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馮憐菊陷入沉思,夏雲洛的雙眸也微微低下,那一刻,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目光也落到了馮憐菊的手臂之上。那隻古銅色的手臂,纏繞着一隻青色的小蛇。而那隻青蛇正死死地盯着他的雙眸,它看起來比她要機靈,似乎能夠在關鍵時刻不亂了心緒,是否只有人才會被七情六慾所困擾,只有人才會將喜怒哀樂表現得淋漓盡致?
就在這個時候,馮憐菊身後的黑顏突然站了出來,將馮憐菊推致自己的身後。面具後的黑顏的雙眼幽幽地看着夏雲洛,笑道,“剛剛是我粗心大意了,沒想到你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年竟然如此厲害,果然手持明懸劍就是不同凡響!”
“你誤會了!”夏雲洛聽到話語,也才擡起頭,看着黑顏,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實地見到過他,他只知道自己在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詭異的面具,夏雲洛很好奇那面具之下是怎樣的一張臉。夏雲洛定了定神,這才頗爲認真地說道,“我剛剛只是隨意地用了一招而已,明懸劍的威力完全沒有用上,我覺得對於你,根本不需要認真使用明懸劍!”
“呵呵呵……”黑顏冷笑幾聲,手中的那把劍也迅速擡起,雙腳也迅速向前,“小子還挺狂妄!”
夏雲洛見狀,不敢遲疑,明懸劍也握緊了幾分,也是幾步向前。“鏘——”的一聲,一時間只聽到利劍觸碰迸發出的聲音。明懸劍在烈日之下微微搖晃着,印照着夏雲洛的雙眸,忽而出現,忽又不見。而明懸劍對面的那把劍似乎在顫抖不已,夏雲洛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花了,還是對面的人在不停地顫抖搖晃着。太陽送來的熱氣太重,世間萬物也變得分外沉重。單單是眼前的這個人,就讓夏雲洛看得頭暈目眩。
夏雲洛不敢眨眼睛,因爲左眼旁邊正緩緩地滑落一滴汗,這個時候若要是微微眨眼睛,那一滴汗恐怕會進入眼睛,到時候只會讓自己睜不開雙眼。
看不見黑顏的表情,夏雲洛突然有些恍惚,那道面具實在是太礙眼了!夏雲洛惱怒自己的表情被別人一覽無遺,但是自己卻不知道對方看自己的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
夏雲洛雙眸微微一動,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有沒有眨了眼睛,只見他動作極其迅速,霍然就往後推開了幾步,手中的明懸劍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向前揮去。根本沒有人看到明懸劍揮動的那一段時間,卻只聽到一聲撕心裂肺地呼喊,“黑顏大哥!”
時間彷彿靜止一般,“砰砰砰——”夏雲洛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之音,隨即便看到突然又衝過來的馮憐菊。
兩行淚,從那張古銅色的臉蛋上緩緩滑落,夏雲洛靜靜地盯着那個女子憤怨的眼神,是不是每一個姑娘都要流這樣眼淚?那一天,也是這樣的淚水,那個女子也是這樣失望地看着他,然後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來過。
“噗嘖噗嘖——”這個時候,夏雲洛又聽到了那個聲音,他的目光又從那兩行淚移動到她手臂上的青蛇上。它似乎與她一樣憤怒。
“夏雲洛,我說過了,不許你傷害他!接下來,你的敵人將是我!”馮憐菊說罷,只聽到“鏘——”的一聲,她剛纔從邵邊東手裡搶來的那把陰劍終於還是出鞘了!原本沒有想過會用劍的她,最後還是選擇了拔劍。或許夏雲洛以前還沒有很深刻的明白一件事情,女人都是很勇敢的,在保護自己心愛之人之時,總會表現出讓人所意想不到的勇敢的一面。
也正是在這時,馮憐菊身後的那個人的面具突然裂開,毫無徵兆,甚至都沒有聽到那個裂開的聲音,那個面具就變成兩半落下了。一張畸形的臉,所謂畸形,不是長得奇特,也不是被摧殘過。畸形的是,他緊蹙的眉頭,“川”字形,似乎這一生有着太多的牽掛。
夏雲洛驚異,這個男子的皮膚黝黑,濃眉大眼,那雙眼睛深邃而神秘,薄脣冰冷,似是絕世無情。不過夏雲洛還是習慣性地盯着黑顏的眉頭,那雙眸間寫滿了滄桑,眼前的這個人,經歷過的事情,一定不比他的少。
“黑顏大哥!”馮憐菊回過頭,愣愣地看着黑顏,這張容顏,如今再次看到,彷彿隔了一個輪迴,他還是被歲月削得成熟了,或許也是她從未真實地看到過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這麼成熟的。
那一年夏天,璉古城與往常一樣,悶熱。馮憐菊不過才十二歲,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原本應該躲在城中的堡壘中避暑,可是她終究沒有那種養尊處優的命,她每天要做的事情,是誰都無法想象的。
一個人,一條蛇,一直朝着太陽落下的方向走去。
夜色很快籠罩着大地,馮憐菊的神情依舊,不冷,不熱。
很快,便聽到遠遠的前方,傳來馬蹄聲,漸漸逼近。不一會兒,便在月色之中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馮憐菊看得很清楚,那個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長很長,但是就是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籲——”馬上的男子勒住了馬,一雙與與黑夜同樣顏色的雙眸盯着站在地上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過卻沒有一句話。
“你就是黑顏?”馮憐菊雖然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但是聲音卻略顯成熟,聽的出她一點也不害怕。那個時候,江湖上只要聽到“黑顏”二字,無不有人心驚膽戰。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竟然這般無畏,要說是因爲無知,那也並非如此,無知又怎會知道“黑顏”?
黑顏饒有興趣地盯着同時也在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小姑娘,她站在地上,擡起那個黝黑的小頭顱,雙眸在月色之下恰好能夠盛下兩壇月光。好俊俏的丫頭!黑顏在心中讚歎。
他見過很多人,剛剛出生的,年過八旬的,他都見過。不過,但凡他見過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被他殺了。即便是剛剛出生的小孩,他也從來沒有放過。他就是這麼殘忍的一個人,一個冷血之人。人們恨他,也畏懼他。他就像死神一樣,僅僅只是存在着,就讓人惶恐不安。
前面的這個小姑娘,即使再怎麼俊俏,再怎麼神秘,他都會殺!其實他剛剛纔殺過人,白夜城一個鑄劍山莊,被他給血洗了。當然,他殺人自然是有目的的,爲了得到白夜城鑄劍山莊的一把寶劍。只可惜,他一無所獲,唯一得到的,應該是那雙冰冷的眼睛又染上了一層罪惡的殷紅。
“有人叫我在這裡等黑顏,看到他就殺了他!”馮憐菊的聲音又冷冷地傳入黑顏的耳朵裡,如此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