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是靜止了,四周的空氣亦是漸漸凝稠。
“啾啾”
枝上燕兒飛走,兩個奇怪的人類……
風起吹動墨色梨花暗紋的裙裾,拂動的袖外巧奪天工緊扣。
巧奪天工這麼個怪東西一直收藏在燎更明府。
十多年前,明明容悅帶兒子蕭鈞琮歸省,蕭鈞琮一到城主府就嚷着要找表哥明衍,找着找着明衍沒被找出來倒把巧奪天工翻出來了,他見這玩藝甚是喜歡死皮賴臉的問舅舅要。舅舅明傅恆思及就這麼一副東西放自家或是妹夫家也沒多大關係就大手一揮送了。
沒想到這小傢伙前腳剛得了巧奪天工,他娘還沒藏起來就拿到蕭澀梨面前顯擺、吸引她注意。可咱陳戈諾——澀梨姑娘哪會理他,這麼顯擺來顯擺去啥都沒用,蕭鈞琮生氣了把巧奪天工往地上一擲,好巧不巧緊閉的巧奪天工分成了子母鐲,簫鈞琮小眼睛一瞠兩隻小肉手甩開巧奪天工,齊齊捂住張得老大的嘴。
“一個,兩個!”
母鐲落在雜草裡而子鐲偏偏落到蕭澀梨懷裡,簫澀梨吃了一驚,一個變兩個,這東西古怪。她輕輕捏起子鐲湊近想看清,沒料到剛一動子鐲就纏上了手僅留了一絲縫隙,並且這麼多年無論陳戈諾怎麼長、怎麼撬它,巧奪天工與她肌膚就保持這麼個縫!
“哇哇哇!”蕭鈞琮尖叫着撒開腿鴨子似的跑出梨苑……
“打開。”冷冽的眼眸毫無波瀾的注視着眼前的男子。
蕭鈞琮神色帶傷,還是這麼討厭我嗎?他垂下手聲音低沉,“不會。”
又是一片死寂。
“嘿,小子你幹什麼?”老醫舉着杵奔了出來,近身看見相連的巧奪天工,他雙目圓睜射出兩道貪婪的光,激動過度得整張調色板般的臉變得猙獰、恐怖,“巧奪天工!好東西啊、好東西!”
“收起你的臉,”陳戈諾倒抽了一口氣,轉過眼,“怎麼,你會打開?”
“把他的手剁了不就得了。”老醫一抹臉答得理所當然。
蕭鈞琮一擡臉,“姐……”
“住口,誰是你姐姐!”
“什麼姐姐弟弟的?真熱鬧啊!”楚慕珥甩着塊鮮紅似血的絹帕扭着個楊柳腰走了進來。
老醫嘖嘖的嘆着她那身打扮。一身絳紅裹胸紗衣裙,外着玄色託肩紗衣,紗衣上毫無修飾、僅是在寬大的袖口邊零星的繡了幾朵妖冶的相離花,腰間玄色束腰上繫着的金腰鏈隨着細腰輕晃發出清脆的聲響,頭上梳了個時新的墮花髻,金質的掐絲相離花簪斜插耳側,下墜以玄玉串起的流蘇,黛眉細勾杏眼含笑朱脣,顯盡風塵滋味。
“木耳姑娘今日是怎的了,這般打扮?”
“表表表……表嫂?!”簫鈞琮驚呼。
楚慕珥眉腳一抖垂下眼將絹帕遮了大半張臉,妖紅的帕子襯着雪白的肌膚,“怎的,我換了身打扮就不認識了?”
“不不不……不是!”蕭鈞琮結結巴巴道。難怪以前每次見這表嫂都覺着怪怪的,人家明擺着沒明家當回事,絕對的表裡不一啊!
“你們究竟有沒有人能打開它!”
“嗯?”楚慕珥走近一看,不認識,“這是什麼?蕭鈞琮,你什麼意思?定霄莊可不是明府,由不得你撒野、扣人!”
蕭鈞琮很是委屈的瞄了眼陳戈諾,嘀咕道:“我哪敢啊……”
“那你快打開!”楚慕珥甩着絹帕蹬蹬上前,一巴掌拍在蕭鈞琮腦袋上。
“姐……”
陳戈諾閉眼不見蕭鈞琮小狗狗似地眼神。你就裝吧,當年沒被你騙過去如今也不會!
“爺爺,你真就沒法子?”她看向一直沉思着的老醫,老醫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一聳紅彤彤的鼻子深吸一口氣道:“有是有,不過……”他拖着長調擠開楚慕珥玩味的圍着蕭鈞琮轉悠。
蕭鈞琮看眼前這個被陳戈諾稱作爺爺的醜老頭,胃裡一陣翻騰,難道姐姐這些年就和這麼個怪人一起?
“不過什麼?”三人齊齊問道。
老醫順着染成深綠色的鬍子,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咧嘴剛要開口蕭鈞琮搶先發言道:“除了砍了我的手,”轉頭看向陳戈諾,“還有我姐的!”
“當然不用砍。”老醫答。
楚慕珥聽的一頭霧水直接用帕子包了老醫的鬍子扯過來,“什麼和什麼,你孫女怎的成了他姐姐了?”
老醫揮開楚慕珥的手不做理睬繼續道:“不過這摘下的東西可要歸我。”
蕭鈞琮一怔,當年失了這子鐲爹與舅舅都大發雷霆,可見它有多重要。現在要把整個巧奪天工給人,他們不把我活剝了扔鍋裡燉了。
“好。”陳戈諾倒沒有蕭鈞琮的煩惱,只是左腕上突然少了個物件難免會不適應罷了。
她雖是這麼想,可心裡還是泛開層層不捨。
蕭鈞琮猶豫的看着陳戈諾,置身於蕭家與明家事外多年的姐姐,究竟該不該回來呢?
楚慕珥雖不知詳情,但蕭鈞琮作爲蕭家少主還不至於吝嗇到不願把各小東西送人,那扣着他與言若的必定不是個簡簡單單的鐐銬!
“唉,你要人家的東西做什麼?”
老醫又順起鬍子,慘白的大嘴似笑非笑。看樣子他倆是不打算給了,那就只能一直戴在陳家丫頭的手上了,反正聽口氣這陳丫頭來頭還挺複雜的,不怕她逃了!
“你沒瞧見這東西可是上等的好材料,正好可以讓我打副順手的刺穴針啊!”老醫掂量着巧奪天工,要真是這樣可就浪費了。
陳戈諾細眉一挑。老醫這明擺着是假話,他那副銀針還不夠順手嗎?
“既然那麼猶豫,我也不強求了。”說着,老醫手一擡用力一劈,只聽匡的一聲,巧奪天工依舊緊扣毫無動靜。
陳戈諾只覺腕上一痛,睜眼看時腕上卻是一道血痕,血珠點點滴滴順着子鐲滾下墜落在地。
“呵呵,年紀大了力道難免不準。”老醫乾笑。
楚慕珥狠狠瞪他,他不知姑娘家留不得疤嗎!
陳戈諾腦海間一道閃電劈過。當年巧奪天工一分爲二不就是因爲被蕭鈞琮用力摔的嗎!
蕭鈞琮亦是隱約想到幼時是怎的被那巧奪天工嚇到的,轉眼看向陳戈諾見陳戈諾亦是看着他,默契的一點頭,用力將手撞向一邊的海棠樹。
老醫見他倆撞過去心裡一急忙伸過手要攔,偏偏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撞到蕭鈞琮身上,直接把蕭鈞琮撲倒在地連帶着陳戈諾也摔了下去,不過還好巧奪天工以一個老醫期望的角度砸在地上的石塊上。
“老醫你瘋了!”楚慕珥尖叫,上前扶起陳戈諾。
“在誰手上,在誰手上!?”老醫真像瘋子似地翻着身下的蕭鈞琮的衣袖。
蕭鈞琮痛呼一聲,一拳把老醫打開,“疼死了!”
“走,進去我給你上藥。”楚慕珥攙着陳戈諾向屋裡走,“千萬不能留疤啊!”
陳戈諾愣愣的盯着腕上沉了許多的巧奪天工,你還是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