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麗娘帶着陶陶去東院蒸年糕, 懷宇跟在他們身後回去背書寫字, 呦呦則在西院東屋廚房看着竈火,不讓火滅掉, 同時還偶爾抽個空去西屋看一眼花易巖怎麼處理那些獵物。
花易巖獵回來的那頭鹿體型不小,即便是花易巖也是費了些力氣才把它挪到架子上的,然後他提着刀, 繞着鹿轉了兩圈, 纔在鹿的脖子下方挑了地方一刀插進去,等刀再拔出來的時候,粘稠的血也流了出來, 滴滴答答的。
花易巖取了一隻水桶放在地上用來接流下來的鹿血,準備到時看看入藥還是做藥酒。一轉頭,就看到呦呦站在門口看的興致盎然。花易巖想起來譚麗娘曾經跟他說過,也不知道呦呦像誰, 女孩子該學的不愛學,就喜歡翻牆玩螞蟻。
花易巖當時還想,還不是像你, 你小時候也淘氣着呢。卻不知道,呦呦的淘氣已經保持了兩輩子了。
現在呦呦除了翻牆玩螞蟻, 還多了一項看人宰牲口放血。花易巖無奈地想完,開口趕人, “還不去看着竈裡的火,一會兒滅了。”
呦呦這纔想起來正事,嘿嘿笑了一聲, 轉身就跑。
花易巖再回過頭來,剛好看到懷瑾把捂着眼睛的手放下來,忍不住輕聲問他,“怕啊?要不回去吧?”
懷瑾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一點點怕。”兩根手指頭中間有一條細縫。
花易巖看他的神情,明顯還是挺怕的,怕嚇着他晚上做噩夢,乾脆就讓他出去玩了,“你去看看兔子吧,看看小兔子是不是又餓了,會不會冷。”
相比起屠殺放血這種事,懷瑾更願意去看小兔子,立刻點頭出去了。
譚麗娘再外頭忙完往回走,才進屋就看到懷瑾正蹲在裝着小兔子的筐前面,一邊摸着兔子的毛,一邊自言自語,“小兔子,你別怕,我來保護你,你怎麼不吃菜葉了,不好吃嗎?我也不喜歡吃白菜,我喜歡吃肉,不過我家裡窮,不能一直吃肉,也不能把肉分給你,對不起,你還是吃白菜吧。”
譚麗娘剛聽到的時候還想,呦呦自言自語的毛病怎麼又傳給了懷瑾,等在聽到他說家裡窮不能一直吃肉更不能給小兔子的時候,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譚麗娘偷偷笑了一會兒,沒有打擾他,在他身後繞過去走進廚房,廚房裡煙霧繚繞,呦呦坐在竈前,時不時往裡頭扔一根柴,鍋竈裡的火光映在她的眼睛裡一跳一跳的,白皙的小臉被烤的有些發紅,單這麼看的話,還挺嫺靜的。
如果譚麗娘知道就在剛剛她還跑出看給如何給鹿放血,不知道會不會覺得此刻的自己是眼花了還是眼瞎了。
譚麗娘走進來的腳步聲打斷呦呦的發呆,她暫停了口裡哼着的小曲,擡起頭來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娘。”
今天早上,八歲的呦呦終於掉了她的第一顆牙,比上一世晚了快兩年。掉牙的時候呦呦忍不住感嘆自己發育的遲緩,然後把牙埋到院子角落的棗樹下。上牙埋起來,因爲上牙往下長,如果掉的是下牙,就扔到房頂上,因爲下牙往上長。
譚麗娘伸手揉揉呦呦的頭頂,從她身後的架子上摘下一把勺子,用清水衝了一遍,掀開鍋蓋,熱氣蒸騰而上,立刻瀰漫了整間廚房。
鍋裡的豆子已經被煮爛了,譚麗娘隨便用勺子攪了攪就成了一鍋“爛泥”。
“行了,撤火吧。我去和麪,吃完飯蒸豆包。”譚麗娘剛纔算了算,煮豆子做飯在西院的東屋,晚上炕的熱量應該夠了,年糕和豆包都去東院蒸,這樣兩鋪炕能更熱一點。
呦呦的任務完成,蹦躂着出了廚房繼續去西屋看花易巖宰鹿殺雞去了。當然,她對宰鹿和殺雞沒什麼興趣,她感興趣的是那個鹿頭和野雞的雞毛。她仔細觀察過,這頭鹿的鹿角很好看,而且花易巖說了,打算給風乾之後留起來,然後掛在牆上當裝飾。
鹿角很好看,當裝飾也好。不過呦呦真正感興趣的是野山雞的雞毛。野山雞,又叫做雉雞,那五彩斑斕的長羽毛,不留下來簡直浪費!況且,還有很多很多的絨毛,可以用來做墊子呢。
譚家就有一個這樣的東西。不過不是墊子,而是一張羽絨被,不大,像嬰兒被,聽說從陶陶倒懷瑾,四個孩子都用過,依然是她那位神奇神秘的外祖母的手筆,將雞鴨的最柔軟細密的絨毛收集起來,然後清洗高溫蒸煮晾曬後,做成了這樣一張小被子。怕被子扎毛,特意選用了最細密的苧麻布料。
呦呦覺得,兩隻野山雞的絨毛不多,可能做不了被子,不過可以做一張薄薄的羽絨墊子放在椅子上,這樣以後再坐椅子的時候就舒服多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坐硬板木頭。
花易巖聽說了呦呦的打算,自然立刻同意,還說會替她去張家說一聲,請張家也把絨毛留下來,這樣就能多做一張坐墊了。
呦呦點頭,心裡還是有些遺憾,要是有鴨絨就好了。
花易巖將兩隻野山雞褪了毛開膛破肚清理了內臟後,將其中一隻雞用油布裹起來掛在房檐下,寒冷的天氣就是一個天然冰箱,任何東西放在室外不出兩個時辰,就會被凍住。另外一隻雞則被放在案板上剁剁剁,切成塊留着晚上燉着吃。
處理完兩隻野山雞,在處理兔子的時候,花易巖這才發現,大兔子不是像他們想象的凍死的,而是受傷死的。它的肚皮上又一支不長的飛鏢,因爲被長毛擋住了,所以纔沒看見。
“怕是大兔子被飛鏢射中後逃脫了,然後小兔子不知道怎麼鑽出來了,爲了保護小兔子,大兔子才把它藏到身子底下的吧。”花易巖把飛鏢拔出來,帶出的血將腹部的毛沾染的一片紅,黏糊糊一片。
呦呦不忍心再看,從西屋裡退了出來,走到小兔子縮着的筐前,伸手揉了揉它的腦袋,捏起一片菜葉送到它嘴邊,小兔子嗅了嗅,張開嘴咬住,用舌頭和兩顆板牙一點點把菜葉子捲進去,然後嚼嚼嚼。
呦呦逗了一會兒小兔子,出了房門在院子裡找到夾着一根棍當大馬的懷瑾,拉着他回到東院。東屋裡懷宇剛寫完今天的大字,正從位子上站起來,見呦呦帶着懷瑾回來,就拉他洗了手又脫掉被汗打溼的中衣,放在炕頭烘乾,又找出另外一件給他換上,套上棉襖,按住蠢蠢欲動的他,“不許再跑了,一會兒該吃飯了,新蒸出來的年糕和豆包,可香了。”
恰好陶陶從外頭經過,聽見他的話笑着點頭,“餓了吧你們倆,年糕馬上就出鍋了,等會兒就能吃了。”
陶陶說完走進西屋,西屋的炕上,譚麗娘正在包豆包,從面盆裡挖出一塊黃米麪來,左右兩手來回拍兩下拍出一個圓餅來,然後用勺子從豆子盆裡挖兩勺豆子放在圓餅中間,不能多,多了的話豆包要漏,也不能少,少了的話光吃麪沒有餡。
呦呦就坐在旁邊看着,看見陶陶進屋來對她招招手,“姐,年糕好了沒有啊?”
“快了,再等一炷香吧。給我倒碗水喝。”說完走到譚麗娘身邊,問:“娘,晚上吃豆包還是吃年糕?”
“吃啥都行,呦呦去把你爹喊來,一會兒跟我拎屜蓋,我一個人拎不動。”譚麗娘頭也不擡地說,手底下飛快的包着豆包,“今天就在東院吃了,不去西院了。”
呦呦應了一聲,把倒好的水塞到陶陶手裡,跳下炕出去喊花易巖了。
花易巖很快過來,手裡還端着裝雞塊的盆,準備一會兒一起燉了。他一進廚房,就迷失在了白色的熱氣中,好一會兒才找到鍋竈的位置。也難怪,花易巖很少進譚家的室內,就是進也不往廚房去,怎麼會知道鍋竈的位置。
他和譚麗娘一起把西廚房的鍋裡的年糕屜提出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又去了東廚房把年糕屜提出來也放到架子上,然後刷過添水倒油開始燉雞。
譚麗娘回到西屋繼續包豆包,花易巖則進了西廚房,屜蓋上的年糕已經散去了熱氣,逐漸冷卻成形。花易巖取了一把刀,沿着一條邊開始切年糕,四個孩子從小到大一人捧着一個碗依次拍開,花易巖往每個人的碗裡都放了一塊兒年糕,還叮囑他們放一點白糖吃纔好吃。
晶瑩的白色白糖顆粒遇到熱熱的粘粘的年糕,理解粘附在上頭,夾一塊放在嘴裡,又甜又粘又熱乎甚至還有一點點粘牙。
“細細的嚼碎了,不然不好消化。”花易巖一邊切着年糕,一邊囑咐幾個孩子們,“也不要吃太多,晚上肚子難受,一會兒還吃飯呢。”
呦呦來到這個世界這是頭一次吃年糕,覺得確實和上一世的糯米麪年糕不同。除了原料,大概和製作方法不同也有關係吧。上一世南方的年糕都是用糯米在搗臼裡搗出來的,然後把白糖加水煮成甜漿,然後把糯米麪倒進去拌均勻上過蒸就好了。
而北方的年糕用的是黃米,在石碾子上磨得細細的,蒸的時候在燒開水的鍋裡放上屜蓋,屜蓋上面鋪一層豆子,又豇豆和芸豆,然後再一層層均勻地地撒上黃米麪,大概要撒上三四層才行,然後鍋蓋一蓋開始蒸就好了。
呦呦吃完一塊拳頭大的年糕,花易巖的年糕也切好了,分別放在另外兩個屜蓋上,端到院子裡使之快速地冷卻降溫,而屋裡的譚麗娘也將第一鍋的豆包包好了,可以蒸了。
西廚房裡蒸着豆包,東廚房的雞塊也燉好了,一家人也不回西院了,直接搬了桌子放到東屋炕上,將年糕裝盤,雞塊盛出來,簡單又豐盛地吃完這頓晚飯。飯後譚麗娘繼續去包豆包,花易巖則回到西院繼續去處理那頭正在放血的鹿。
才穿過兩個院子之間的角門,花易巖就看到大門口站着一個人,正是張大壯。
張大壯看見花易巖從原來譚家的院子出來,恍然大悟,“我還說怎麼敲半天門沒人應,怎麼都在那個院子?”
“蒸豆包呢,麗娘說在東院蒸省的再燒炕,我們那屋光做飯就夠了。”花易巖解釋了一句,“張大哥來有事嗎?”
“哦,是這樣的,我明天進城,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張大壯終於想起來正事。
花易巖想了想,說:“我和麗娘商量商量,一會兒過去跟你說。”
張大壯點着頭走了,心裡想:這個花兄弟怎麼和個娘們似的,還要跟娘們商量。
作者有話要說: 僅以此章,致敬那位明明不喜歡本文還要半夜不睡冒着老十歲的風險難爲自己來給惡評的“路人甲”同志。不過估計以那位的尿性,大概不會看到這裡,畢竟連登錄都不敢的人,怎麼會願意花錢買V章呢?
畢竟我已經知道那位是誰了【就是這麼任性】
我這個人吧,心比較寬大,偏偏我又不“心寬體胖”,所以呢,真的沒必要用惡評來打擊我。而且吧,我這個人,越挫越勇,這不是,今天爆字數了,雙更啦!不過呢,存稿也沒有了【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