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初目光幽沉地掃了噤若寒蟬的衆人一遍,涼薄一笑:“吵夠了麼,本宮和父皇、祖母強打精神過來就是爲了聽你們廢話麼,你們要是真那麼喜歡吵吵,就全滾到菜市口罷!”
衆人聞言,立刻全部都閉了嘴。
菜市口除了是最喧囂吵鬧之處,那更是一塊——砍頭的地兒。
當年攝國殿下初登朝堂的時候,不知多少在朝上反對吵吵的朝臣,要麼閉了嘴,要麼便去菜市口吵吵去了。
那年月,菜市場的血三月都洗不乾淨。
“殿下,想來不是老臣們要讓您和父皇、皇祖母煩心,而是此事確實沒有先例,您不必太惱。”齊王百里凌空此時忽然輕嘆了一聲,溫然道。
那跪着的大臣們見有臺階下,便立刻紛紛點頭稱是。
百里初的目光掠過他,微微眯起陰幽莫測的眸子:“哦,五弟可有什麼好對策,不妨說來聽聽。”
衆臣立刻齊齊看向齊王,只盼望這位殿下趕緊勸服攝國殿下,哪怕是能將這事兒拖一拖也是好的。
襄國公也心中滿懷期盼地看着他。
卻不想,百里凌空卻微微垂下眼掩去了眼底的流光,微笑:“臣弟一切聽點殿下安排。”
衆臣:“……。”
襄國公呆了呆,隨後立刻道:“殿下,不可……。”
“閉嘴!”百里初忽然那擡起幽詭的眸子輕掃了他一眼。
襄國公被他那詭冷的眼神一看,頓時一口氣憋住了,上不去,也下不來,臉色漲得通紅地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百里初也不去理會他,只懶懶地半歪了身子靠在金案上,把玩着手裡的玉璽:“本宮知道你們之中必定有很多人不服,本宮也挑明瞭,這天下大權,除非本宮放手,否則,誰都休想趁着本宮養病時篡權奪位。”
衆大臣聽着這般大逆不道的話語,臉色也齊齊變了變,皆不由自主地看向皇帝陛下,卻見皇帝陛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閉上眼,睡着了!
秋葉白見狀,忍不住有點想笑,這到底是皇帝陛下的位子,哪裡就輪到一個‘公主’說什麼篡權奪位的話?
但是這話從百里初嘴裡說出來,卻再合適不過了。
他纔是真正的幕後帝王。
而這位陛下雖然空生了憂國憂民的腦子,卻沒有什麼真才實幹,但這麼多年世事變遷,他到底成了老油條,也是真機靈,這會子直接裝死,倒也保存了自己的顏面。
至於太后老佛爺,她倒是微微顫顫地又舉起枯瘦的手,想要表達憤慨,但是……
羅醫正擡手扶住她的手,溫柔地把脈,善解人意地道:“老佛爺,您這是老年人尿頻、尿急了,微臣就扶您去出恭。”
衆朝臣:“……。”
秋葉白看着百里初微微地點頭,百里初看了她一眼,隨後幽幽冷冷地笑了起來:“行了,本宮也不是個不講理的,就給你們一個機會,支持襄國公的,站在左邊,支持秋大人的,站到右邊去,以多者爲勝,剩下的就閉嘴。”
大臣們頓時面面相覷,這……
“攝國殿下,加過大事,豈能兒戲!”襄國公忍不住怒道。
百里初看着他,輕笑了起來,笑容冰涼:“襄國公既覺得本宮是在兒戲,那麼此事就這麼定了。”
襄國公一呆,這是在說他再廢話,連最後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杜家一派看着百里初眼睛裡已經愈發地帶了不耐煩的戾氣,皆心中一驚,這是個葷素不吝、喜怒無常的主兒,雖然喜歡看着各方各派爭鬥,但朝上得真罪了‘她’,底下有的是能耐讓你生不如死,打落牙齒和血吞。
便有人暗中伸手拉了拉襄國公的衣衫。
襄國公暗自掃了一眼朝中或站或跪的大臣們的情形,他暗自思量,如今秋葉白勢力已盛,若是讓此人真的登上首輔大臣之位,掌握大權,哪裡還有他們杜傢什麼機會!
邊上的親近幕僚低聲在他耳邊道:“除了攝國殿下的人,朝中各派系的大臣對秋葉白此人也是多有忌憚,他年紀尚輕,如今雖然位高,但怎麼也不如咱們經營幾十年盤根錯節的勢力!”
襄國公略一思索一咬牙,便還是點頭了:“遵殿下旨意。”
襄國公的話一出來,朝中衆人便無人再反對。
秋葉白也出來一步,淡淡地一拱手:“遵殿下旨意。”
“開始罷,贊同秋督公爲首輔大臣的站在她身後,不贊同的,站在襄國公身後。”百里初拂袖冷道。
大臣們一時間也沒有任何動作,全都是人精,自然要暗自衡量,攝國殿下一去一年半,這消息來的突然,也不知道‘她’是真身子不行,還是要暗中謀劃什麼‘大陰謀’。
只如今大家都能看出來,這位殿下不管要折騰什麼,都可見‘她’是不願意將手中大權放出的,否則就不會讓他的‘駙馬爺’秋葉白出來掌權。
攝國猶在,讓他們當着‘她’的面這麼站隊,不會是……找死麼?
但若是這位攝國殿下是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哪怕就算是沒有三長兩短,‘她’若是不在一年半,正如襄國公所言,朝廷形勢,瞬息萬變,朝內光是有實力奪權的皇子便有三位,哪怕是可能癱了的八皇子,如今也都振作起來積極地治療當中,聽說頗有成效,可見是野心不減。
皇帝陛下身體也愈發的不好,若是一凳帝大行……
天下是誰的,還真不好說。
而秋葉白此人年輕有爲,極有才幹,但是……
誰又甘心在朝廷裡摸爬滾打幾十年,卻被一個乳臭未乾,脣上無須的傢伙騎在自己頭上呢!
於是,朝臣們中有人慢慢地動了,好些文官開始向襄國公身後走去。
杜家一派的人見狀,心中皆喜。
襄國公更是直接了當地站了出來,看向文武百官,沉聲道:“諸位大人,維護皇統,乃是我等忠君之臣應爲之事,更是爲了維護我天極帝國國祚長久,還望大家三思!”
此等義正言辭,自然觸動了不少自詡忠誠的御史臺諫官,他們原本還有些猶豫,此刻全部都一臉正氣地昂首挺胸向襄國公身後走去。
反倒是不少武將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神情。
維護皇統,這話從杜家人嘴裡說出來怎麼聽着怎麼彆扭。
李牧看着襄國公冷笑一聲:“我等願意尊秋督公爲首輔!”
隨後,他昂首闊步地走到了秋葉白身後,而他一動,八皇子一派的人直接了當地都走到了秋葉白身後。
襄國公見狀,冷笑一聲:“既得利益者,自然支持奸佞小人!”
說着他陰沉地瞪了眼秋葉白,卻見秋葉白不慍不火地輕笑了一下,並不理會他。
他亦心中恨恨,只捏緊了拳頭,看着不少武將都走了過去。
但同樣的,也有不少武將原本也是杜家一系,便都走到了襄國公身後,襄國公看着秋葉白無聲冷笑。
毛頭小子,真以爲你在軍中威望漸起,我杜家的人在軍中卻也一樣不少!
秋葉白輕扯了下脣角,再次看向那泄沒有做出選擇的大臣們,大部分的文臣也都幾乎站到了襄國公之後,讓襄國公身後的隊伍看起來愈長。
剩下還沒有選擇的部分是武將和中立派猶豫不定的文臣。
其中最關鍵的是京畿四大營,這是鎮守京畿的主要武裝力量,也是最可能改變京畿局勢的力量!
襄國公心情很複雜,京畿四大營原本是他杜家的勢力,小兒子也在其中風生水起,但是就是因爲秋葉白這個叛徒,不,‘他’從來就是百里初身邊的人,矇蔽了太后老佛爺和他,竟然將四大營……
“我京畿四大營皆願意遵旨,奉秋督公爲首輔!”四名穿着不同顏色盔甲,代表着四大營的武將皆齊齊出列,擡手一拱,聲音洪亮如鍾!
襄國公神色變得很是難看,冷眼看着那四名武將,他們雖然身着盔甲不同,但是他們全部都姓——常!
身份全部都是常家的棄將,也是秋葉白司禮監裡的人!
秋葉白含笑看向那站在堂中的四名大將。
爲首的老常朝她微微點頭,飽經風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中也帶着堅定的笑意,其餘三員年輕的將軍則是直接大喇喇地朝她一笑:“大人!”
他們到底不負所托,在這段不能跟隨大人的漫長時間裡,將京畿四大營全部暗中清理整頓,如今肅清了杜家的勢力,將四大營歸入她司禮監勢力範圍,從此京畿便是他們的天下!
百里初看着秋葉白的側臉,眸光幽幽,輕笑了起來,他的小白硬生生地將四大營從杜家手裡挖了出來,他果然沒有看錯她。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不但讓襄國公徹底臉色大變,杜家一派徹底失敗,就算是百里初也頗爲意外。
……
襄國公心情陰沉地看了眼剩下還沒有長出裡面的人,全部都是朝裡的老油條,皆是在觀望中,他暗自冷笑一聲,這些人全都是以尋求穩妥出名,而且不少人都是名義上的杜家門生,而且多爲鎮守北疆的武將,乃是齊王百里凌空的勢力範圍,遲早都會站到他身後的。
其中常家爲最,一向不服八皇子爲代表的南方龍衛系武將,常老元帥當年領着常家軍南征北戰,最後鎮守漠北犬戎與赫赫,到如今也近百年無戰事,他的威名傳遍天下。
雖然後來常老元帥九十高齡去世之後,常家軍也因爲常年無戰事而沒了之前的威風,被後起之秀的龍衛奪去了風光,但是他們如何肯服氣。
龍衛一系的李牧、戚光等人裡頭,李牧又是個暴脾氣,所以雙方心結頗深。
再加上當年的常家棄將常遇春這夥人和常家乃是決裂,如今常家棄將都在秋葉白旗下,常家心高氣傲,那邊是新仇舊恨,這邊是他們和五皇子乃是故人交好,他們定會站在他們杜家這邊。
這樣算下來,大部分文臣和一半的武將,他們杜家還是贏家!
李牧等人見狀心中不禁也有焦急起來。
但是他們知道他們此刻出聲,也只是幫倒忙,常家多忌憚他們,他們不是不知道。
老常等人則是神色也陰鬱了下來,老常有些擔憂而歉意地看向秋葉白,卻見秋葉白搖了搖頭,不知在想什麼。
襄國公見狀,輕笑了起來,他心中正打算着如意算盤,傲慢地看向秋葉白,準備譏誚對方‘狼子野心’的失敗,卻忽然見一個人走了出來,淡淡地道:“本爵願意尊秋督公爲首輔大臣!”
此人一走出來,朝上諸人都呆住了了,尤其是襄國公,幾乎不敢相信。
就連齊王百里凌空也忍不住怔然。
“常爵爺?!”
那中年儒將武將淡淡地道:“正是微臣!”
隨後,他看向秋葉白,微微一笑欠身:“秋大人!”
兩人視線相交的那一刻,只有彼此才懂得對方眼裡的深意。
常爵爺目光掃過常遇春等人,神色微微冷,轉身就率先一步站在秋葉白身後,順帶肩膀微動,腳踏方步,一下子就將李牧等人給擠開。
“哎,你……。”李牧看着常爵爺那樣子,忍不住吹鬍子瞪眼的。
這個老東西,一把年紀了,什麼都要和他們爭,連位置都要和他們爭!
常爵爺冷哼一聲:“本爵爺什麼?”
李牧想要說什麼,但是他瞥見秋葉白忍笑的神情,便忽然覺得常爵爺那瞪眼的模樣像個老孝,那氣便成了好笑,便也搖搖頭,不與他計較,退了一步。
常爵爺這才滿意地輕哼一聲,轉回頭看向自家的子弟和嫡系門生:“還不過來,站在那兒作甚?”
於是呼啦啦,一大波常家的嫡系武將全部都站到了秋葉白身後。
秋葉白目光看向那些人之中,就看見一個極爲年輕的小將原本是看着老常身後的常蕭何,如今察覺她的目光,便立刻轉頭朝她眨了眨眼一笑。
她輕挑了眉,微微一笑。
常清歡,常大小姐,果然還是化身男裝投了軍啊。
當年這位大小姐說的話,果然實踐了。
“秋副座要是能幫着清歡順利嫁給蕭何,清歡不但這一次幫着您闖天寧寺,且只要清歡在,常家的一脈,在朝堂之上都是副座身後的助力!”
……
中立的部分文臣們見常爵爺都投了秋葉白那一邊,竟大多數都走到秋葉白的身後。
畢竟文臣治國,但是武將才能安邦,手裡有刀把子,那可比文臣手裡筆桿子什麼的都強。
秋葉白這朝中有司禮監,收服了京畿四大營,更幾乎南北兩派武將都歸攏在她旗下,實力強悍已經是不容置疑。
如今情勢大逆轉,秋葉白身後的大臣排了長長的一隊,完全超過襄國公身後的人。
襄國公和其餘杜家一系的人臉色都異常的難看,誰也沒有想到區區一個黃口小兒,竟然手中勢力能伸的那麼長,但是他們卻又無可奈何,隊伍只一片死寂。
勝負已分。
秋葉白一轉身,走到朝堂中央,一擡手微笑:“多謝陛下、殿下厚愛!”
百里初看着她,子夜一般的魅眸裡閃過一絲輕笑,果然是他的小白,竟連他都不知她還有這一手。
他微微頷首,擡起眸子懶洋洋地掃了一眼四周:“還有人有異議的麼?”
朝內一片死寂。
齊王百里凌空看着這般情形,眼底閃過冰冷莫測的光芒,脣角泛起了一點冰冷的笑容,忽然走了出來:“如今情勢已經很明朗,臣弟也願意遵從殿下的旨意,尊秋督公爲首輔,秋督公是衆望所歸!”
三皇子百里凌宇也淡淡地道:“本王依舊沒有任何意見,皆聽從殿下的安排。”
他們每說一句話,就讓襄國公的臉上肌肉跳一下,他咬牙不發一言,只死死地瞪着秋葉白。
百里初微微一笑,拂袖道:“很好,既然諸位愛卿也有了共識,從今日開始秋愛卿便是首輔大臣,代攝朝內政事,朝廷上下事無鉅細,皆需秋愛卿硃批用印,再稟陛下!”
秋葉白一轉身,看向衆人,目光緩緩地掃過衆人,擡手抱拳:“諸位同僚,有禮。”
李牧、戚光、常爵爺並着司禮監周宇、大鼠等人跟等人齊齊躬身,大聲道:“下官參見攝政首輔大人!”
其餘的大臣們不管願意不願意都齊齊躬身行禮:“下官等,參見攝政首輔大人!”
文武百官齊齊參拜彎腰行禮,場面浩大。
太極殿外所有的衛士們也齊齊單膝下跪:“參見攝政首輔!”
衆人聲音洪亮如鐘聲,久久地盪漾在太極殿之上,直飄蕩上飛雪九霄。
秋葉白靜靜看着面前向着自己參拜的重臣,所有人都彎腰低頭,謙卑行禮,所有人都矮了半個身子。
她忽然理解了權力的滋味爲何令人如此着迷,爲何這般吸引無數人征戰殺伐,營營汲汲,血染江山。
這般登頂權力巔,翻雲覆雨掌天下,一覽衆山小的滋味,掌握着所有人生殺大權的滋味確實令人渾身的血液都不由自主地奔騰了起來,心懷凌雲壯闊,更有獵獵長風呼嘯而過。
千年前的女武皇可也是這般,居於太極殿之上,俯瞰天下蒼生,手握日月乾坤,立千秋霸業,令男子叩首紅顏下,令萬民臣服!
……
“諸位平身。”
她微微擡手,一身雲錦製成的飛魚服,裹在她纖修的身形上愈發地顯得她秀逸非凡之外更有威勢愈重,冰涼腰間金玉相織的玉帶亦是同樣精緻華美。
陽光從地平線上漸起,一線銳光照進了太極殿,穿越幽暗雄偉的殿堂,落在她修條的身形之上,將她一身錦繡照耀的燦爛非凡,也將她華麗飛魚服上上面金線繡織的祥雲、山川、海水和飛舞的飛魚照出燦爛金光,彷彿殿堂之上多了一道耀目的驕陽,讓人目眩。
“謝攝政首輔大人!”衆人在這一刻,不管是什麼心情,都齊齊地低了頭,不敢直視,臣服。
百里初站在金案邊,靜靜地看着那一道修挑而窈窕的身影,心情莫名地複雜,幽暗如夜的眼底閃過着迷又有些難以言說的複雜的涼薄笑意。
小白,我的小白……
站在這萬人之上的你,美得讓人目眩。
而你到底,一步步地站在了宿命之上。
秋家四女,終惑國。
他讓她用另外一種方式實現了惑國的預言。
但是……
那又怎麼樣呢?
他擡頭看向殿外刺眼的白陽,攤開蒼白精緻的手慢慢地握緊,隨後無聲地笑了起來,瘋狂而妖異。
江山爲籠,天下爲鎖。
遇見我,不過是爲了實現你的宿命。
而,此生你永遠都屬於我……也是上天應該給我的宿命。
……
秋葉白忽然若有所感,她驀然回頭,看向那紅衣如血的,半身隱在無邊黑暗裡的魔,明眸徑自對上那漆黑一片,沒有一點白色的詭美妖眸。
她心頭梭然一震,若有所悟,目光陡然變得銳利森然。
他卻不閃不避,腥紅薄脣上那森然妖異的笑容漸深,那魅惑衆生的笑容裡,甚至幾乎可以說帶着惡意。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幾乎碰出冰冷而激烈的火花來,隱約似有金戈之聲。
……
步輦慢慢地走過白雪皚皚的宮道,步輦上深紅色鮫珠紗在二月寒風裡飄蕩着,帶着詭涼的氣息。
步輦之上,第一次,兩人分坐兩頭,不曾依偎而坐。
一人持劍盤膝在東軟榻上,一人依舊半臥在西軟榻。
兩人之間一片詭異的靜默。
臥在西軟榻上的紅衣美人,慢條斯理地把玩着自己的烏髮,彷彿從不曾感受到將對方的身上濃烈的寒意,甚至殺氣。
“這是你的局,從一開始,你就佈下了,只待我步步入局。”秋葉白也不曾看他,只用了白色的帕子仔細地擦拭着手裡寒光四射的寶劍。
“沒錯,秋家四女,惑國命格,你不入局,命格扭轉,又如何會留在本宮身邊。”百里初伸手將自己鬢邊烏髮輕撥到耳後,輕描淡寫地道。
“初代國師的批命,是身爲國師的你可以改的,只是你百般藉口不願改!”秋葉白又淡淡地問。
百里初微微彎起脣角,聲音溫柔:“沒錯,初代國師的批語確實不太好改,但是要改於本宮而言也算不難。”
“百里初,你好卑鄙!”她眼底寒光頓現,一轉手,手中長劍已經擱在他白皙的頸項間。
他連她都算計!
當初,她看見元澤進入殿內,隨口一道燒死燃燈祭天的批命,朝廷裡所有的反對聲和爭議聲便全部消失,她就起過疑心,
但是因爲她相信他,相信‘從不打誑語’的元澤,也查過確實如他說的初代國師有立下石碑,所以不再深查,卻不曾想一切不過是他的佈局。
他明明知道她此生最想擺脫秋家四女的命運,一入江湖,便已是扭轉了命格,此生永不踏入朝中,她便不需要揹負這麼多生離死別,揹負這般沉重的宿命!
秋葉白氣得發抖,長劍劃破他雪白修長的頸項,一點刺眼的腥紅泛出來。
百里初只擡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脖頸,看着自己指尖上的腥紅,淡淡地道:“小白,你傷到我了。”
她忍不住冷笑:“若我說我想殺了你呢!”
他還好意思抱怨!
在大堂上,她與他對視的那一刻,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腦子裡一下子清晰地察覺了所有的不對,而他那惡意的笑容,讓她在那一瞬間,確實心生殺意。
只是……
“你傷到我了,小白。”他再說了一聲,伸手輕撫那把利箭的劍身,動作溫柔得像在撫摸她的身軀。
她忽然若有所悟,他的話中語帶雙關,他在說她傷了他的心……
可他又何曾不是傷了她的心!
她手上的劍微微一顫,梭然被他一把握住劍身,他擡起魅眸深深地看着她,幽涼地道:“你說你不踏入朝廷,便可以不揹負這樣的宿命,你不揹負這樣的宿命,便可以輕易地拋開我,甚至你最初中意的阿澤,對麼?”
她一時間啞然,是的,他就代表着麻煩,代表着她被發現是女兒身的可能。
如果在最初的時候,他讓她按照原本的計劃,入仕之後,帶走母親,再想法子讓母親對秋雲上死心,她必定會悄無聲息地棄官,遠走江湖。
“你會走到讓我根本無法觸及你的地方。”百里初淡淡地道,握住她利劍的手卻愈發收攏,一點點的血色從他手心滲了出來。
“我若爲你重批天命,在自由與代表這朝野之爭的我之間,你會選什麼?”
秋葉白看着那他掌心一點點滴落的血,心頭一顫,咬緊了嘴脣,並不答話。
沒錯,百里初的身份便代表着麻煩,只要她呆在他身邊一日,便免不了需要揹負的這些生死殺伐,這些生離死別。
她早已體驗過,什麼叫身不由己,何況是身爲幕後帝王的百里初,當初所謂的隱入江湖,不過是她一時癡念。
在這個位置上要麼死,要麼殺光所有的異議者,而不管是誰登基爲帝,都不可能放過曾經權傾朝野的攝國殿下。
若是當初,他爲她重批了天命……她……
“放手,百里初!”她冷冷地道,想要抽回手裡的劍,但是看着他緊握着劍身,到底沒有狠下心來。
心頭似堵着一股子悶氣,無處可以發泄。
“小白。”他輕笑了起來,聲音幽涼而譏誚:“你纔是最涼薄的那一個啊。”
秋葉白一字一頓地咬牙道:“我說了,讓你放手!”
百里初忽然支起身子一下子將她按倒,低頭冷冷地看着她:“你休想,我永遠不會放手。”
秋葉白掙扎了一會,忽然鬆了手上的劍,擡手就給他一巴掌,她紅了眼:“百里初,你和梅蘇有什麼不同,你告訴我,你和他有什麼不同!”
分明是他的錯,憑什麼說下來卻像是她對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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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這個詞在小白身上不太合適,因爲她沒有封王,所以用了明朝的首輔,這個首輔制,幾乎架空了明朝某惺帝的皇權,最有名的當然是張居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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