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皓將該說的都說完後,便從皇帝那告辭。
皇帝的乾坤殿雖然是後宮之中最靠近前朝的地方,但是到底也是處於後宮,先頭進來有皇帝領着無人敢靠近,這要出去再那麼大刺刺的走就不合適了。
趙皓便讓何公公帶着從小徑往前朝那邊的出口走。
走到離前朝宮殿相交的宮門之前,趙皓站住了腳,看着那靜候在宮門前的君九翊躊躇了一下,然後看向了何公公。
“這位是康王殿下。”何公公趕緊上前一步道。
趙皓微退半步,躬身施禮:“末將趙皓,見過康王殿下。”
“趙將軍不必多禮。”君九翊上前想要去扶趙皓,只他剛動了一步,趙皓便已經應聲站直了腰,並且又往後退了一步。
君九翊的眉頭不覺微蹙了一下。
“殿下可有事?”趙皓退了一步後問道。
他的語氣很是有些衝,聽得君九翊身後的那個太監眉頭都揚了起來,君九翊倒是柔和了臉色道:“無事,只是九翊敬仰將軍,所以想跟將軍說說話。”
他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長相又嬌美,這麼笑着說話便很是帶着一些天真之感。
趙皓那臉色便也放鬆下來,對他抱拳道:“如此,不過末將現在要趕去兵部。”
“啊,是九翊魯莽。”君九翊退後兩步讓開道路,道:“不知將軍何時有空,可讓九翊替將軍接風?”
趙皓臉色微沉了下,對君九翊再度抱拳道:“殿下好意末將心領,只不過家父過世不足三月,邊軍冤死之將士……請恕末將不能奉陪。”
說着,人已經從君九翊身邊大步而過。
“此人,真是好生無禮!”待得何公公也追着趙皓而去,君九翊身邊的太監怒道。
君九翊淡淡的看了那太監一眼,脣角輕勾了一下道:“是本王不對,他帶重孝而回,本王卻找他喝酒接風,他自然是不高興的。”
以趙皓現在的年紀和心境,再加上他本是帶着如此軍功而歸,這麼一個眼中無人連親王都敢頂撞的氣勢纔是對的。
但是,他爲何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呢?
趙皓腳步匆匆的過了宮門後,便放慢了一些步劃,一邊等着何公公追上來,一邊平復下自己的心境。
那個人,那個君九翊,做着好一副天真少年的模樣。
如果說,他真的是上輩子那個少年將軍,的確是會以爲君九翊就是一個直性子沒有心機,只不過是想什麼說什麼的少年皇子。
可是,他現在是活了兩輩子的趙皓。
又如何看不明白他那深藏眼底的算計和陰森。
那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紀,反而像是透過年輪來審視他的目光,讓他的脊背都有些微發涼。
在那一瞬間,趙皓可以確定,面前這人是跟自己一樣,從上輩子而來。
因爲君九翊眼中的審視並不是對他這個人和能力的審視,反而像是想在他身上確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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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不符合年紀和現在身份的表現,還有就是,對他有沒有一種怨恨之心。
趙皓的腳步突然一頓。
怨恨之心……
他突然明白了。
君九翊眼底的那些神情是故意透露出來的,他是故意讓他感覺到的!
如果他趙皓也是重生而來,那麼必然會對君九翊的這種神情產生反應,而以上輩子他對君九翊的痛恨……
君九翊在試探他!
如果不是謝珏的提醒,他真的會上當,真的會掩藏不住自己的殺心!
“趙將軍!”何公公快步上前,湊近趙皓低聲喚了一聲。
趙皓一驚,忙將剛纔忍不住散發出去的殺氣收了一下,只不過在察覺到周圍有人靠近,又將那殺氣放出來,粗聲粗氣的對何公公道:“多謝公公,末將自己出去好了。”
何公公微微一怔,隨後便笑道:“皇上說了,讓老奴送將軍到宮門。”
趙皓哼了一聲道:“不用,末將就不信了,在這京城,還敢有人對我不利?”
“趙將軍,老奴斗膽說一句,那畢竟是親王。”何公公陪着笑道。
“親王?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我邊軍在邊關浴血奮戰的時候他在哪?”趙皓冷哼一聲,對着何公公一抱拳,然後大踏步的從長廊往外頭走。
連眼角都沒有去看那躲在長廊後面兩個身穿紫紅官袍之人。
何公公倒是看了一眼那兩人,隨後便趕緊的追了上去。
“這趙小將軍的脾氣可真衝,看樣子,對賢王的意見大着呢。”等何公公的影子也不見,那兩人才從長廊後面走了出來,其中一人搖頭道。
“這小將軍,只怕馬上要成大將軍了。”另外一人哼了一聲道。
“也是,如此大功……”先頭那人長嘆了一口氣,然後道:“對了,您說那勾結北戎人之人,果真有此人?”
“只怕是有的,這趙將軍雖然年少氣盛,但是如此大事斷然不會亂說,何況,他自己承認是故意隱瞞,不報軍報回來,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就這一條,他再大的功勞都抵不過這個罪狀。”另外那人道。
“那若是真有此事,只怕事可不會小了。”
“你瞧瞧趙將軍這陣仗,這是會把事往小里弄嘛?哎,這趙將軍還是太年輕,這回來就弄了這麼大陣仗出來,還自己親口承認隱瞞軍報,這事反而不好查了。”
“此話如何說?”
“我只問你,若是說讓你主導此事,去查此案,你敢接嘛?”
“這……這……下官職微人輕,這等大事萬不敢應的。”
“就是啊,若是先報了大功,再暗自查,那麼多少還能控制,可趙將軍今兒把話直接對着戶部兵部,你想想,如今蔡相之事還沒有定論,此時誰敢接這個事?誰接誰倒黴!查出來了吧,只怕會被半朝同僚給弄死,查不出來吧,趙將軍這脾氣可也不是能承受的,哎……”
“哎,也不知道皇上是個什麼意思?”
“皇上?你沒聽皇上先頭說的,殺!這殺字都出了,肯定是要查的啊!何況,此事事關國體安危,怎能草草了事?這事必須得查!”
“我說洪尚書,下官怎麼聽着您這話不對啊,您這到底是覺得要查還是不查好?”
“哎,老夫年紀也大了,那不是,雲家小兒說假銀那案子,老夫要避嫌嘛?老夫這就上摺子,老夫讓賢!”
“哎,洪尚書,您這話就不對了,那假銀案跟趙將軍這案件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容世子怎麼說的?是說自己是去冀州調軍餉,然後冀州給的假銀吧?你瞅着吧,這個就是由頭!”
“那,那我等……洪尚書,您老可不能不仗義,咱們刑部可是一直在您老的領導下,您老撂攤子了,咱們怎麼辦?”
“嗯,還有個法子,那便是,咱們上頭有個頂鍋的。”
“啥意思?”
“走走,趕緊回家,回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