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私慾真的是一件很難說的事情,因爲人的理性,很多時候可以控制,甚至隱藏起來,但一旦爆發了,就好似脫繮的野馬,已經不在一般人能夠規制的範圍了。
不得不說這些年以來袁紹的歷練並非是沒有效果的,起碼在這種時候,當內心因爲長久以來的積壓然後此時又有着許攸充滿着誘惑的蠱惑所引導着野心急劇膨脹的時候,他卻並沒有因此而一下子失了冷靜,這在這種時候是很難能可貴的。
可冷靜不代表不想,更不代表就不會去做。
袁紹雖然不會被單純的感性和野心所支配,但他此時內心充滿的,卻都是和那傳國玉璽有關的念頭,可是有些事情,卻還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那麼快。
“刺客、有刺客……”當這呼喚聲傳入袁紹和許攸耳中,打破了兩人之間詭異的沉默的氣氛的時候,兩人先都是一愣,然後對視一眼,皆看到了一閃而沒的某種異彩。
袁紹二話沒說,幾乎是急不可耐地匆匆離開了這個內室,而許攸緊抿着春也自然緊緊跟隨着。
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剛一出房門,卻立刻與迎面而來的一支內府護衛隊撞上,不等袁紹多問什麼,那領隊之人已經先行行禮,一邊還在道:“少爺,老爺那邊好像出事了,屬下正要前去查看……”
“我也正要去。”不等他說完就點點頭表態道,同時一邊說着,袁紹還極隱蔽地飛快掃了身邊許攸一眼,許攸當即心領神會,默默退到了一邊去,而對方似乎也沒有察覺到有什麼異常,只看到袁紹那種似乎夾雜着擔憂等複雜情緒的英氣面龐。
然後袁紹便在那領隊帶領下跟着這支隊伍,一起望着府內另一頭走去,等到袁紹等人離開之後,早前隱藏入暗處的許攸才顯出身形走出來,看了看天空,眼中閃爍莫名,似乎在祈禱些什麼,良久才深吸了口氣,然後又向着袁紹那邊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口中微微呢喃了一句:“我可是將自己身家都靠在你身上了,本初,可不要讓我失望啊……”然後搖搖頭,嘴裡一邊低低的說着些什麼,身影卻漸行漸遠,只模糊可以聽到什麼“收拾軍隊、叫上顏良文丑衆家將一起”之類的話。
而不說這邊許攸如何如何,袁紹跟着那些府中護衛一起來到了父親袁逢住的院子裡的時候,卻發現這裡早就已經亂作一團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夥黑衣打扮的賊人,十分悍勇地一遍一遍衝擊着袁家老院子那已經被衝的七零八落、破落不堪的防備了,而袁紹跟着來的那支護衛隊見到這種情況當然立刻就加入了防禦中去,袁紹也跟着在他們的掩護之下趁機跑到了院子裡面去。
當袁紹剛一進入院子的時候,卻被裡面詭異的沉靜的氣氛驚呆住了,然後他看着面前那個蒼老的老人,此時他就躺在那裡,躺在自己的面前,袁紹突然一下子覺得自己心中好像變的空落落的,多年來自己爭取的那麼多的東西,原來換到最後,最想要的,不過是想要對方的一句認可而已,可是到了現在,不知不覺,望着那蒼老甚至憔悴到了極點的面容,袁紹有生以來第一次,淚流滿面……
洛陽凌府,在凌巴老神在在的躺在自己命人定製出來“限量版”躺椅上的時候,眼睛恍若無意間的一瞥,卻不知看到了什麼,讓他突然激動了起來,然後轉頭問着身邊靜默呆着好似隨時待命的那個暗部“隱”的成員之一、一個戴着面具的奇怪男子:“那裡,是那個方位?”說着的時候,他還用手指着外面不遠處某個方向。
男子轉頭看過去,正看見凌巴指的那個方向此時升騰起了連天的大火,黑煙籠罩了上空的一大片,看起來就像是一場天災,他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算計着什麼,沒過一會兒就帶着毫無感情的口氣回答道:“秉主人,若是沒有看錯,那裡應該是四世三公之家的袁府所在。”
不說對方說的語氣十分之肯定,凌巴也相信他不會亂說,而且實際上不用問他,他對此也已經有些猜測了,這問看似多此一舉,不過是想要確認一下罷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雙手交叉起來放在胸前,兩邊手指卻一點也不安分的互相撩動起來,心中似在盤算、似在猶疑、思忖着些什麼,過了良久,他突然站起來,眼中目光重新變得深邃,嘴角勾起,露出一抹邪魅的冷笑,“袁家,呵呵……”
“立刻下去命人準備好,封鎖各大城門,今日絕對不能夠放跑一個人;另外通知各出關卡,若是有人不經手令闖關,勸告不聽者,殺無赦……”凌巴接着又冷酷的下了命令,而等到那人下去傳達命令之後,他突然感覺眼皮毫無預兆的跳了起來,心中突然就升騰起了一種讓自己都覺得無法捉摸的不安感,好似有什麼捉不住的東西,或者、是什麼恐怖即將來臨展開它神秘的面紗一角一般……
袁府,曾經風光無限的洛陽大宅地之一,那個四世三公無限榮耀的家族的大本營,此時卻已經被一片火海籠罩。
誰也不知道這場大火是什麼時候、又是如何開始的,只知道當有第一個人開始招呼“大火、火啊”的時候,衆人眼中看到的袁府,便整個丟卻了往日的光榮,此時倒也是光輝相映,可惜卻是在災難性的火海中。
而當大家的視線都被火災吸引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在火海的背面,某一個並不爲人輕易所察覺的院落裡,一支裝備齊整、精神十足的隊伍正在緊急集結。
“本初,這裡已經是在洛陽城裡咱們的全部人馬了,其他人此時都在城外,我已經發信號讓他們嚴陣以待,隨時準備接應咱們了,只要需要,一出城咱們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許攸的話語中透露着信息,而語氣更帶着一種雀躍和興奮。
袁紹不置可否的輕輕“嗯”了一聲,臉上始終是面無表情,在許攸訕訕退到一邊之後,他才目光雄視過自己手下這支精銳隊伍,包括自己手下兩員大將,顏良和文丑。
令人驚異的是,除了這些人之外,那個冀州別部司馬麴義居然也在其中,當然還有其麾下的精銳、三百先登死士,只是他幾乎隨時貼身守護左右的手下大將韓猛此時卻並沒有跟隨在身旁,而他看着袁紹的時候,眼中閃爍過的也是更多是渴望還夾着其他什麼的複雜目光。
就這麼環視了一圈,袁紹並沒有過多的話語,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有力而沉穩的聲音卻如一聲炸雷在衆人耳邊響起,但對此時多是忐忑的知情的一些人來說,這又更像是一顆定心丸——“我們走”
話說當袁紹這邊整點人馬,準備要衝出洛陽城的時候,他沒有想到在另一邊,有一個人也帶着自己的人馬早就等待已久了。
黃昏下的城池分外美麗,可誰也不會想到,下一刻即將發生什麼,就如命運的軌跡一般不可捉摸。
而此時在這裡,也有一支人馬在嚴陣以待,與袁紹剛好相反的方向,在城門口裡面,而正對着城內,當先有三匹馬,馬上三人,中間一人面如冠玉,耳垂極大,雙手極長,而披盔戴甲間掩蓋了幾分儒雅氣質,多了幾分肅殺之氣,尤其是此時神色肅穆莊嚴,配合下面檔口旁懸於馬背之上的一對雙股劍,恍然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奇妙認知感;左邊一人,面色發紅如重棗,更如人之怒髮衝冠,不怒而自威,丹鳳眼、臥蠶眉,頷下美髯長及胸口,雖只是端坐於高頭大馬之上,卻依然顯得身姿挺拔、孔武有力而又英武不凡;右邊一人卻是面色好似黑炭一般,但仔細一看,卻也有幾分耐看,而且雙目中精光閃爍,也證明其並不像是外表所現這般簡單粗獷。
此三人,正是如今名貫南北、威震天下的“白紅黑”劉關張三兄弟是也。
此時是三人三騎,正好位於列隊領頭位置,而彼此的站位又並非完全並列,而是幾要構築成一個三角鐵架的形狀,劉備則更像是一個三角頭的立錐,帶着尖銳鋒芒刺入前方。
“大哥,你說這、他真的會來麼?”最耐不住性子的,自然就是張飛了,百無聊賴地盯着前方良久,卻很快支撐不住,看了看還耐心十足的大哥和二哥,尤其是二哥,此時那雙明顯特徵的丹鳳眼眼眸微沉,眼皮閉闔,一副氣定神閒模樣叫他恨得牙癢癢。
“三弟稍安勿躁,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的。”回答他的反而不是大哥劉備,而是看起來十分淡定到讓張飛不覺得就蛋疼地二哥關羽,只是即便是說話的時候,眼皮也沒有擡一下,彷彿沒有什麼能夠引起他關注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應和了關羽所說的,還是真的是老天爺都拿張飛的沒耐心沒辦法,在關羽此話剛落下的時候,他們卻立刻趕到身下的地面上似乎有着微微的震顫,而遠處好像有什麼聲響傳來,越來越大聲,越來越響亮,而遠處的景象也越來越清晰,最後只聽到劉備彷彿在耳邊輕輕呢喃一半還帶着些無奈和不願的嘆息:“終於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