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草除根,葉城參與此事的駐軍,不能留了。”百里初淡漠地道
“什麼,這……。”秋葉白瞬間怔然,她看着那十八道白影瞬間飄然在附近的制高點上站好,一道道幽幽的白影,在月光下飄然美麗,卻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有,扣在他們肩頭的巨大骨蓮彎刀慢慢地舒展開來,宛如漆黑烏黑色骨刺製成的恐怖羽翼,宛如降落世準備收割人命。
秋葉白是見識過十八司的可怕屠戮手腕的,以一可擋百,如今葉城駐軍死傷過半,神修改區區殘存的幾百人於他們而言並不在話下。
她忍不住顰眉:“葉城駐軍雖然是百里凌風的屬下,但是他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的軍人,我與葉城駐軍並無仇怨,更非敵我兩國交戰,要殺滅對方的有生力量,能能得以脫身,並且達到我的目的即可,勝敗輸贏皆是兵家常事,怎能將他們就此全部屠戮?”
何況葉城駐軍也是邊軍調派,於帝國及百姓而言都是有功之臣,如今這般情形也不過是各位其主罷了。
百里初看着她,沒有一絲人氣的冰涼黑瞳裡閃過幽幽的笑意,指尖溫柔滴地掠過她的嘴脣,彷彿極爲寵溺一般溫柔道:“婦人之仁,幼稚。”
但是他的話語卻一點不客氣,愈是低柔便愈見冰冷殘酷:“葉城駐軍原先乃是百里凌風旗下最精銳的龍衛分支之一,雖然其中戰鬥力最弱的,但是他們是百里凌風私下暗中調入京城,朝廷自古有令,邊軍未奉召不得入京,否則便是誅三族殺無赦。”
秋葉白一驚,葉城駐軍是私調入京城的?
百里初負手而立,望着天邊一輪圓月,似笑非笑地“朝廷中誰人不知道他爲什麼私鑄兵器,也知道這是太后一黨在拿捏他,暗中同情他的人並不在少數,這麼多年他這忠君愛國的形象一直都經營得極好,就算是你把他的罪名坐實了,最終結果也不過是他被削權,軟禁。”
秋葉白聞言,明眸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冷色,只是她半垂着眸子,百里初並沒有留意道。
他聲音涼薄地繼續道:“但是一旦葉城邊軍事發,百里凌風必定下獄,我們那祖母得了這樣好的把柄,會輕易放過他,證據確鑿,南方邊軍若是敢反,便是師出無名的謀逆,百里凌風就是謀逆的千古罪人。”
秋葉白根本沒有料到這期間還有如此多的彎彎繞繞,朝廷之中各種勢力盤根錯結,牽一髮而動全身,她雖然自負聰敏明睿,前世今生,有兩世之命,比百里初都多活了幾十年,輪迴之中看透了太多東西,人世炎涼。
但是今日於權謀和朝局一道之上,她始終是初入者,還無得心應手,洞察幽微之能,根本比不得百里初這浸淫了多年的人魔。
但是……
秋葉白忽然狐疑地眯起眸子:“阿初……殿下,你怎麼會忽然那對百里凌風有這般好心?”
面前之人雖然是她的枕邊人,但是她從來就沒弄明白過他那深沉而莫測的心思,但是她非常清楚的一點就是——攝國殿下絕對是無力不早起,更冷心冷肺,在他心中一塊糯米糕都比他的那些血親更值得溫柔以待。
所以他身上絕不可能有什麼兄友弟恭之請,或者說天家無父子,更何況兄弟呼。
百里初慢條斯理地溫然一笑道:“因爲本宮喜歡他啊。”
秋葉白梭然一驚,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居然用那種溫柔的口氣說出這句話,實在不能不讓她想歪,不過她還是老實地道:“恕我直言,百里凌風可一點不喜歡殿下。”
百里初挑眉,把玩着手上嵌紅寶石黃金護甲:“本宮話還沒說完,着急什麼,百里凌風可也算是本宮悉心栽培的人偶,本宮好歹也縱着他這麼些年,給他兵給他權,他若是就這麼廢了,豈非浪費本宮的栽培,這戲還沒有開演呢。”
他微微顰眉,起白皙修長的手優雅地壓了壓自己被吹得一片凌亂的髮鬢,有些無奈地嘆息:“可惜啊,聰明的人偶不多,一個個蠢如豬,真枉費了本宮最看好他,眼看着他就要把自己玩死了,還要替他擦屁股,嘖,廢物。”
秋葉白聽得心中一陣發涼,他說起那些百里凌風的語氣,讓她想起許久之前她在定王百里凌宇家中看到堂堂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定王百里凌宇在他面前露出的那種窘迫而又悲涼的神色,想起她伏在房樑上,無意露了蹤跡,被定王發現之後,他彷彿對着空氣又似對着房樑之上的她說的那一番話——
定王卻看門外皎潔月光,滿臉譏誚地道:“不管你是何人,本王也不知道攝國殿下爲何在這裡做這一場戲,只是你既然已經看到、聽到不該看的,又沒死,便是他有意所爲,既已經被他看在眼中,你便——好自爲之罷。”
最後一句話卻彷彿帶了一絲自嘲的涼意。
定王說完,便也向門外而去,臨出門前,卻又彷彿自言自語地輕嗤了一聲:“被那人看在眼地,倒似不若死了乾脆。”
她停止了回憶,只看着冰冷的月光照耀在那人似笑非笑的容顏之上,魅豔的容色,幽幽地幾乎能吸食人心神智的幽眸,讓他起如顛倒衆生的神祗。但卻是操控人心,引誘着凡人墮落,出賣靈魂,在他的網裡喜怒哀樂皆被操控,最後痛苦消散的——殘忍魔神。
確實,百里凌風終歸比百里初小了足足六歲,如今也才過弱冠之年不久,他之前又是個不受寵愛的庶出皇子,母親身份微賤,卻在十三歲之後忽然崛起。
如今細細想來,百里凌風羽翼能豐盛到如廝地步,百里初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是攝國殿下,早已操控朝野多年,不是他的縱容,甚至包庇,百里凌風又如何能在杜家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戲這麼多年?
只是……
“殿下,你說你栽培百里凌風,他是不是不知道?”秋葉白忽然問。
她曾經言語之中試探過百里凌風,他對百里初的厭惡並不是虛假的,對百里初的看法就如朝廷之中其他人一樣滿是輕蔑卻又敢怒不敢言。
“有些玩偶知道了自己取悅主人的使命,會讓主人很滿意,但是有些玩偶若是知道了他不該知道的東西,就只能敗興,知與不知,很重要麼?”百里初看着她,溫柔一笑。
是的,知與不知都不能改變傀儡玩偶的命運,徒增無奈和痛苦,所以定王百里凌風纔會那麼說罷——那人看在眼地,倒似不若死了乾脆。
她忽然再忍不住,驀然擡頭看向他,眸色清冽:“那我呢,我於殿下而言是不是另外一種玩偶?”=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仕途雖然波折,但是每一次能得到的戰果卻相當不凡,幾乎是火箭一般的升遷速度,這其中有她的步步籌謀,拿捏人心,那麼是不是也未必沒有他在一邊的保駕護航?
她問出這番話,卻又忐忑。
秋葉白的話,讓百里初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他低頭看向面前的之人,幽幽魅瞳靜靜地看了她許久,方纔精緻的脣角微翹起,溫涼地一笑,乾脆地道:“是的,你說的沒錯,你也是本宮的人偶。”
秋葉白瞬間只覺得心頭驀然一窒,似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幾乎一下子就呼吸不過來了,她甚至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那種感覺,她身形微微地晃盪了一下,退了一步,眼底酸澀,閃過譏誚而自嘲的神色來。
果然,這就是所謂的報應罷?
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以風流灑脫的姿態,周遊江湖,只道男兒都是木石之物,女兒纔是花兒日柔軟,更自詡比男子更瞭解和體貼女兒家,自詡纔是解花語人,對她們極盡溫柔以待,結下無數江湖女兒相思意,只道江湖女兒灑脫,愛恨分明,不糾纏。
卻不知道自己是平白辜負了那麼多的相思。
如今輪到她自己方纔動了心,便嘗試到了這動心之痛。
她是如此清晰地看見自己終究不是真正的男子,心中女兒家的敏感計較並不比尋常女子少半分。
但是秋葉白終究不是沒有見過世面之人,入世多年,周遊江湖,她最先從老仙身上學會的就是控制情緒,一個上位者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的自己的情緒就一定會被人利用這個弱點。
所以,她再退了一步,閉了閉有些泛潮的眼,再睜開眸子,神色之間已經是一片僵冷:“受教了,能讓殿下入眼,還真是在下的榮幸。”
她譏誚地彎起脣角,到底能和帝國的皇子們並駕齊驅,也算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是不是?
只是她話音尚且未落下,便聽百里初幽幽一笑:“小白,你可知道東瀛有傀儡師,最善於製作傀儡玩偶,玩偶精美異常,栩栩如生,技藝最高的傀儡師畢生之追求就是製作出一具代表着他畢生心血,與人無異的人偶,爲此他們甚至不惜求助巫神女,將自己的靈魂甚至血肉分出一半來注入那人偶,讓人偶有靈,有思。”
百里初伸手輕輕到底掠過秋葉白的臉頰,眸光幽幽如水,卻偏生無盡的黑暗之中有一點子近乎妖異的火苗跳躍澤着,懾人心魄:“傀儡師爲了的都那樣的人偶,什麼殘酷的事情都可以做,甚至以血肉奉養人偶,因爲靈魂的一半被封印在人偶其上,所以人偶一旦損壞或者消亡,他們也會跟着消亡,這樣的愛,在東瀛被稱爲傀儡師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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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來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