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在外邊的時候沒仔細看,而且跟馬超講話也有些分心,等到進來看清了裡面,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怎麼又來這裡了?
然後又看到了蔡邕,蔡邕頷下留着須,在古代男人來說,男人的相貌中,鬍鬚的好看也是其中一個要件,關羽人稱美髯公,程昱也有一撮好看的短鬚,至於蔡邕,年輕時候定是美男子一個,就是現在算是老了,五十多的年紀,身形已顯佝僂,但面相上,尤其是從鬍鬚上來看卻也有幾分耐看。
當然凌巴不是來看蔡邕好不好看的,他還在奇怪怎麼自己跟着蔡邕就這麼鬼使神差的進來了這個地方了。
凌巴當然不是害怕這個地方,現在洛陽還沒有哪裡對他來說是龍潭虎‘穴’去不得的,而是這個地方他來過、他認識、他知道,究其根源還是因爲這本來就是他的底盤。
沒錯,這座名叫賞月館的類似後世書畫展覽的地方,就是貞兒所辦商部名下的所有之一,而且算是非營利‘性’質的,而“賞月賞月”,顧名思義,這地方本來就是爲文人提供一個休憩談天的安靜場所,說白了,類似於後世的有些會所。
漢末這時候,當然還沒有會所這種概念,就算到了後面三國、到了後面一千多年中的歷史裡也沒有,這還是從西方引進來的,而會所在後世能夠吸引到人受到許多社會上流人士的歡迎和追捧,自然不是沒有理由的,這種場所在喧囂塵世提供出一片幾乎是獨立於外的空間,本來就具備着一種幾乎與生俱來的獨有魅力,吸引着那些特殊人羣。
而這賞月館,則依靠的是它從建立之初就秉承的文化理念和深厚的文化薰陶感,讓來到這兒的文人們都感同身受到自己受到的重視、自己的驕傲得到尊重,光光這一點上來說,那每月不過些許無痛癢小錢的所謂“會員費”,其實對這些人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了。
當然,不管是在哪裡、什麼樣的社會裡面,總是不缺那些附庸風雅的人,賞月館也有這種現象,但那只是剛開始,在經歷了後來的幾次特別舉辦的文化活動之後,那些魂在人羣裡濫竽充數的人,便一個個都被清掃了出去,而賞月館本身的神秘‘性’,以及他面對衆多有勢力的人所表現出來的強勢,也增強了那些文人的觀感,是好是壞另說,至少印象是絕對深刻的,而在這種地方,感覺自己層次都上了一層,這些文人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便是大部分時候他們來到這裡最大的“追求”了,尤其是類似蔡邕這種在現實中算是懷才不遇的名士,反而來這裡更多。
另外賞月館還有一個特別節目,這是在接受了許劭之後形成的,也就是之前許劭風靡汝南的月旦評,如今是隨着許劭完全整個兒“開”到了洛陽來了,這一點也同樣吸引了不少人。
凌巴來到這賞月館,卻感覺有些不自在,說真地,他並不太喜歡和這個時代的文人打‘交’道,如蔡邕這種倒沒什麼,他們本身學識淵博、見識閱歷都很豐厚,和他們聊天都會讓人覺得受益匪淺,但有許多人雖然不能夠說是渾水‘摸’魚進來的,而且確實有些真才實學,但從‘性’格上來說卻讓凌巴頗爲不喜,所以他很少來這個地方,儘管這裡已經漸漸隱隱有了洛陽第一“風雅地”的趨勢。
馬超之前卻顯然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也沒有感覺過這種與外面很不一樣的氣氛,所以他不免有些興奮,不要歸結到這小子突然好文了,實際上這隻能算是一個少年人對於一個新地方的好奇引起的,而且凌巴想起剛纔跟在蔡邕身邊的小‘女’孩,總覺得馬超這興奮好像別有由來。
“義父,咱們去找蔡師嗎?”馬超看凌巴似乎走的不是和蔡邕一個方向,有些奇怪,便不由得問道。
凌巴微微一笑,又忍不住調侃道:“孟起不會真的是思‘春’了吧,怎麼老是記掛着蔡師……哦,我明白了,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馬超是個少年,對於凌巴的“新語言”很有免疫力,反而接受的很快,而且他們父子的相處方式說起來也很奇怪,馬超起先心裡還有些不適應,但現在就覺得很輕鬆很舒服,他喜歡這種感覺,不過對義父時不時拿自己來調侃,馬超顯然很不滿,翻翻白眼沒好氣道:“當我沒說。”
凌巴呵呵笑了笑,沒再糾纏下去,他也沒那麼無聊,而實際上,他現在是要跑去找賞月館的負責人,當然是認識他的,畢竟賞月館在商部的地位也非同小可,貞兒特別叫了一個暗部高層負責,自然認得凌巴這個“幕後老闆”。
拉着馬超在這裡面左繞右繞轉着圈兒,馬超頭都要轉暈了,可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氣氛不錯的地方里面會這麼繞來繞去的,實際上凌巴只是爲了避開一些人才這樣走的,否則要直直走這地方可沒有大到離譜。
終於走到了一個房間‘門’前,凌巴才停下來,馬超終於鬆了口氣,看着凌巴道:“來這兒幹嘛?”
看他一副累的無力的樣子,凌巴有些好笑,“別裝了,你的體力我還不知道?”說着已經推開了‘門’,當先走進房間裡去。
然後馬超在後面緊緊的跟上了……
蔡邕像往常一樣,很自然的來到了賞月館,然後走進去,又是像往常一眼,到自己預定的位置,坐了下來。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洛陽的生活裡,到賞月館成了其中必不可少的一個部分,當然不至於天天來,但是天裡來上三五天,卻是完全有的。
對蔡邕來說,賞月館算得上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在他這麼多年閱歷看來,這天下還沒有哪個地方有這麼一出文雅風度集結一堂得如賞月館這般出彩的。
的確是很出彩,蔡邕在這裡喝喝酒,與一些老友談談詩書禮儀,或者是興致來了,寫上一紙飛白體,賞月館爲蔡邕提供一個發泄和放鬆的環境,而蔡邕的飛白體作品常常也是直接留在了賞月館,當然不作賣,只用來供人蔘觀,也就是做展覽,這也成爲了賞月館衆多標誌之一,也吸引了不少慕名前來之人,倒是應了那句互惠互利了。
今日的蔡邕則明顯有些情緒不佳,一路之上他都顯得有些心煩意‘亂’,而跟在他身邊的,則是他的‘女’兒。
爲人父母者,爲子‘女’憂心的地方甚多,而這個時代大部分父母愁‘女’兒的自然都是婚嫁問題,對蔡邕來說,他的名氣很大,蔡家也是書香‘門’第,蔡琰更是有名的才‘女’,小小年紀就能夠與男子談詩論理,可再怎麼樣也只是個‘女’子,那就註定了必須要找一個好的婆家嫁了。
蔡邕爲之憂愁的,正是這件事情,自從在洛陽仕途上不順之後,蔡邕的很多心思都轉到了自己家裡來了,對乖巧懂事的‘女’兒更加憐惜,實際上對於那曾經的洛陽青年才俊之一的曹‘操’,他很是屬意的,可惜因爲各種原因,他無法將‘女’兒‘交’到曹‘操’手裡。
而本來,他還與河東衛氏訂立了姻親關係的,這卻是蔡家祖家那邊兒的決定,他並沒有反對,聽說那個衛仲道才德兼優,於自己‘女’兒倒是一個良配。
但是最近卻有傳言說,河東衛氏似乎有改變主意的跡象,蔡邕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但他卻感覺到憤怒。
今天來這個賞月館,與其說是習慣來的,不如說乾脆就是要來借酒消愁的,至於帶着‘女’兒親來,這也是第一次,恐怕也有擔心自己出醜叫個信得過的人在旁照應的緣故吧。
今天賞月館的人似乎比較少,而有不少人自然認出了蔡邕來,有些青年才俊之流還會特意上來打招呼,或者其中也有‘女’兒的吸引,畢竟大漢風氣雖然並沒有那麼對‘女’子嚴防大教,但‘女’子出來的卻也不多,況且對自家‘女’兒的外貌,蔡邕一向可是很自信也很自豪的,可是又想到那衛氏的傳言,便一陣不爽,又是一杯下肚,‘女’兒卻只在旁邊幫忙重新倒上一杯。
至於其他人漸漸的也就來得少了,尤其在看出蔡邕興致不高之後,大部分都退開沒再理會他了,雖然想要來套套‘交’情,但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可不是誰都會去幹的。
蔡邕這個‘女’兒倒是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儘管年紀不大,但卻顯得很溫和乖巧,並沒有一點兒刁蠻大小姐的脾氣,只是在一旁盡心安靜地服‘侍’着阿爹。
父親似乎喝的有些微薰,她卻還清醒得很,眼角突然瞥到了一片衣角,不禁擡頭去看,卻見到是一個男子,這個男子大概不過而立之年,長相不凡,身材高挑‘挺’拔,尤其是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一種魂合着野蠻與儒雅的雙重複雜氣質,彷彿要讓人忍不住‘迷’醉其中。
不過她又注意到了男子身後另一個少年,那個少年年紀和自己大概差不多,似乎顯得有些拘謹,更似乎有些不敢看自己,讓她覺得好奇又好笑,這時候那男子卻先開口了:“蔡師,怎麼在這風雅之地買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