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營接令出征以後,立刻開始緊急集合,靈州城就如被捅了老窩的馬蜂一樣,馬蹄聲、角號聲、口令聲等各種緊急短促的聲音轟然響起。
靈州是邊關重鎮,數百年來,不間斷的戰爭早已把靈州老百姓的神經鍛鍊得無比堅強,聽到這些熟悉的聲音之後,城內老百姓以爲胡騎又來攻城,不少人拿起了菜刀、木棒等物涌到了街上。靈州刺史樑守恆擔心靈州未戰先亂,把靈州刺史衙門的所有衙吏都派出來維持秩序,百姓聽說是黑雕軍獅營出征,不是胡人打了過來,這才放下心來,陸續地散開。
獅營和虎營的營地在靈州城內,獅營、虎營緊急出動以後,城內只剩下侯大勇的五百親衛,這老百姓提刀弄棍涌到街頭,聲勢頗爲壯觀,這個架式倒把錢向南弄得有此緊張,他覺得應把城外駐軍調一部分進城,於是抓緊時間把軍情營安排好,又匆匆來到了節度使府上。
春天明媚的陽光帶來了無限生機,幾隻“閃電俠”、“鄭和”在籠子裡咕咕地亂叫,院角的珠珠草長得頗爲豐茂,嫩黃嫩黃的鋪滿了院角。
“鄭和三號”剛剛經過長途旅行,送來了大梁城符英的密信,對於侯大勇來說,符英的密信不過是漢語拼音寫的信件,對於其他人來說,符英的信件就是天書,侯大勇就站在中院鴿籠旁邊,一邊曬太陽一邊讀着符英的信件。
第一次用“鄭和一號”送信,侯大勇想了半天不知寫什麼好,就用密信寫了一首李商隱的無題詩。正如侯大勇所料,符英接到無題詩後。根本沒有多想,反而被李商隱詩中的意境感動得一塌糊塗,於是符英對“鄭和”着了迷,天天就盼着“鄭和”飛來,以便把情詩帶到靈州的郎君去,後來覺得鴿子太少,就親自安排了一筆資金從南唐買來了十六隻高質量地信鴿,這樣,符英興致盎然地開展了起千里傳情詩活動。一來二去,符英也就給侯大勇上了一堂情詩啓蒙課,有效地提高了侯大勇的讀古詩的能力。
符英的情詩文筆一般。卻勝在情真意切,這就讓侯大勇很有些慚愧,自己在外面養了二奶,而且還懷上了孩子,每次“鄭和”帶着情詩從天而降,符英的情詩就如一條小竹條,有意無意地打着侯大勇的手心。讓他手掌又麻又癢。
郭炯、錢向南和樑守恆州走不久。“鄭和二號”就從天而降,侯六勇原本以爲天上又飛過來的一首情詩,誰知這一次符英卻是說正事,由於“鄭和二號”所帶密信容量有限,所以密信正文內容十分簡短:按前議成立了秦家商鋪。由秦家和出任掌櫃。
富家商鋪變成龐然大物以後,由於有富鞏的教訓,雖說孟殊一直忠心耿耿,符英仍對孟殊獨掌富家商鋪感到很不放心,一直在暗中尋找機會另外成立一個商鋪,這次趁着禁衛軍攻下壽州之機,就藉機成立了一個新的商鋪——秦家商鋪。調用了富家商鋪地一部分資金和小部分人員,基本按照富家商鋪的模式來經營,秦家商鋪很快也就上路了。
當日在大梁之時,侯大勇就知道符英有成立新商鋪的想法,這次成立秦家商鋪地時機選得非常之好,侯大勇在心中暗自讚了一聲。
侯大勇看罷密信,沐浴着春日陽光,突然在房頂思春的野貓一樣,想起了守在大梁的能幹漂亮的妻子符英,自從大梁一別,不知不覺已經分開一年,侯大勇突然想起:在現代社會裡,成婚以後的男女三個月不過性生活就被稱爲不人道,也不知符英是否在心中有所埋怨。
想完符英,侯大勇又開始想起開始調皮的兒子侯宗林,站在院子裡發了一會呆,侯大勇思緒一發不可收拾,不禁又想起了在另一個的世界地小琳和女兒,陽光曬在侯大勇臉上,暖洋洋十分舒服,侯大勇突發奇想,若天空中又出來一陣奇怪地光,自己又回到不知是哪一個亂七八糟的朝代,那麼這個世上的妻兒、黑雕軍、靈州、同心又會怎麼樣了?侯大勇有些自嘲道:這個世界離開了誰都一樣地轉,如果我又稀裡糊塗地離開這個大周朝,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沒有人記得我。
想到符英哭着找老公、秋菊春蘭哭着找郎君、宗林、小璐哭着找父親,侯大勇鼻子酸酸的,忽然又想到師高月明肚子裡還有自己的孩子,東北阿濟格和侯虎也是自己地親人,侯大勇暗道:自已不小心來到大周朝,不知不覺竟種下瞭如此豐碩的成果,若在現代社會,一來犯了重婚罪,要受到人民正義的審判,二來會被世人鄙視爲陳世美,陳世美不過是找了一個二奶,自己不僅包了二奶,還包了三奶、四奶和五奶了。唉,看來這輩子只有老老實實地呆在大周朝,努力打拼出一番事業,創造一個安全的生活環境,否則怎麼對得起這此依賴自己的女人和小孩子。
就在侯大勇在院中胡思亂想的時候,錢向南急急忙忙地走進了中院。
侯大勇從胡思亂想中收回了思緒,笑道:“今天錢郎怎麼老是風風火火的,又有什麼急事?”
錢向南聞言,也就放慢了腳步,笑道:“在黑雕軍生活這麼些年,走路就如安上了風火輪一般,總也慢不下來,看來以後當不了大官上不了朝堂,你看那些宰相們走路總是四平八穩,多有官威啊。”
大周朝堂上地文人們,均以踱方步慢條斯量爲官威,錢向南在鄭州任職時,學着上司們踱起了方步,就在大功快要告成的時候,侯大勇來到了鄭州,從此,錢向南跟着侯大勇爬坡上坎過河鑽林。習慣了東奔西跑的生活,以前的官威也就不知去向了。
侯大勇擺擺手道:“那一套官威有什麼用處,都是裝模作樣自娛自樂,我們帶兵打仗不學那一套。”
錢向南小眼睛轉了數轉,道:“剛纔獅營出城之時,城內百姓以爲胡騎又攻進城來,街道上涌出了不少提刀弄棍的漢子,靈州城內現在只有五百親衛隊,兵力實在太少。不說胡騎來攻,就是城內百姓聚衆鬧事,彈壓起來都很是費勁。”
“錢郎也太過小心了。靈州百姓有吃有喝,憑白無故爲何要聚衆鬧事?”
正說着,一隻鴿子從天空中鑽了出來,徑直落在鴿籠上,侯大勇天天都要來看“閃電俠”和“鄭和”號,鴿子還飛在半空中,侯大勇已從鴿子飛行地身姿判斷出飛來的是“閃電俠。”“閃電俠”剛剛落在鴿籠上。一旁的親衛就熟練地捉住了“閃電俠”,取下密信,快步拿到封沙房內。
侯大勇問道:“你猜猜閃電俠帶回來什麼消息?”
“閃電俠只有同心城和廉縣兩處有,不是同心城飛過來的,就是廉縣飛來的。”錢向南說完此句。意識到自己說了等於沒有說,補充道:“同心城和廉縣目前各有三隻閃電俠,石將軍上午派閃電俠送來一封密信,若沒有特殊情況,不會再讓閃電俠飛回來,我估計這隻閃電俠是從廉縣飛過來的。”
因爲西會州唾手可得,侯大勇心情頗佳。笑道:“黑雕軍佔領西會州之後,清水河就被我們完全控制了,這就意味着,党項房當人的威脅已經完全解決了。廉縣北面就是契丹人的勢力範圍了,莫非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契丹人也趕來湊熱鬧。
錢向南到侯府的目地就是建議侯大勇加強城防,此時,侯大勇說起了契丹人,錢向南立劃順着侯大勇的話頭道:“廉縣只有熊營兩千人馬,若契丹軍沿着黃河南下,越過廉縣之後,一天時間不到就能逼近靈州,此時靈州城內僅僅有五百親衛隊,不如調龍軍匡操進城,增強城防力量。”
錢向南順便把獅營出城之時,靈州城內百姓的反應描述了一番。
錢向南正在說話間,封沙拿着紙條,神情嚴肅地來到侯大勇身邊,道:“熊營都指揮使姜暉送來密信,他們遇到了大股契丹馬賊,圍着工事不退。”
侯大勇皺着眉頭看過密信,把密信遞給了錢向南,道:“契丹人當真來湊熱鬧。”
看罷紙條,錢向南有些擔心地道:“契丹馬賊居然敢圍困熊營,熊營有兩千人,料來契丹馬賊人數不少,我們是否馬土增援?”
侯大勇沒有馬上回答錢向南地問話,走到院子一角,摘下一片嫩黃的珠珠草葉子,放在口中嚼了嚼,只覺舌尖又麻又辣,侯大勇連忙把珠珠草吐了出去,問了一句:“不知河套地區有多少契丹人?似乎軍力一般。”
侯大勇突然問起河套地區的情況,錢向南心中一驚,自從離開鄭州以來,他一直跟隨在侯大勇左右,接掌軍情營之後,對侯大勇瞭解更是日益加深,侯大勇要求軍情營做的事情,遠遠超出了一個節度使的權力範圍。
錢向南謹慎地道:“軍情營向河套先後派了十五人,從他們傳回來的情報看,契丹人在河套兵力並不多,不過萬人而已,軍備也不足。”
“現在遼皇是耶律述律,我在粟末靺鞨部族生活了一段時間,曾和耶律述律的部族軍交過手,我最初用過地戰刀就是打敗耶律述律後得到地戰利品,是耶律述律送給我的。”
“節度使曾和契丹人交過手?”
“我不僅和契丹軍交過手,還曾經跟契丹馬賊交過手,當年我跟隨劉三商隊回滄州的時候,曾遇到過契丹馬賊,首領名叫悉獨官,非常歷害,我差點被他殺掉。契丹人所佔土地寬闊,人口衆多,軍力強盛,實非党項、回鶻諸族所能相比,不過,單純論戰鬥力,契丹軍也不比房當軍強悍。”侯大勇有些神往地道,“河套地區可是富饒之地,當年漢軍佔領此地之後,漢武帶曾在此屯田。河套曾繁榮一時,不過昔日的輝煌已湮沒於漫漫黃沙之中。”
侯大勇的神情和語調,讓錢向南敏感地意識到侯大勇想幹什麼,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河套在唐末就被契丹所佔領,契丹人在河套雖說駐軍不多,但是契丹建國已久,是大周朝最爲強勁的對手,若要和契丹輕啓戰端,恐怕朝廷會怪罪下來。”
侯大勇知道錢向南說得極有道理:柴榮的戰略方針基本上是按照《平邊策》來實施地。收服西蜀鳳、階、成、秦四州之後,長江以南就成爲柴榮勢在必得的目標,柴榮派侯大勇鎮守西北的主要目的是維持現有局面。以便讓朝廷集中力量攻打南唐。
侯大勇從大梁到西北之時,樞密院承旨時英和他一路談天論地,時英對契丹人的情況極熟,也就把契丹人地情況詳細告訴了侯大勇,侯大勇由此知道遼皇是有名的“睡王”耶律述律,此時遼國朝事荒蕪,實力大減。正是收服河套的好時機。若假以時日,等到契丹國力復振,收復河套就會困難得多。
侯大勇權衡良久,道:“經過義州、小倉關和黃河岸邊的決戰,房當人已對大周形成不了威脅。契丹人主要軍力集中在易州以北,也就是遼上京、中京、東京、南京、西京這五京之地,而在河套地區,契丹人地兵力擋不住黑雕軍的進攻,若集中黑雕軍主力,一戰可把契丹人趕出黃河幾字形區域。”
錢向南正要張口,侯大勇擺了擺手。不容置疑地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既然契丹馬賊包圍了熊營,黑雕軍就以攻打馬賊之名,掃蕩黃河以北的契丹人。”
錢向南見侯大勇主意已定,也就不好再勸,道:“現在黑雕軍獅營、蛟營均已經前往西會州,靈州城城內有五百親衛,城外有五千駐軍,若想掃蕩契丹人,實力有所不足。”
侯大勇沒有再和錢向南議論,對一直跟在身邊地封沙道:“命令親衛隊立刻到點兵場整隊集合;命令城外狼軍匡操緊急集合,一個時辰之後到北門外等候命令;禽令豹軍陳仁義立刻率兵進入靈州城,加強靈州城的警戒。”
封沙快速地把命令複述了一遍,正要走開,侯大勇又道:“你把樑使君和書院白霜武叫過來。”
封沙急急忙忙走後,侯大勇轉身對錢向南道:“我要親自帶兵去廉縣,靈州城就由你、粱使君和白霜武一齊來守衛。剛纔你說起靈州漢子提刀弄棒涌上街頭,看來靈州民風強悍得很,正好可以好好利用,我走後,你和樑使君一道在城內徵集一些靈州漢子,讓他們暫時充當團結兵,幫助守衛靈州城。”
“靈州城現在有四萬戶,每戶成年男丁逢二抽一,估計可以徵集到數千人,另外,靈州城內商家有近兩百戶,這些商家都有家丁,大商家抽十名家丁,小商家抽二到五名家丁,這樣一來,光是城內的團結兵就可以徵到數千人,團結兵就由白霜武來指揮,加上豹軍兩千軍士,守衛靈州城應是沒有問題。”
當侯大勇穿着鎧甲從內院出來之時,白霜武已站在中院等候,見到節度使出來,白霜武擡頭挺胸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軍人味道十足。
“錢判官把事情向你交待沒有?”
白霜武出生于軍人家庭,父親白重贊向來以軍法治家,因此,白霜武很有軍人氣質,也極具治軍才能,到了靈州,由於柴榮一步一步收縮了節度使的用人權,白霜武被迫來到書院當副院長。白霜武當上書院後,天天和幾位儒生混在一起,眼看着黑雕軍東征西討,打得房當人滿地找牙,白霜武就如陷在了流沙中,渾身是勁卻使不出來,當接到節度使召見的命令,立刻跨上戰馬,狂奔而至。
白霜武站得筆直,答道:“請節度使放心,有末將在此,一隻耗子也進不了靈州城。”
親衛羅青松把戰馬“風之子”牽了出來,“風之子”是一匹極爲靈氣的戰馬,它見到主人披掛整齊,知道可以出城去溜達溜達,興奮地不斷地打着響鼻,同時用頭親熱地摩擦着侯大勇。侯大勇用手拍了拍“風之子”地脖子,回頭交待道:“靈州民風悍勇,稍加訓練就是能戰之精兵,我把這些團結兵交給你,你給我好好帶,若帶出戰鬥力了,你就是他們地都指揮使。”
白霜武兩眼放光,道:“請節度使放心,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團結兵就敢和党項騎兵決一雌雄。”
侯大勇率領五百親兵奔出北門之時,匡操帶着狼營兩千軍士也州好趕到北門,二千五百騎兵沒有任何停留,馬不停蹄地朝着廉縣奔去。
熊營都指揮使姜暉守在廉縣新修好的工事裡,工事外是數千契丹騎兵,這些騎兵的服飾、武器都比較雜亂,旗幟也是五花八門,姜暉由此認定他們是馬賊。
這些馬賊打仗極有章法,隊形散得很開,一波一波地向着廉縣簡陋的工事發起攻擊。熊營二千軍士全部裝配有弩箭,按照黑雕軍地戰術,二千軍士分爲兩組,一組休息,一組在工事後面防守,這一千軍士又分爲三組,輪番用弩箭向契丹人射擊,契丹人沒有想到廉縣周軍如此難打,丟下數百具屍體卻沒有佔到絲毫便宜,就退到弩箭射程以外,圍而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