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七向秋葉白抱拳道。
四少不是沒有給過秋善京收斂的機會,但是她卻鐵了心要對四少不利,那麼自然是留不得。
“出宮罷,後日就要啓程了,看看周宇他們最後的準備工作完成了沒有。”秋葉白看着天空的濛濛細雨淡淡地道。
這一次出征爲了安全起見,她不光是安排了司禮監的精銳組隊跟隨,同時也暗中召集了不少藏劍閣高手,其中留一部分人監視京城動靜,剩下的暗中混入士兵裡隨軍出征,策應不備。
小七點點頭,將早先準備好的傘遞給她,秋葉白看着手裡的油紙傘,沉默了一會,遞了回去:“春雨潤如酥,在雨中走走也好。”
這春雨清潤,又如冷霧一般,倒是能安撫心中煩悶。
小七一愣,來不及反應,就見她已經走出了長廊,徑自向宮門方向而去。
他的娃娃臉上露出不解來,卻只能趕緊跟了過去,心中暗自慶幸還好這春雨下的不大,出了宮門就有馬車候着。
秋葉白纔出了內宮門,便忽見一道人影靜靜地撐着一把精緻的油紙傘立於內宮門外,烏髮以碧玉髮簪束在頭頂,身上只一件木槿色的雲錦圓領長袍,除了腰間橫攔一條白玉帶外,沒有任何裝飾,但他一身出塵脫俗的素淡卻極襯這幫煙雨朦朧,清清冷冷,青葉欲滴的時節。
他不必任何動作,只在雨中撐傘靜立,人在景中便似一幅水墨暈染的江南煙雨圖。
只可惜……
她比誰都知道這位江南佳公子看似淡然出塵的容色之下,掩藏着多大的野心和慾望。
小七跟在秋葉白身後,亦看見了站在內宮門外的人,他不禁眸光一冷,梅蘇?
這個男人在這裡作甚,一副等人的樣子,不會是在等着四少罷?
秋葉白一點沒有興趣知道梅蘇在這裡作甚,只目不斜視地繞開他,向外而去,卻不想經過梅蘇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秋大人。”
秋葉白停住了腳步,冷淡地道:“梅大人有何指教?”
她這個時候可沒有心情和梅蘇玩心機,若是他不識趣,她一點不介意教他怎麼識趣。
“京城近日多雨水,下官家中正好從江南販來一批新工藝制的油紙傘,便送予宮中衆人及朝內同僚,還請秋大人賞個面子多指教。”梅蘇似一點沒有聽出來秋葉白口氣裡的冷漠,只是微微一笑,隨後將手中精緻的油紙傘遞了過去。
他的目光掠過秋葉白,見她如雲烏髮、雋美的眉梢鬢角,甚至紅脣都染了淡淡的雨霧,又似以細如碎鑽的剔透雨珠兒爲妝點,有一種奇異的美麗。
春雨沾濡了她的外袍,卻不見狼狽,反而柔和她身上清冽冰冷的氣息,讓她看起來似一株在雨中恣意生長的野生薔薇,帶着屬於曠野的氣息,他幾乎能聞見她身上散發出來味道如此清洌而芬芳。
幾可用一句話形容——渾然天成,美不勝收。
他似總籠着煙霧的修眸裡閃過一絲幽色。
秋葉白聽他一言,方纔留意到附近守門的小太監和侍衛們手裡的油紙傘雖然勾畫素淡,但都精緻異常,絕非尋常廉價的油紙傘。
而且梅蘇說話極有技巧,人人都收了,她若是當着人前不給他面子收下油紙傘,倒似她矯情和以上壓下了。
秋葉白不想和梅蘇糾纏,她看見他就想起自己那倒黴的‘秋家四女’命格,便順手接了油紙傘:“多謝梅大人。”
梅蘇淡淡地一笑:“大人客氣了。”
說罷,他對着她擡手一揖,便徑直向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秋葉白心中有些異樣,梅蘇站在這裡就爲了給她遞一把油紙傘?
她看向他在雨中的背影,忽然明白有哪裡不對了。
他把傘給了她,他手裡卻沒了傘,便這麼離開了。
她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煙雨裡他的背影淺淡,微微抿了抿脣角,片刻之後亦轉身撐着傘離開。
而遠處長廊下一道暗紅色的修挑人影靜靜地站着,提着兩把傘的手緊了緊,手背上泛出白來。
邊上伺候着的一白有點心驚膽戰地看着自家主子,想要說什麼,卻聽他冷冷地道:“回罷,”
說罷,他轉身向來時路而去。
一白左看看,右看看,暗自嘆息了一聲,跟上自家主子。
他真是不明白這些腦子特別好使的人,爲什麼愛把個事兒搞得這麼複雜!
……*……*……*……*……
秋葉白纔回了司禮監,換下一身溼潤的朝服,泡了個熱水澡,正一邊讓寧秋給她擦頭髮,一邊聽着小七在旁邊跟她簡單彙報處理秋善京的計劃,忽然聽小顏子在門口恭敬地道:“大人,有人在門外求見您。”
“誰?”她品着茶漫不經心地問。
這潮溼的雨天裡,最適宜的便是飲些清淡馥郁的熱茶去溼氣。
小顏子道:“是秋府的三小姐,說是有要事向大人稟報。”
小顏子這些秋葉白在司禮監裡的親信多半都知道自家督公與秋家之人關係非常差,所以稱呼秋家人與稱呼尋常路人沒有區別。
她拿着茶杯的手一頓,和小七互看了一眼:“秋善京?”
真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可要屬下回絕?”小顏子見她和小七的臉色有些古怪,便問。
秋葉白沉吟了片刻,才搖搖頭道:“不必,請罷。”
小七看着小顏子領命去了,便看向秋葉白道:“四少何必要見一個將死之人?”
她神色有些莫測:“將死之人,其言也善,說不定我的三姐姐會給我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也未可知。”
寧秋立刻着人送來一隻金暖爐,將秋葉白潮溼的長髮在上面小心地烘烤,看着不滴水了,便取了檀木梳子慢慢地幫她將長髮梳理起來。
半盞茶的功夫,小顏子便領了一個人進來。
那女子一身素淡衣裙,手裡緊緊拽着個錐帽,低垂着臉,跟着小顏子進來之後對着秋葉白恭敬地福了福,卻咬着嘴脣沒有說話。
秋葉白見她雖然低垂着臉,秀髮半垂蓋了大半的臉孔去,但是卻還能看見她臉頰上紅腫異常。
“三姐姐今兒怎麼有空到這裡這裡來?”秋葉白只做沒有看見,也並不喚她坐。
秋善京低着頭,忽然哀哀地哭泣了起來:“三姐姐是來求四弟救命的。”
秋葉白垂下眸子,淡漠地道:“父親和大夫人做主,怎地竟求到司禮監衙門裡來了。”
秋善京咬着嘴脣,遲疑了好一會,似下定了決心一般看向她道:“那是因爲只有四弟你才能救姐姐。”
她一擡臉,瞬間就讓寧秋嚇了一跳,連小七和秋葉白都愣了愣。
秋善京方纔低着頭,半垂着烏髮尚且不是那麼明顯,如今她一擡頭,就讓人看見她半張臉孔腫大如發酵的饅頭,脣角淤紫即使塗了很厚的粉妝依舊能看得出來,更不要說她一邊眼角也跟着紅腫,似還開裂了,不知道塗了什麼藥,傷口上泛着油光,愈發地顯得形容悽慘。
這分明是被人暴揍了一頓!
秋葉白雖然不喜歡她,但是看着她這般悽慘的模樣,不免好奇:“三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難不成是秋善京那日與男人偷情的事兒被杜珍瀾知道了麼?
杜珍瀾素來是個霸道的,她自己可以出入綠竹樓,卻最不喜家中有人折騰出風流韻事來,連丫頭勾引主子少爺都要被她狠狠教訓,何況是家中養着的小姐。
秋善京搖了搖頭,捂住自己的臉,哽咽道:“這與大夫人沒有關係,是……是……他打的。”
秋葉白看着她,挑眉道:“他?”
秋善京點了點頭,咬着脣角,無比的艱難地道:“沒有錯,就是那日四弟在後花園看見的黑衣人。”
對於秋善京的坦白,秋葉白還是頗爲有點驚訝的。
“你是說……你的男人打了你?”她挑眉看向秋善京。
秋善京點了點頭,隨後彷彿全然崩潰了一般,捂住臉淚如雨下:“他不光是打了我,他還要殺了我!”
秋葉聞言一怔,挑眉道:“他爲何要殺你?”
這不過短短几日,這對兒野鴛鴦竟反目成仇了?“
秋善京渾身顫抖,泣不成聲:“因爲……那日四弟你看見了他……他懷疑我出賣了……出賣了他,便容不得我了。”
秋葉白看着她,不可置否地道:“是麼,你可以告訴他,你堅貞無比,什麼都沒有說。”
秋善京搖了搖頭,慘然一笑:“沒有用的,我在一開始沒有完成他交給我的任務,後來又廢了這麼些日子,他原本就已經懷疑我了。”
“任務?”秋葉白敏銳地眯起眸子:“與我有關麼?”
秋善京看着她,一咬牙點了頭:“沒錯,我接到的任務就是要除掉四弟你。”
“爲什麼,四少那時候在秋家無足輕重,是誰讓你這麼做的!”寧秋聽到秋善京的話,瞬間眼底閃過寒光。
四少一回秋家便危機重重,一半的幺蛾子是這個女人折騰出來的,真是該殺!
“是不是八皇……。”小七亦忍不住冷聲道,但忽然見秋葉白一眼冷冷地掃過來,他方纔驚覺自己多嘴了,審訊犯人的時候,最忌諱一開始就誘導性地提出答案,便沒好氣地朝秋善京瞪過去。
秋善京似乎感覺到了寧秋和小七身上流露出的殺意,瑟縮了一下:“不是八皇子……是……是五殿下……。”
五皇子——百里凌空?
這個答案瞬間讓秋葉白幾人愣住了。
秋葉白沉吟了一會,冷聲問:“秋善京,你不覺得你扯得太遠了,當年我不過初入京城,又是秋家庶子,與五殿下前日無冤,近日無仇,他何必處心積慮爲難於我?”
那時候,她在京城之中不過是無名小卒,也沒有人知道她的江湖身份,怎麼可能與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結怨?
秋善京擦了擦淚,有些自嘲地一笑:“四弟,你真是太天真了,我不也是一個庶女,還是最不打眼的庶女麼,但最後還不是一樣淪爲他人手中刀刃?”
她頓了頓,眼神有些蒼涼:“也許……這是我們的命,誰讓我們是秋家人呢,當初若是我甘願認命,任由大夫人將我嫁給戶部的常侍郎做填房,也許就不會走上更悲慘的今日……。”
四年前,秋善京尚待字閨中,還算不得老姑娘,杜珍瀾給她安排了一門婚事,以拉攏戶部之人,但聽聞戶部侍郎年過四十,她只覺得猶如晴天霹靂,自然不肯甘心,與自己心腹丫頭出去打聽婚事消息時,正好遇上五皇子去巡視名下產業。
她無意間見了五皇子的容貌,百里皇族之中男子多俊俏,她頓時心中一動,片刻之後,便下了決心,定要成爲五皇子的側室,飛上枝頭變鳳凰。
“三姐,你還真是膽大妄爲。”秋葉白聞言,輕笑了起來。
不過這種事情,倒也真是秋善京這樣的人能做出來的。
“寧在枝頭抱香死,不做任人踐踏泥!”秋善京聞言,忽然擡起帶淚眸子,眼底滿是怨毒和輕蔑。
“我不想一輩子都受人控制,屈居人下,秋善媛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有了個好娘,好外家罷了,我除了沒有親孃,論琴棋書畫哪裡比她差,憑什麼我是地上泥,她是枝頭花!”
秋葉白看着她那猙獰扭曲的臉,再不復初見時候那些溫美,心中有些感慨。
秋善京的怨,她並非不明白。
“你不知我多羨慕你的男兒身。”秋善京似也察覺到自己太過激動了,平復了一下呼吸,才喑啞地道:“你終歸是男子,自然不知女兒家心頭苦。”
“別廢話了,回答問題。”寧秋則是微微顰眉,眼底閃過了一絲輕蔑,就算秋善京有再多的苦衷,但是爲了一己私慾,要置無辜手足於死地,又是什麼好東西。
秋善京目光掠過寧秋美豔的面容,隨後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腫大淤青的臉頰,垂下眸子掩去眼底閃過的嫉色:“總歸我用了些法子,進了五殿下歇息的地兒,遇見了殿下……。”
她有些羞澀地輕聲道:“殿下納幸了我,又知道我是秋家三女,他很高興,答應會納我入宮……只是要我等待些時日。”
秋葉白一聽,便暗自有些好笑,這等最不上心的哄人手段,也只有秋善京這種涉世未深,卻有些心機,又貪婪的女子纔會上當罷。
秋善京似陷入了過往的甜蜜之中嗎,喃喃道:“那時候殿下待我可真好,只是……。”
只是,未過多久五皇子便漸漸疏遠了秋善京,彼時她的婚事也漸漸逼近,她再去尋五皇子的時候,對方一次次地避而不見,此時秋善京幾乎陷入無比的絕望之中。
她已經不是完璧之身,如果這麼嫁過去,一旦被發現,只怕就死路一條。
而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五皇子卻又忽然着人暗中聯繫上了她,並且再一次承諾會迎娶她爲側室。
“三小姐不是沒有腦子的人,竟會信了一個出爾反爾的男人?”寧秋忍不住譏誚地道。
秋善京目光陰鬱地看了寧秋一眼:“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五殿下證明了他自己是對我有心的,他着人想了法子幫我退了那門婚事,那時候我還能怎麼辦,他是我唯一可以嫁的男人!”
“五殿下想必給你提出了什麼要求罷?”秋葉白一邊品茶,一邊淡淡地道。
秋善京僵了僵,隨後還是垂下眸子點了點頭:“沒錯,那時候,你已經回到秋家了,而且得了大夫人蔘加叼獸大會的帖子。”
她遲疑了片刻,聲音有些艱澀:“五殿下說,我要是能在叼獸大會上除掉你,他便在事成之後向秋家提親,迎娶我爲側室。”
“爲何要除掉我?”秋葉白聞言,眼底閃過冷光。
她真是很好奇,自己到底何時得罪了從來沒有見過的五殿下。
秋善京低聲道:“因爲如果你死了,就是三殿下‘所爲’,而非五殿下所爲,是三殿下攜私怨要‘除掉’秋家的人,而不是五殿下。”
秋葉白聽她這麼一說,忽然想起來了,那時候她着人調查跟蹤秋善京,包括秋善京的接頭人的一切跡象線索都顯示暗算她之是三皇子百里凌宇所爲,她根本沒有想起這事兒會牽扯上五皇子百里凌空。
因爲彼時百里凌空已經在去赫赫出使的路上了,人都不在京城。
秋葉白微微顰眉:“就算最後你得手,除掉了我,人人都知道是三皇子所爲,那又如何,不說這種事兒沒有證據能直接指證三皇子,我不過是一介庶子,得罪了天潢貴胄,落個身死的下場也算不得奇事。”
秋善京聞言,搖了搖頭,嗤笑道:“那是四弟不明白,彼時正是老佛爺考慮立太子的時候,秋家是極爲重要的籌碼和靠山,三殿下和五殿下都是杜家嫡系血脈所出,母親亦都是皇后,勢均力敵,這個時候,就要看誰的支持者更有力了。”
“你雖只是一個一文不名的庶子,但是你回到秋家的前些時日,大夫人因着綠竹樓裡的一個小倌和三皇子有了些口角,這個時候若是你這個得大夫人另眼相看的庶子忽然就死在了三皇子手裡,這就是狠狠地打了大夫人的臉,你猜大夫人會怎麼想,打狗……。”
秋善京忽然發現自己口快,便立刻吶吶住口
“打狗還要看主人,我這條大夫人的‘狗’就這麼死在百里凌宇的手裡,那麼按照大夫人那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性子,絕對成爲五殿下百里凌空的堅定支持者,對麼?”
秋葉白倒是一點都不避諱,徑自淡定地接口。
她還真是沒有想到,自己一回來,就因爲借了點兒杜珍瀾這‘大樹’的庇廕竟招來殺身之禍。
誰說大樹底下好乘涼的,大樹底下易遭雷劈纔是真。
尤其是這秋家原本就是雨中大樹,走過路過,總有人要被拿來做筏子劈一劈的。
“若四弟你沒有招惹大夫人,怕也不會有後來的那些事兒,我也不會這麼對你。”秋善京有些埋怨地看着秋葉白,爲什麼他要去攀附杜珍瀾那賤婦,逼得她也毫無退路。
“這麼說,還是我逼着三姐來殺我的了,我非但沒有讓三姐如願以償地殺掉,還阻了三姐當上皇子側妃的路,真是抱歉。”秋葉白看着她,挑眉一笑。
秋善京被她冰涼譏誚的目光一看,頓時一窒:“我……三姐不是這個意思。”
寧秋氣不過,冷笑起來:“真是不知好歹,如果不是我家四少,被五殿下拿來做筏子的怕就是你這個秋家三小姐了罷。”
秋善京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搖頭:“不會的,殿下心裡是有我的。”
秋葉白一看她那樣子,心中滿是譏誚,看來她這位三姐還是對那位五殿下情深一片。
她順手將垂落在臉頰邊的烏髮撥到耳後,慢條斯理地道:“既然三姐姐不相信五殿下會殺了你,今日又何必來我這裡求救?”
秋善京擡頭正巧看見她動作,楞了楞,今日秋葉白的長髮並沒有如往日裡束在頭頂,而是因爲尚未乾燥,帶着溼意散落在身後,只隨意地以絲線鬆鬆綁着,臉頰耳邊都落下幾縷細長的溼潤烏髮,襯托得她白皙的臉頰有一種奇異的透明感,眉宇之間更是剔透,清豔非常。
一個男子,怎麼能有這般容姿氣息?
她心中有些狐疑,但一對上秋葉白那雙銳利的眸子,她便心中一顫,立刻又低下頭去,嗚咽着道:“我……三姐再不相信,卻也實在沒法子了……。”
說着,她又膝行了幾步,要過來抱住秋葉白的膝蓋,卻被小七眼明手快地直接上去就點了她的穴道。
他厭惡地睨着她:“賤人,四少也是你能近身的!”
秋善京動彈不得,驚慌之間,眼淚如決堤的河水:“四弟,四弟……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一定要救救我,求求你了……。”
秋葉白看着她,淡漠地道:“多謝三姐來告訴我這麼多,但是我很快就要出征了,無法庇護於你,但是我會交代父親看護於你。”
說罷,她看向小七:“一會連同我的親筆信一起將三小姐送回秋府去。”
小七聞言,嘿嘿一笑:“是!”
說罷,他也不顧秋善京舒服不舒服,將她往胳肢窩下一夾,然後向門外健步而去。
秋善京剛想喊,便被小七不耐煩地點了啞穴:“閉嘴吧,沒要你的小命,已經是四少格外開恩了。”
秋善京聞言,盯着房門的眼中的驚慌失措漸漸地變成了陰冷的怨毒。
可惡,秋葉白,竟敢耍我!
……
“四少不留下她?”寧秋看着茶冷了,便取了小炭爐上的熱水壺一邊往水壺裡加水,一邊笑道。
“我又不姓聖。”秋葉白順手讓寧秋往自己杯子裡也倒了些熱水。
“嗯?”寧秋不明所以。
四少姓不姓聖有什麼關係?
“我不姓聖,也不叫聖母,自然沒有那麼好的胸襟去原諒一個三番兩次想要我命的女人。”她淡淡地勾了下脣角。
“何況,她今日過來說的這一番話裡頭,破綻不少。”
“您是懷疑她說的有問題,但是屬下覺得她的話聽着並不假!”寧秋一怔,隨後搖搖頭。
秋葉白淡淡地道:“所謂最高明的謊言便是九分真,一分假,秋善京說的那些未必不是真的,但是她說五殿下要殺她,她來向我求救,這點便有意思了。”
方纔她一句話,就問得秋善京神色有些倉皇,一個對男人絕望的女人是不會下意識要維護那個傷她至深的男人的。
可想而知,秋善京會來尋她必定是另有目的,說不定便是五皇子的釜底抽薪之計。
“這種不懷好意的女人,留着是個禍害!”寧秋到底是江湖女兒,愛恨分明,眼中已經露出冰涼殺意。
秋葉白指尖摩挲過自己手裡的杯子,淡淡道:“若非她透露的東西省了我查事兒的功夫,我也不會留她一條命,把她交給我那父親是最合適的了,讓他知道自己的女兒都是什麼樣子,他的手段奈何我不得,但是對付秋善京卻是綽綽有餘的。”
秋雲上對她們這些不受重視的女兒本沒有什麼感情,若是知道秋善京做的那些蠢事兒,她後半生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可以過。
秋葉白沉吟了片刻又道:“這百里凌空在這個時候潛伏回京,想來是有所圖,把消息準備一份,傳遞進宮裡,讓殿下多做打算。”
寧秋看着她,掩住嘴兒一笑:“四少還是記掛着攝國殿下的。”
她輕咳一聲,白皙的臉兒微粉:“這是公事!”
寧秋笑而不語,看得秋葉白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往門外而去:“我去周宇那兒看看。”
寧秋看着她匆匆離開的背影,有些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
……*……*……*……*……
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慾斷魂
清明之後,細雨紛飛的時節,伴隨着一聲聲尖銳的號角之聲響起,無數長矛瞬間同時連續撞擊向了地面。
“砰!砰!砰!”
地面水珠飛揚,戰旗搖晃,那沉悶的聲音震撼了大地,亦震撼了整個上京的天空。
與此同時,點將臺上一身英氣鎧甲戎裝的年輕元帥驀然一擡手,宮前整整齊齊的將士們同時停止了以手中長矛敲擊地面的動作,齊齊擡起頭來,整齊劃一得令人歎爲觀止。
年輕元帥飛眉秀目之中此刻一片凌厲陰沉之色,他厲聲問:“逆賊佔我家園,屠我百姓,十萬軍民血流成河,屍骨成山,皆是我們手足與同胞,敢問這裡,我漢家長槍利甲今何在,漢家血性兒郎今何在!”
隨着他銳利如刀的目光掃過軍陣,從南向北,依次響起雄渾激昂的迴應。
“我等在此!”
“我等在此!”
“我等在此!”
“……!”
“我以我血薦軒轅,兒郎們,可敢一戰,不除敵虜誓不還!”年輕的元帥驀然舉起手中的帥旗,他渾厚的聲音伴隨着點燃的狼煙飄蕩開來。
同時,他手中寒光一閃,用利刃毫不猶豫地劃破手心,鮮血瞬間飛濺上帥旗,霎時間,濛濛細雨之中,旗幟卻彷彿如在九天烈日之下,烈風相助,飛揚翻卷,竟有獵獵之聲!
帥血祭旗,戰魂不死!
“戰!戰!戰!!”
無數的年輕的將士們看着那染血帥旗,熱血沸騰,狼煙席捲而來,帶着刺鼻的氣息,卻刺激得他們熱血沸騰,齊齊仰天大吼。!
士氣在那一瞬間,幾乎直衝霄漢。
……
秋葉白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場面,連她都感覺到自己的血管裡的熱血沸騰,奔流如河,那些似乎沉眠的曾經屬於江湖的血都甦醒了。
她看向百里凌風鋼鐵一般的背影,神色有些複雜,這個男人,是天生的帥才,他擁有能感染一隻軍隊的靈魂,他血管裡流淌着軍魂之血。
不用過太久,他甚至會成長爲這帝國的戰神!
他並沒有辜負皇帝對他的期許。
真是可惜……
他們是敵人。
……*……*……*……*……*……
車轔轔,馬蕭蕭
點將臺出征祭旗後,大軍直向西南開拔而去。
秋葉白坐在寬大馬車裡,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南疆行省地圖,邊上的周宇輕咳了一聲:“督公,大鼠喚屬下去一下。”
秋葉白淡淡地點頭,周宇便起身小心地下了車,一下車他就鬆了一口氣。
而片刻之後,一邊伺候茶水的寧秋也端着茶壺笑道:“四少沒熱水了,我去向老甄要點兒去。”
她看了眼寧秋手裡的水壺,遲疑片刻,也點了頭。
小七看着寧秋下了馬車,也立刻跟着起身下去,秋葉白冷冰冰地掃了他一眼:“你呢,你又要去作甚?”
小七撓撓頭,乾笑:“屬下屎急。”
說罷,也不等秋葉白同意就字節跳下了車。
於是秋葉白便……
她便擡起眼看向一邊戴着兜帽和麪具,一身神秘氣息的面具人:“你呢,你不下去?”
那人輕笑了起來,聲音幽涼低柔:“不,既無人叫我,我也不渴,更不想出恭。”
秋葉白:“哦……。”
該去的不去,不該去的卻要去,哼!
她繼續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地圖。
------題外話------
月底了,妹紙們唉~摸摸小口袋,還有月票君的小肉屁股不?
月票君會過期的,不如給我侍寢和捏屁屁吧~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