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的隨從一直將蘇月送到院子門口,確認地方後纔回去。
蘇月進了門,將門關上後。
便不覺靠在了門上。
上輩子月牙兒沒有十歲之前的記憶,自然也就不記得自己母親的模樣。
而這輩子,蘇月第一次見到元初,元初已經憔悴蒼老,人也變了許多。
她居然沒有發現也沒有想到,其實自己長得很像元初。
所以,還一直很奇怪,高知府是憑什麼,上輩子不過是酒宴上遇見,便認定了月牙兒。
只是剛纔在高知府直接問她母親是不是元初的時候。
她腦中奇異的想起來這輩子月牙兒那幼年的記憶,那裡面的元初,可不跟自己穿過來之後的模樣一模一樣嘛?
明白這個之後,她便決定要透露一下元初是怎麼死的給高知府。
而高知府果然發出了一個蔣字。
上輩子高知府不知道,所以是侯府派人來接的他。
這次,高知府知道了,如果他和皇帝都對元初有愧,那麼必然不會直接送她進侯府。
不過,這裡面卻是不能讓高知府產生任何別的疑惑。
那麼短的時間裡,要應對得像一個真正的不知道世事的小姑娘……
蘇月在靠上門的時候,背後出了一身的汗。
“姑娘。”李婆子從裡面走出來,驚訝的喚了一聲。
隨後又道:“這日頭這麼烈,快進來,洗個澡,歇下涼。”
蘇月笑了笑,站直了身子往裡面走。
李婆子買了一些冰,按照蘇月教的,在綠豆粥裡放了點,等蘇月洗完澡換完衣服後,將那冰綠豆粥端給了她。
然後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蘇月看着她的背影張了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只是用勺子輕輕的攪動着綠豆粥。
在聽到陳家大叔說起當年太子之事後,她便決定,不用謝珏的人。
上輩子,到京城陷落,她被人殺死之時。
都沒有聽說過謝珏過過長江。
康王的探子說,謝珏的活動範圍最遠,就是到了鎮江。
上輩子謝珏面容都毀了,都沒有北上,更沒有到京城,可見他忌諱之深。
而他的手下亦是。
便是這輩子,也不過是車凌他們兩人過去,其餘的人都是在南方活動。
若是因爲她,這些人到了京城從而發生什麼,再進而影響到謝珏……
她不忍,也不能!
反正,她回去之後應該馬上遇見豆沙包和初蕊,也會有自己的人手。
像李婆子這樣的厲害人物,還是留給謝珏吧。
“姑娘想什麼呢?”蘇月正想得入神,就聽得窗戶外頭有人笑道。
擡眸一看見是容山,蘇月頓時歡喜的招手道:“容叔你來得正好。”
容山將揹着的一袋子東西交給李婆子,拍拍手後,從門口走進屋子。
從皇帝駕崩的消息傳過來後,容山便消失了一段時間。
上次來,也是自己一個人悄悄來,悄悄走。
現在這隻怕也不是從正門進來的。
蘇月心裡便下定了決心了。
“容叔,新來的福州知府,認出我了。”
剛邁進門便聽到蘇月這麼說,容山一下愣住,門外的那條腿都僵了一下,然後才慢慢的收進門內。
“他在大街上看到我,便問我,是不是元初的女兒,他說,我父親是寧遠侯的次子。”蘇月轉開頭看向了窗戶外頭,聲音平和的道:“我說是,我還說了,我娘死了,在我七歲的時候,被京城來的貴人派人打死了,我是因爲一個叔叔所救才逃得性命,叔叔把我託給了一個茶園,後來叔叔賺了錢,便給我買了這個小院。”
容山靜靜的聽她說着,等她說完,良久之後才道:“姑娘你,不打算等三爺回來了?”
蘇月的身體輕輕的顫了一下,搖頭道:“容叔,這是個機會。”
容山嘆了口氣。
他自然知道這是個機會。
現在五皇子已經登基爲新帝,這個高知府,以前也是五皇子的伴讀,不過關係可比寧遠侯次子要鐵得多。
寧遠侯次子上次海戰回去之後,寧遠侯便以他要歷練爲由,讓他離開了五皇子。
可高知府卻是一直跟着五皇子,後來高中進士當了官後,跟五皇子也依然很親密。
而高知府能在大街上認出蘇月,只能說,高知府知道這件事的所有始末。
以高知府的爲人,必然會馬上告訴皇帝。
而以皇帝的爲人,是不會讓自己救命恩人的女兒流落在外的。
何況,蘇月還說出了自己被人襲擊的事。
只要皇帝願意出面,蘇月就能體面的回去。
“容叔。”見容山不說話,蘇月轉回頭看着他道:“我說了,救我的是個叔叔,不是少年。”
容山微微一怔,便明白了蘇月後面的意思,笑了下道:“你放心,這個三爺早就想到了,當時在鎮子上出手的是我們,三爺並沒有下車,而看到過三爺的那位婆婆,三爺早就讓她們搬地方了。”
蘇月鬆了口氣。
這就好,她就害怕因爲自己,讓人察覺到謝珏的存在。
畢竟,那時候的謝珏,那樣的少年……
只要說一下外貌,就很容易被人聯想。
“好,月丫頭,我跟你去。”容山心裡輕嘆,出聲道。
這麼多年,不管是自己,還是謝七,連唐冰提起要去殺了蔣氏,蘇月都反對,一直堅定的說,她要自己去報仇。
這丫頭別看着平素咧咧沒心沒肺,其實有主意得很。
所以,這個機會她不會放過。
也的確,不能放過。
能被親生父親認回去的機會,若是蘇月不去,反而會引起懷疑。
那麼他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保證她的安全。
蘇月看着容山,心中感動,卻是搖頭笑道:“不行,容叔你不能去。”
“月丫頭!”
“容叔,”蘇月打斷了他的話,道:“你回京城太危險,不光你危險,會連帶着謝三爺也危險。”
容山一愣。
蘇月柔聲道:“容叔,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會多問,去了京城後,我斷然不會提起任何有關三爺的事,容叔,三爺待我好,你們都待我好……”
想了想,蘇月又道:“何況,若是你們出了事,我也脫不了干係對吧?”
容山看着她,心裡酸澀難言。
這丫頭啊……
就算有皇帝出面,但是現在皇帝剛剛登基,說句不好聽的話,皇帝自個都被控制在別人手裡,到底能護着她多少,誰知道呢?
但凡有一點私心,也會讓他們跟着。
就算出事,也可以用一句我還小,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被利用了來推脫。
可是……
“容叔。”蘇月跳下椅子,上前握住了容山的手,柔聲道:“你相信我,我可能幹了!我一定不會有事!”
我可是有金手指的!
上輩子謝珏和江南這邊發生的事我不知道,但是後面京城會發生什麼,還有侯府的人會怎麼對她,她可是清楚的!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至少,讓李婆子跟着你。”容山退了一步。
蘇月的話裡,有一點是說中了的。
寧遠侯府是有人見過他的,雖然說這麼些年未必記得,但是萬一呢?
到時候,他就會害了蘇月和謝珏兩人。
蘇月輕輕搖了搖頭道:“容叔,我越可憐,身邊越沒人,高知府和皇帝越會護着我。”
李婆子雖然厲害,但是爲人太過於沉穩,讓她有時候都不自禁的心生敬畏。
用起來就沒有豆沙包她們那麼得心應手了。
何況……李婆子她,也許去了京城是比容山更加危險的存在。
“月丫頭,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就自個去,我們會多擔心?”容山嘆了口氣道。
謝珏回來後,又會多傷心?
(好吧,還有憤怒)
“這樣吧,我到京城,會想法子聯繫車凌。”蘇月眨巴了下眼道。
看容山那眼神,又馬上接道:“一定會的,三爺說,會給我個茶莊,那不還在車凌手上嘛?”
容山看了她一會,又轉頭過去看了站在外面的李婆子一眼。
最終嘆了口氣道:“好,我聽你的,這些天你好生呆着,我會去處理好高知府那邊的手尾,至於李婆子,你再想想,怎麼着,身邊有個自己人會好些。”
蘇月點點頭道:“我知曉了。”
容山拍了拍她的肩頭,轉身離開了屋子。
李婆子跟着他到了旁邊廂房裡。
“我怕忍不住。”一進門,李婆子便道。
容山轉身看着她。
李婆子微微垂下了頭,道:“姑娘在外頭聽了很多事,我也聽了許多,聽說這次那蔡家一點事都沒有,還當了閣老,我若是有機會,一定會殺他!”
容山呆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蘇月的擔憂。
長嘆一口氣道:“我知曉了,我另外安排,你先回去古先生那吧。”
“姑娘很聰明,她說有把握,便是有把握。”李婆子擡頭道:“我們不好跟着去,但是新人應該可以,至少,有人一路在後面跟着,你應該可以做到。”
容山心中一動。
李婆子又道:“找一兩個沒有見過咱們主子,完全不知道姑娘以前事的,以後只一心認姑娘做主子,一心爲姑娘着想的。”
容山的眼睛一閃。
李婆子笑道:“便是現在心不定,只要本性好,日後一定會對姑娘死心塌地的。”
姑娘這樣的人,只要相處久了,哪有不喜歡她的。
容山點頭:“我明白了。”
他手下已經出來了一批好手,古先生那也有。
一路上只是暗中護送一點問題都不會有,正好,還可以送幾個去給車凌用。
至於丫鬟。
蘇月一個人都不帶,高知府總是要買幾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