀萱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後面走去。
“王爺今兒的心情可好?”賀萱笑着問道,親自把茶端到了允臻面前。
允臻接過茶來,笑着說道:“問這個幹嘛?”
“問清楚了,我才知道這頓飯我能不能吃的踏實啊!”
“放心。”允臻笑着說道,“本王今天的心情好着呢,你可以敞開了吃。我倒想看看你能吃多少。今天,本王還約了個人來。本想着自己留着,可看在你這盞茶的份兒上,就留着你們用吧。”
“原來我端的茶還有這麼大的用處,看來,以後我得多幫王爺端幾次了。”
賀萱笑着說了這話,連站在一旁的左良都不禁帶着笑意,搖了搖頭。
允臻更是用手指戳了賀萱的額頭一下,說道:“就你鬼精靈。同樣的招兒用多了,以後就不靈了。”
左良、賀萱和錦瑟陪着允臻剛剛用過早飯,還未等殘席撤去,就聽外面有人來報冷千到了。此時,已經在門外候着了。
“哦。我倒沒想到他會來得這麼早。”允臻笑了笑,然後用眼睛掃了一眼賀萱,說道,“看來,又是個性急之人。”
賀萱知道允臻是在含沙射影的說自己,並不在意,吹啊吹浮在上面的茶葉,然後呷了一小口說道,看着錦瑟說:“我還是喜歡這雨前的龍井,真是香啊。”
錦瑟看了看王爺,又看了看賀萱,“噗”的一笑。
“你瞧瞧把他給輕狂的,本王說話也當耳邊風了。”允臻笑着說道。
“哦?王爺是在和我說話麼?您剛纔不是在評那冷千麼?”賀萱裝傻充愣的說道。
左良聽了他們這一問一答,輕輕的咳了一聲,瞪了賀萱一眼,心裡暗自罵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呢?那是王,你在他面前說破大天也只是個臣子,怎麼可能這麼沒有尊卑呢!這件事情,自己私下裡真得再提點一下賀萱。別看現在這賢王千好百好的對你,可是萬一哪天翻了臉,你連自己爲什麼死的都不知道。
允臻搖了搖頭,說道:“你這裝傻的功夫倒是有些進展了。怎麼樣?是坐在這兒等我的信兒,還是想和我一起去會會這位冷會長?”
“可以去麼?”賀萱問道。
允臻點了點頭,賀萱看了看左良,左良也一頷首,允臻吩咐下人,取了兩套家人的服飾過來,幫着他們倆個換上,然後混在一衆家人之中跟在允臻的後面,走進了冷千所在的屋子。
冷千正獨自一個人呆在屋中,允臻他們進來的時候,冷千並未落座,見允臻進來,冷千一撩衣袍,倒身下拜。
“草民冷千拜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吧。”允臻坐到正位之上,左良與賀萱一左一右的站在了他的身後。
冷千站起身來,垂首立於一旁。
“冷先生不必如此客氣,坐吧。在小王這裡,不用如此拘謹。”
“是。小老兒謝王爺賜坐。”冷千坐下來之後,微笑着問道,“不知王爺今日召小老兒前來,有什麼指教。”
聽了冷千這麼一說,允臻淡淡一笑,說道:“指教不敢說。”
說着允臻站了起來,見他一站,衆人也都離了座,只見允臻來到冷千面前,畢恭畢敬的衝着冷千雙手一抱,施了一個大禮。冷千連忙雙手相扶,幾欲跪下……
“王爺您這是做什麼?豈不是要折殺老朽了……”
“小王代這一方百姓,代我主萬歲拜請老先生爲這一方百姓福祉着想,爲天下蒼生着想……先生天性高傲不屑與小人爲伍,卻爲保全一方而委屈求全,如今,我主聖明欲意整頓於此,小王力請先生助我等一臂之力。”
允臻這樣說,不只是冷千是沒想到的,就連站在允臻身後的左良與賀萱也是根本沒想到的。雖然,他們倆個雖然還依然低着頭,一臉的恭敬站在那裡,可是心裡早就翻騰開了。
這冷千雖然吃驚,一愣之後,卻坦然一笑,反問道:“那王爺想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呢?”
“古人有云,百密一疏。冷先生又是個極細密之人,不知,可否知道那一疏的所在呢?”允臻微笑着,直言不諱的答道。
聽到這裡,左良看了看旁邊的賀萱,心裡想着:“這王爺瘋了!”
賢王說幫自己,這就已經出乎左良的意料之外。誰不知道這朱澤與朱峰是什麼關係!誰又不知道朱峰在太后黨裡是個什麼地位!現在這韓允臻到了慶縣,雖說只是置身事外,抄着手什麼不做只看笑話,自己心裡就已經感激不盡了。可是現在……他竟然幫着自己要證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賀萱想的倒是沒有那麼多,但是卻在擔心允臻此言的後果,這幾天下來,冷千對自己的態度一直是冷冷淡淡的,若說證據什麼的,只怕不是那麼好要的……王爺這一來,真的是有些太心急了……
沒想到,這冷千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意。
“王爺所說的一疏,是否是想要能治那朱澤於萬劫不復之地的實證呢?”
左良與賀萱不約而同的把目光集中在了允臻身上,只見允臻聽了這話,並未置可否,只是淡淡的一笑。
“若王爺真心如此,冷某人倒願助殿下一臂之力。”
什麼?他在說什麼?
賀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賀萱瞪大了眼睛看着允臻,心裡想着:你莫非給他下了咒麼?怎麼這麼乖乖的一下子就答應了下來了!
允臻是不打無準備之仗的,對這冷千他是瞭解的。
據允臻所知,冷千這個人,從不做些藏藏掖掖的事情,凡事就喜歡直來直去。
“這證據,小老兒還真有。不過,小老兒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王爺可以成全。”
“什麼話,還請冷老直言。”
“冷某自打那朱澤到了慶縣之後,可謂是妻離子散,所興,小老兒也有了些年紀,對這些也看得淡了。只有一個徒兒,名曰梓月,小老兒希望賀萱賀大人,能把他留在身邊。不知可否?”
說着,冷千走到了賀萱的旁邊,看着賀萱問道。
賀萱完全沒有想到,冷千會在這人羣之中一下子認出自己,一時間,竟有些尷尬,但看着冷千的眼中並無半點責備之意,滿是誠懇之情,大有託孤之勢,賀萱看了看允臻,允臻點了點頭,賀萱這纔開口說道:“蒙老人家不棄,梓月這孩子,我定然會好好照顧的。”
“好。有賀大人的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這個人證,我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