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僵持,伯喬按兵不動,躲在暗處看梵音的反應,就在他決定走出去時,小巷另一頭忽然走出一個人。
伯喬大驚:什麼時候?
只見那人腳步溫吞,帶着些微怯意走向梵音,伯喬只能看見他的背影,估摸着是個少年,還是個身材健碩的少年。
“主人。”少年低低地喚了一聲。
梵音頗爲意外,“林凡?你怎麼在這?”
伯喬劍眉微擰:林凡是誰?
少年直直地看着她,如實道,“我剛剛在街上碰見主人了,就一直跟着主人。”
梵音微驚,她竟在林凡跟了她一段時間後才察覺出來,這才幾日不見,這孩子進步竟如此神速?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問你怎麼會在上京城?”梵音微頓,“你是跟逸興思一起來的?”
林凡眸光大亮,“是!主人已經見過逸公子了對不對?”
梵音極淡地“嗯”了聲,似乎不想就這個問題細說下去,“你怎麼會遇見他?”
林凡事無鉅細地將當時在繁花河岸發生的事同梵音說了,“主人,您爲什麼不跟逸公子走啊?”
梵音沒工夫去糾正他的稱呼,她還震驚在逸興思當時也在春水瑤,還就住在她和銀孑去的那家客棧裡,或許是逸興思當時聽見了銀孑喚她的名字便追了出去,正好遇上受梵音相贈木簪的林凡,這才一眼認出。
真是趕巧了。
“主人?主人?您在想什麼?”
梵音舒展眉心道,“沒什麼,你跟着逸公子也挺好的。”
林凡看她手裡提着大包小裹的東西,伸手道,“主人,我來給你提吧,從今以後我還是跟着您,畢竟您纔是我的主人。”
梵音道,“林凡,你和我不是主僕關係,你不需要稱呼我爲‘主人’,也不需要對我用敬稱,當日在春水瑤,我已許了你的自由身,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不需要跟着我的。”
林凡卻急道,“那怎麼行?主人救了我的命,又賜了我的名,我焉有不報之理?便是當牛做馬豁出性命也要報答主人的!”
林凡一臉真摯,梵音見拗不過他,只好做罷,“罷了,有朝一日我若真需要你的幫助也未可知,但是眼下,你不能跟着我。”
林凡抿抿脣,聲音有些低,“是因爲主人如今是皇上的妃子嗎?”
梵音點頭道,“是,倘若你非要跟着我,就得……來一刀。”
梵音手作刀狀揮了下,震得風聲四起。
林凡頓覺胯下一涼,隨即反應過來梵音是在逗他,鬧了個大紅臉。
“其實如果主人需要……我也可以不要這二兩肉的……上刀山下火海全憑主人調遣!”
梵音教林凡紅彤彤而又認真的臉逗笑,“好啦,不會讓你上刀山下火海的。”
林凡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頭小獅子似的,“主人,既然您現在已經出來了,不如就跟我走吧!我們去找逸公子,去春水瑤,去潛淵,再也不回這地方了!”
梵音看林凡像在看個孩子,“你很不喜歡這裡?”
林凡道,“我在哪裡都一樣,可我聽逸公子說主人您在宮裡腹背受敵,宮外也有人虎視眈眈,我擔心您。”
梵音倒是意外,“逸興思這麼跟你說的?”
林凡乖乖點頭,“難道不是嗎?主人?”
“算是吧。”梵音勾了勾嘴角,這個逸興思從前不是待陸弦思很差嗎?難道後來他真的轉了**上陸弦思了?
林凡激動道,“那主人我們這就走吧!再也不回那個鬼地方了!”
梵音拍了拍林凡抓住她手腕的手,安撫道,“我現在還不能走,不過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讓自己身陷囹圄。至於你呢,就乖乖待在逸興思的身邊,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逸興思不論是言行舉止還是談吐氣度都非凡夫俗子,將來或走仕途或走他路總不會差的,眼下時局動盪,能有人所依,是件幸事。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免得教人發現。”
“可是主人……主人!”
話音未落,梵音已沒了影子,林凡再想跟着她,已無跡可尋。
黃昏的時候,霞光滿天,滿上京城一片金色,暖烘烘懶洋洋的,教人總想貪戀這一時半刻。
梵音把所有的藥材放進力拔的房間,與力拔一道借用酒樓的廚房準備糕點去了,裴蘇御的房間裡,只有他和伯喬。
“……事情就是這樣,皇上,陸容華何時多了個奴僕?臣在調查路家時,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
裴蘇御沉靜的可怕,“不是陸家的奴僕,是她之前出宮到春水瑤時,救下的一名少年。”
伯喬似乎聽到梵音提及春水瑤,又補充道,“對了,那個逸興思也曾在春水瑤,眼下那個林凡就跟在逸興思的身邊。”
又是逸興思。
裴蘇御摩擦着輪椅把手,手指微微泛紅。
“她出去做什麼了?”
“呃……”伯喬撓撓頭,眼神有些飄忽。
裴蘇御眸光暗了暗,“她去見逸興思了?”
“沒有沒有,不是不是。”伯喬連忙否認道,“陸容華去了幾家藥材鋪,抓了不少藥材回來。”
裴蘇御疑惑道,“她抓了什麼藥材?”
“呃……這個……這個她抓了……抓了……”
裴蘇御蹙眉道,“你支支吾吾做什麼?”
伯喬一咬牙, “她抓了治痔瘡的藥!還有治脫髮的!治腳氣的!治口臭的!治——”
“打住!”裴蘇御有些炸毛。
這些顯然不是給她自己用的,他嘗過,她香得很呢,哪兒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病?
“別雲間近來有誰不適嗎?”
伯喬思考道,“沒聽說啊,陸容華把藥材放進力拔的屋子裡,就沒再做別的了。”
裴蘇御:“……”
裴蘇御:“力拔?”
伯喬頓時明白裴蘇御的言外之意,“纔不是力拔呢!力拔姑娘頭髮多的很,身上也香……纔不是她呢!”
裴蘇御試着從這些藥材裡摸尋着規律,竟是無跡可尋,“她拿這些藥材做什麼呢?”
廚房裡,梵音和力拔兩人忙的熱火朝天。
梵音的手還算巧,學起力拔有模有樣的,“你看。”
力拔由衷道,“夫人可真厲害。”
梵音笑道,“是你教的好。”說着,她開始捏下一塊芙蓉糕。
力拔道,“有些材料不比家裡,恐怕味道會有些差異,公子不介意就好。”
梵音道,“做給他吃已是極好了,忽然管人要上哪給他弄去,要不是看他晌午時不大高興,我纔不給他弄呢。”說着話,又一隻芙蓉糕新鮮出爐,梵音放在手上仔細端詳。
力拔將一切看在眼裡,端起托盤與梵音一道上樓,“夫人既知公子不大愉悅,爲何還要那樣說?”
梵音道,“我也不知道,下意識就那麼說了,但其實……”
但其實說完後,她是有一點點後悔的。
“其實什麼?”
“其實——”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