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看着一員猛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長,那是一種很獨特的感覺,馬超的成長潛力,幾乎看着都會讓人一日一嘆,而審食河這一段時間倒是有些在享受這種感覺了,但今日既然是陪同馬超一起出來的,其實也擔負着一部分保護的責任,雖然以如今馬超一日千里速度進境的實力,大部分情況下自保綽綽有餘,龐德、審食河卻不願冒這個險,所以審食河在一邊和馬超有一句沒一句閒搭聊着,一邊卻對周圍環境保持着足夠的警惕。
作爲一名超一流武將,如今的年紀,審食河也將近整個武將生涯的巔峰時期,他想要保護一個人,如果對方不是比他高出半籌不止,想要突破他的防護那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雖然有這個信心,審食河還是因爲生性謹慎並沒有絲毫放鬆。
“將軍行蹤倒是莫測,不過總會有消息傳來的,估計前幾日出了虎牢關,現在應該已經進入冀州了吧。到時候若有消息傳到,龐將軍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過來的。”四周四顧了幾眼,審食河纔回答馬超的問題,他有些不確定地說着,實在是這方面他其實沒有太去在意,管理軍務、照顧馬超,這都算是他的職責,他也夠忙的了。
龐德也知道馬超一直很關心凌巴這個義父的消息,他和這個後來漸漸走進並且改變了他人生的男人的感情可見一斑,所以若是真有了凌巴的消息傳到涼州來,龐德肯定會及時通知馬超知道的。
不過即便是火影衛,想要傳遞來回消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畢竟涼州此時還在韓遂手中,也要避免他的一些耳目。
馬超似乎也沒打算從他這裡知道什麼,聞言不發一言,又是縱馬奔騰,他是漸漸喜歡上了這種馬上暢遊的感覺,在洛陽時候不覺得,不過到了涼州這裡卻時時馬戰,現在不只是適應了這種作戰方式,更是喜歡上了,馬上馳騁、狂風呼嘯過耳邊和臉頰的那種暢快感覺,讓他也如脫繮的馬兒一般,心中暢快便直接表現出來,用大聲呼嘯表達自己的情緒。
審食河看着他,也緊跟着他,臉上卻也掛着一種異樣的慈愛。
本來天就晚了、時間不早,而後夜漸漸深了,在外奔走一番之後,馬超的性子也漸漸收了回來,這幾乎算是一種習慣,就類似於義父所說的“散步”吧,然後他便要和審食河二人一道抹黑就往回路趕。
經過一片樹叢間,那濃郁的樹木帶着自然的氣息,當然暗夜中也令審食河更加警惕,附近的氣氛明顯和來時的時候有些差異的詭異,憑藉着一名頂尖武將的直覺,審食河對周圍環境潛藏的一些東西提前預知到了。
他感覺到了危險,或者說得玄了點兒,就是所謂“殺氣”
“誰?”審食河眼中光芒突然暴漲,視線望着林中一處。
馬超的眼是很尖的,所以幾乎在審食河叫出聲音的同時,他眼瞼一跳,也已經察覺到了黑暗中的某個身影,下一刻更是看到那林間動了幾下,心中卻是陡然興奮起來。
卻見大概是被審食河的喝問驚動了,那人也自知被發現了無法再隱藏下去,隱藏下去也沒有意義了,所以乾脆就要暴露出來,不過原本有些什麼目的不清楚,但肯定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此時想着的居然是立刻逃跑,黑暗中,馬超只隱約見得林邊似乎有人縱馬在狂奔。
“呔,小賊休走”馬超喊了一聲,哪裡會讓對方這麼輕易逃走,一撥馬沒有絲毫遲疑立刻追了上去。
身後審食河心裡還正覺得奇怪:那個身影有些熟悉,怎麼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見馬超已走了,自己都來不及攔住,先是一愣,旋即心中不由苦笑:這也是一個會惹事的主兒,但又無可奈何,只得跺一跺腳,也急急跟了上去。
但終究審食河起步慢了幾拍,胯下的馬又抵不住馬超胯下凌巴首肯、龐德親自爲其挑選的西涼寶馬,此時要追居然已是追不上,只能夠憑藉着某種虛無縹緲的感覺堪堪吊在後面。
時間漸漸過去,審食河越來越急,兩旁景物也飛快後退,而小樹林漸漸沒去,空曠的西涼總算顯露了一點兒真實面貌來,雖然黑暗中不好視物,但武者耳聰目明,而且剛剛天黑下來,還不至於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那樣的地步,今晚月光清涼,對審食河也有好處,所以他很快看到了月下的一些場景,但這一看之下,卻不由得他大吃一驚。
前方似乎發生了戰鬥,而且近乎尾聲,其中一方明顯處於弱勢,是被壓迫着的,身高還比較小,看起來像是馬超,此時處於下風審食河是不得不救。
“記住了,取你小命者,金城閻豔是也”耳旁傳來一聲聒噪,話音甫落,就見暗影中那人手中斷槍卻幾乎毫不停留,就朝着馬超肋下直刺而去,此擊若中,馬超就是不死,恐怕也要受極重的傷,若不經過及時救治,還要是華佗那個級別的外科,那就算是小命僥倖能夠保住,那留下的後遺症,也絕對不是馬超所能夠承受的。
但就在那萬分之一的時刻,就在馬超自己都以爲自己必死、那人也以爲這一擊必中的情況下,居然攻勢被阻了一阻,一聲“鏗”響地上便掉下了一柄短刃,幾步遠處還傳來呼呼風聲,似乎有人正疾奔過來,黑影人看過去,正是審食河。
其實在審食河看來,馬超和黑影人這一番決鬥,並沒有他們看起來想象中的那麼兇險,至少他有把握、在關鍵時刻自己可以有好幾種手段保住馬超的安全,至於黑影人,他卻是根本就懶得管。
這是絕對的實力差距所造成的巨大差異,黑影人或許以爲自己的武藝很不錯了,卻沒有想到過審食河會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更高手。
審食河在這時刻趕過來及時阻止了對方逞惡,剛剛那一下就看得出來對手實力還是不如自己的,那一擋其實何嘗不是一個試探,心中有了底,接着就要動手解決了對方,哪知道對方狡詐如狐,一見情勢不對,居然第一個選擇就是放了馬超跳上馬去就要逃跑。
那一下審食河知道了他的實力,他自然也大概知道了審食河的實力,卻又摸不清對方的底,而且剛纔審食河那疾風驟雨奔來,不等自己幹掉馬超,自己就先要死在對方手下。
審食河心中有些怒氣,將背上彎弓拿來,然後從腿邊箭筒一抽,兩支箭矢便搭上了弓弦,審食河雙目一凝,暗夜中居然亮如兩顆小小星辰,死死盯住了前方正奔逃的那個身影,暗自一吸氣,頓時只聽“呼咻”兩聲破空之聲,兩支箭矢不分先後成兩角就向着那自稱爲閻豔的黑影人射去。
“啊”遠遠似乎有什麼聲音傳來,又不太確定,很快一陣急促的馬蹄再次響起來,審食河心中免不了微微有些失望,知道這兩箭雖然沒有落空,但因爲夜色的緣故,終究對自己準頭有所影響,同時對方肯定也有躲避,所以造成影響恐怕也不大,之前那聲說不定還只是麻痹自己的。
馬超此時卻又上了馬,和審食河說了聲“河叔,快追”,居然又縱馬而去,審食河無奈,趕緊跟在了後面,這一次卻是緊緊跟隨,馬超似乎也學乖了,小心了些,沒有和審食河拉下太大的距離。
但是夜色中奔逃,本就最好隱匿,再加上這一小道路邊還有樹叢掩護,想要找到簡直難如登天,所以待審食河和馬超再要追去的時候,卻已經丟了人影。
馬超見追丟了人,狠狠咬牙,更是破口大罵道:“閻豔,我記住你了,下次若有機會被我逮到,定要斬你不饒。”當然喊這話的時候,不免有些心虛,畢竟剛纔都看得出來,自己武藝還是不如對方的,只是少年人面皮薄,只能夠如此說。
審食河卻是搖搖頭,道:“不,他不是閻豔,而是韓遂女婿閻行、閻彥明。”他也是突然想起來了,這人的背影,加上剛纔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讓審食河確定了對方身份。
馬超一愣,“韓遂?”他對這個名字很敏感,在凌巴有意識地薰陶教導下,馬超早已經脫離了一個簡單莽夫的範疇,但有些事情卻無法丟棄、更無法忘記,他也沒有忘記過當初自己拋棄了洛陽還算平靜優渥的生活,跑到涼州這苦寒之地來,爲的不僅是早日入沙場磨礪自己,更是爲了能夠找到機會,狠狠打擊此人,而且務求一擊必中,因爲從義父那裡,他已經知道了自己這個弒父仇人的狡詐。
審食河說到那“閻豔”其實是韓遂女婿閻行,馬超並沒有一下子跳起腳來,就要喊打喊殺的去報仇,而是先冷靜想了想,理清了這其中關係,然後便想到這其中隱含着什麼,是不是韓遂已經看破了自己,今天這個難道就是一個試探?
暗夜裡,彷彿看得見風雨急急而來,這涼州,將要不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