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含笑的聲音在天棋聽來如此熟悉,似珠玉敲擊的聲音在深夜裡異常的清晰,清亮而涼薄,。
“夜……四少?!”天棋看着門口的人,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半夜的,那個被全國通緝的頭號欽犯就在他門邊上站着,玉面含笑,長身玉立,手裡還端着一個托盤?
天棋揉揉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尖叫起來:“秋葉白,你瘋了是不是……!”
但是下半句話,他沒來得及說完,就已經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捏住了胳膊然後甩上了旁邊的羅漢牀,喉嚨被對方用胳膊肘卡着一個不輕不重的位置,只是剛好他一旦聲音高點兒,喉嚨就直接被卡住說不出話來而已。
“噓,安靜,別這麼激動,我竟不知道天棋你這般想念我。”秋葉白壓制住了身下的暴躁美人,似笑非笑地拿手指點在他脣上,只是她眼睛裡一點笑意都沒有。
“誰他孃的想你了……不要臉!”天棋惡狠狠地瞪着秋葉白,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跟青蛙似地被人四腳朝天壓制的感覺,而且背後因爲撞上牀板,這會子還隱隱作痛。
秋葉白輕嘆了一聲:“哦,那真是讓我有些難過,我很想念天棋你們呢。”
天棋感覺她懶懶地用修長細膩的指尖敲自己的嘴脣,明媚而凌厲的大眼裡閃過一絲莫名複雜的光來,隨後又迅速地掩蓋了回去他別開臉,冷冷地岔開話題:“你瘋了是不是,竟然還敢回來,難道不知道現在整個上京,不,整個帝國都在通緝你!”
秋葉白點點頭:“嗯,就是知道纔要回來的。”
“知道你不跑,還回來,你是想死,還是他孃的想有一天變成和我一個鬼樣子!”天棋錯愕地又轉回頭,忍不住在對着面前那張漫不經心的臉低吼,渾身氣得直抖。
他實在看不得她那副漫不經心彷彿全然不知道她已經身處危境之中的樣子,實在看不得!
秋葉白直接手肘一推,又把因爲激動試圖做起來的天棋給一把按倒,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挑眉:“天棋,你是在擔心我,擔心我變成你的這個樣子?”
天棋渾身一僵,沒有說話。
她看着他那張僵木的臉孔,慢慢地道:“我以爲你是恨不得我和你一個樣子,纔對。”
她對他不算好,也不算差,只是盡了人道罷了。
當然,天棋這麼多年也沒有給她對他好的機會,每一次他和她見面都充滿了火藥味,他就像一隻永遠不會馴服的脾氣暴躁的……敘鳳。
人說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但是天棋即使被她拔光了毛,也一樣堅持着他鳳凰一樣的驕傲。
天棋沉默了片刻,直覺身上的人不會沒有答案就放過自己,便淡淡地道:“不,我不想看到你和我一個樣子,雖然你那麼卑鄙、無恥、狠毒、惡劣、自私自利,而且一點都不像個女人,但是……。”
他頓了頓,眼神有些迷離地看着她,輕聲補充道:“但是你那麼恣意從容,那麼自由,幼時,夫子教我念——暗雲星疏,清風明月照人來……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大約寫的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他再討厭她,卻不能想象那樣的她會有一天變成和他一眼的存在,屈辱地生活着,卑微地維持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就算他們的名頭上套着公子的光環,可以選擇客人。
但這改變不了每一個人只要出了足夠的價錢就能得到,就能佔有,就能玷污他們的事實!
“如果你要是變得那麼髒,還不如去死了!”天棋幽幽地陰狠地說完這句話,陡然住口。
他從秋葉白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裡都能看見自己倒映出來的猙獰模樣。
秋葉白低頭看着面前那張臉,漂亮而扭曲,但是她原本涼薄的眼神卻忽然柔軟了一些,輕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這隻敘鳳,還是那麼驕傲,並且因爲太多的屈辱和無奈,所以將他的無奈投射到了她的身上然憎厭着她,卻又很看不得哪一天原本強悍如她也變成和他一樣,爲皇權所逼,失去自由,任人踐踏。
她是他心底渴望的一種關於自由和尊嚴的投射,羨慕着,嫉妒着,也許他自己沒察覺到,所以纔對她抱有着濃烈的敵意,不過現在的天棋,大約也意思到了,所以神色很是古怪。
人性這種東西,還真是奇妙。
秋葉白看着天棋,他漆黑的眼睛裡的光芒此刻已經從憤怒、猙獰到尷尬和茫然,甚至因爲似察覺到他自己的心思而泛起出一種近乎委屈的水光來。
倔強又慌張。
秋葉白素來是個看不得美人真心真意的難受的。
她淡淡地道:“你放心,不會的,你永遠不會看到那一天的,就算要要玷污什麼的……。”
她頓了頓,脣角勾起一絲近乎囂張的弧度:“那也我去玷污別人罷。”
說這個話的時候,她腦海裡莫名其妙地閃過一道白色的影子,乾淨柔軟華麗的銀髮,安靜透澈如水晶琉璃的銀灰色眸子,淺薄嫣粉的嘴脣,修薄的腰肢……。
她眼神有點發愣。
直到天棋忍耐不住地朝她狠狠翻了個白眼:“玷污……你他娘就不能像個女人點麼?”
天棋實在很難想象居然有未出閣的女兒家大喇喇地說要霸王硬上弓地玷污男人的!
就算是他接待的那些女客裡,最不要臉的舞陽縣主也只敢衣衫半褪地靠着他磨蹭!
秋葉白有些心不在焉地輕嗤:“之前可不是你說我不是個女人的麼?”
天棋窒了窒,隨後漲紅了臉道:“但你明明就是個女人,我又不是沒有看見過!”
秋葉白這回算是回過神了,低頭瞅着天棋,輕嘆了一聲:“沒錯,我是,你沒把這事兒告訴別人罷?”
三年前,她武藝不如如今的精進,和別人喝酒以後略大意了些,跑錯了房間換衣衫,卻不想被天棋撞破。
“你當我是什麼人,我說了不會說出去就絕對不會說出去,何況這可是你的大把柄!”天棋不耐煩地朝她翻了個白眼,但是身體有點兒不自然地微微移了移。
不知道爲什麼提起這個話題……他忽然就敏感地察覺到壓制着自己動彈不得不的這副身軀雖然修長,但是卻比男子要柔軟許多,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貼着自己腹部上的腰肢形態比自己的要纖細。
還有她鼻間的呼吸,輕柔的,似一隻柔軟的毛絨草兒,輕輕地掃過脖子上的皮膚,瞬間讓天棋覺得那兒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她和他是不一樣的。
但是,很明顯,秋葉白似沒有一點兒自覺。
她已經太習慣將自己代入男子的身份,一點不會覺得她一個女兒家這麼壓在一個半身不着寸縷的男子身上有什麼不對勁。
天棋忽然想起他剛剛進樓裡,誰都馴服不了他,秋葉白親自上陣調教他,動不動就把他扒光吊起來,害得他一直以爲樓主遲早會狠狠給他開了苞的‘悽慘’經歷,心頭火氣又起來了。
這個混蛋,但凡能意識到一點兒她自己是個女的,也不會幹出來那種事兒吧!
“你起來!”天棋越發地覺得自己這個青蛙翻肚皮的姿態,顯得自己‘弱’,忍不宗着臉低聲怒道。
雖然,他比她弱多了是個事實。
秋葉白看着天棋的模樣,笑了笑,這一回沒有再多折騰什麼,鬆了手,翻身而起。
天棋被壓得喉嚨有點發癢,手臂和大腿都有些疼,他慢慢地扶着牀坐了起來,順手扯了衣衫披在自己身上,冷聲道:“你是不是走錯房間了,天書半個月前已經陪了刑部尚書的大公子去檀香寺禮佛,天畫和天琴的房間可不在這頭!”
就算她冒着風險回來帶人走,那也該是她的藍顏知己——天書,或者天畫、天琴,哪怕是禮嬤嬤那些人,也不該是他。
秋葉白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不是來找天書或者天畫、天琴的,我就是來找你的,我需要你幫我。”
天棋一愣,隨後挑眉:“你魔怔了麼,我幫你,我不趁機落井下石,弄死你就不錯了。”
秋葉白怎麼出去一趟以後,變成不着調了?
秋葉白嘆了一聲,伸手搭在他肩頭,湊了過去:“天棋啊,你覺得你在剛纔那一番表白以後,我會信你現在撂下的狠話麼?”
天棋聞言,迅速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話,豔麗的面容上瞬間浮現起可疑紅暈,怒瞪一副哥倆好趴在他肩頭的秋葉白:“誰他孃的跟你表白了,不要臉!”
秋葉白看着他壓低了聲音罵自己,卻沒有甩開她的手,心中輕笑:“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要臉了,來,咱們一塊說點事。”
天棋一臉難以理解地看着她,這個人到底是怎麼能用那種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來跟一個曾經被她那樣折辱和欺壓過的人說這邪?
彷彿,他是她最信任的人?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關於‘最信任的人’這五個字忽然讓他覺得心頭莫名地生出古怪的暖意來,讓他不自覺地正襟危坐,看着她,咳了一聲,冷冷地道:“說。”
秋葉白看着面前的暴躁美人倨傲之中又掩蓋不住他眼底那一點子得意的樣子,心頭忍不住想要笑,但是她忍耐住了,這個時候要是笑了,這隻鳳凰就要飛起來,拿他的爪子撓人了。
她湊近天棋,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輕聲交代了起來:“……。”
天棋也是個聰明的人,他很快地領會了秋葉白打算讓他做的一切事情的用意。
一個時辰之後,秋葉白把該佈置完了事情都佈置完了,又將自己身上的令牌取了一枚給天棋:“禮嬤嬤她們都是我的人,以後遇到什麼不能下決定或者需要幫助商議的,可以先找禮嬤嬤。”
天棋接過那一枚令牌,翠玉的質地,看起來精巧細緻,上面只刻了一個‘竹’字。
這是樓主的令牌,有了這個東西,他可以在任何時間調動綠竹樓的任何一個人和任何一筆錢款。
他有點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手裡的東西,隨後看向秋葉白,神色複雜:“爲什麼是我?”
若那人是天棋,他還能理解。
秋葉白看向他,慢慢地道:“天棋,你出身蔣家,天生軍人的傲骨,即使在我的手下,都不曾屈服,比誰都驕傲,我從來都不認爲,這樣的你會因爲別的什麼事情,放棄自己的驕傲和堅持。”
天棋是蔣家嫡系裡頭唯一活着的人,他自幼追隨着蔣大將軍出入疆場,骨子裡流淌着軍人不屈的血。
從她第一眼看見這個未滿十四歲的美貌少年,渾身都是血和塵土,被人押在角落的時候,那雙淬鍊着火一樣的血紅眼睛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身的鞭痕,也掩蓋不了他的一身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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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得出他將蔣家一門忠烈的軍魂都揹負在靈魂的深處。
如他這樣的人,愛恨分明,是不會輕易承人恩情,而一敵人之恩,必會報之。
即使對方是他的仇人,他也會先報恩,再一刀斬下對方的頭顱。
所以,那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挑選那隻被打落凡塵的小鳳凰。
她庇護了他這麼多年,他就算再討厭她,也不會出賣她,甚至一定會幫她。
秋葉白這一次說話,如此直白,沒有絲毫拐彎抹角。
天棋聽完之後臉色變化莫測,他陰沉下了臉:“你是在算計我、要挾我?”
沒有人喜歡被人看得那麼透徹,何況對方擺明了要利用你!
這種感覺讓天棋心頭非常不舒服,有一種稱爲苦澀的感覺翻江倒海地浮上來。
秋葉白看着他,忽然一笑:“天棋,你難道就沒有利用我了麼,當初挑人的時候原本你不該出現在我面前的,不是麼?”
那些罪臣在落敗之前,在朝野之中也不是沒有政敵的,落敗的家中子弟淪落入官寮,被政敵刻意欺凌、蹂躪至死也不是沒有的。
誰人不知道罪臣之子,若不是發配邊境爲奴,能入綠竹樓就是最好的歸宿。
綠竹樓的樓主,或者說老闆素以寬厚風雅聞名,待手下的公子極好,而且入了綠竹樓便有了挑選客人的自由,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糟蹋。
聞言,天棋臉色瞬間一白,死死地盯着秋葉白。
她……竟然知道?
“你……。”
“我不知道那日你故意惹怒了那看守的衙役就是爲了引起我的注意,也知道你進綠竹樓不光是爲了避開你父親的敵人對你出手,也是爲了有一天你能爲蔣家雪洗冤屈,你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否則你抄錄的那麼多字帖裡,不會有那麼多兵書。”秋葉白看着天棋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悠悠地接口。
若是連自己手下人的心思,她都全然不瞭解,她也算是白混江湖那麼年。
天棋垂下眼,譏誚地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蔣家小公子早就死了了,你最好別太相信我。”
秋葉白一笑,眼神篤定:“不,天棋,你是個軍人,相信我,有一天,你會回到屬於你的地方。”
天棋驀然擡頭,眼睛裡似有一點明亮熾烈的光,似一片灰燼之中的火星。
……分界線……
夜深沉,風微涼。
秋葉白出了天棋的棋樓,已經是三更時分,樓下一道窈窕的身影正靜靜地迎風而立,見她下來,便恭敬地福了福:“四少。”
秋葉白上前扶起她,溫聲道:“阿禮,辛苦了。”
禮嬤嬤搖搖頭,看了看棋樓,微微顰眉,有些不解:“四少,您真的選定了天棋公子麼,爲何不是天書公子或者其他三位公子?”
秋葉白沉默了一會,看向天邊一輪殘月:“我依舊相信天書,人心如霧,朝夕叵測,時局不穩,自然是要謹慎一點。”
樓裡的管事、雜役一半都是藏劍閣的人,自然不會出賣她,樓裡其他小公子們地位不高,頂多知道樓裡管事嬤嬤愛讓他們瞎打聽,但是幹這行的哪裡有不打聽客人的。
小公子們是不知道她在秋家的真實身份的,也出賣不了她。
反而是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四名大公子,他們過分敏感的出身註定了他們都不會是真正屬於藏劍閣的人,她未必能給他們最想要的東西。
畢竟這一回她出事,可不是小事,若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稍微動了點別的心思……
那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整個綠竹樓都會遇到危險。
“其他兩位公子還好,只是天書公子若是以後知道了四少你……把綠竹樓託付給的人不是他,奴婢怕他難過。”禮輕嘆了一聲。
天書公子溫柔細膩,對四少自有另外一份不同情誼。
“天書是有七竅玲瓏心,我也知道他這番離開奔波都是爲了我和綠竹樓,但是誰都知道他和我的關係好,若是真有消息外泄,他一定是會被最早盯上的那一個,天棋卻不同,誰都知道他最恨的人是我。”秋葉白淡淡地道出另外一層考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未來,她的路會越來越崎嶇難行,所以她必須做出最有保障的選擇。
禮嬤嬤點點頭:“奴婢明白了,四少您只管去做您想要做的事情,奴婢一定會盡力和其他人一起護住綠竹樓裡的人。”
秋葉白拍拍她的肩頭,輕嘆了一聲:“阿禮,辛苦了。”
禮嬤嬤看着秋葉白一笑,清麗淡然:“四少,您接下來可是要先歇息一晚?”
秋葉白微微眯起眸子,睨着幽暗的夜空:“不,我打算還要去拜訪一些人。”
………
皇宮
明光殿
夜雖已深,但是依舊有人未曾入眠,只靜靜地坐在燭火邊修剪花枝。
“你昨日和神殿的人起了衝突?”一白一進偏殿的門就看見雙白以標準跪坐姿態坐在桌子前修修剪剪花枝,不免挑眉。
“深更半夜的,你坐在這裡剪花枝?”
雖然雙白的動作看起來很是優雅,但是這樣子,若是尋常的人看見了大半夜的一道白影面目陰森地拿着把剪刀咔嚓咔嚓地剪東西,實在有點嚇人。
雙白頭也沒有回,伸手剪掉一隻夜來香長出來的葉子,慢悠悠地道:“一白,你到底想問哪一個問題,想好了,再問我。”
一白陰柔俊美的面孔上閃過無奈:“第一個,當初殿下不是說了,咱們最好不要對真言宮的人出手,免得打草驚蛇。”
雙白一邊修剪花枝,一邊地漫不經心地道:“不是我對她出手,是她對我出手,何況,她不會有機會打草驚蛇的。”
一白瞬間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廢話,你直接把人擄了,扔你的那大牢裡了,她自然沒有機會打草驚蛇了,但是神殿那邊少了人,還是少了太后老佛爺最寵愛的風奴,你說會不會有打草驚蛇!”
雙白卻彷彿一點不在意,將一朵紫茉莉擦在了花瓶上:“國師不在意,老佛爺就算再懷疑,再查,她能查到什麼。”
他頓了頓,將自己手裡的花枝碎屑捏進了一隻簸箕裡:“再說了,就算他們知道是我們做的又能如何?”
神殿的人,難不成還有膽子地要和控鶴監對上麼?
一白想了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他忽然道:“不知道若秋大人回來了,會不會先來見咱們殿下?”
雙白幽幽地道:“你覺得可能麼,去見國師倒是比較有可能。”
一白擡頭似不經意地看了眼宮殿頂,拔高了聲音:“若是殿下知道國師讓大人如此關注,會不會殺了國師?”
雙百搖搖頭,默默地嘆氣,跟一白這種完全沒有戲子天分的人做戲,真是……衰!
——~困死鳥——你們猜對了麼?
啊哈哈哈哈~看起來很多妞兒猜錯鳥~天棋是非常值得信任的,有時候看人看事必須看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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