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色漸漸向晚,光明亦慢慢淡去,又是要讓大地迴歸最初最真的顏色。
夕陽教戒備森嚴,不論何時何地,都來來回回走着教中之人,他們一個個一身黑衣,手持利劍,黑臉冷眼,深情嚴肅,像是一個個地獄守衛者。
屋檐上,一個隱藏着功力的暗影微微吸氣,他的噩夢中總是出現這樣的黑衣人,他們一個個凶神惡煞,殺人如麻,最喜歡奪走他人的幸福。不知他如此盯着下面來來往往的行人多久了,卻不知道該到哪裡才能找到他想要找的人。雖然守株待兔不是他的作風,可是守衛太多,卻讓他移動不了。
正當夏雲洛不知怎麼找到他要找的人,又覺得進退兩難的時候,屋檐下傳來兩個低低的聲音:
“你說這藍聖姑是怎麼了,總是在這個時候到巔峰吹冷風?”
“我猜她那一身冰天雪地一定是吹冷風悟出來的!此時夕陽山巔峰是最陰寒之地,她一個女孩子偏偏跑那裡,這不是爲了修煉又是爲了什麼。”
“聽說教主夫人在世的時候,冰天雪地那纔是出神入化!可是卻被白夜城的人用卑鄙的手段……”
“聽說白夜城如今越來越落敗,我想這就是報應吧!”
聽到這些,夏雲洛的身體微微顫抖,雙眸亦變得犀利起來,看着那兩個黑衣人漸走漸遠,他卻陷入了沉思,聽說木以凝的孃親是中三日粉之毒而亡的,那便是白原山莊的人下的毒手,而木隨行卻一直誤會白夜城……
這個時候,屋檐下又傳來腳步聲,夏雲洛低下頭,看了看正慢慢走過來的一個黑衣人,這些人似乎都在不停地圍着夕陽教聖地轉。
夏雲洛眯上雙眼,一個疾步一躍而下,手中的明懸劍亦以迅及如雷的速度出鞘,只見一個黑影,一道白光,瞬閃而下。
“說,夕陽教巔峰在哪裡?”明懸劍已然橫在黑衣男子的勃頸前,夏雲洛冰冷的語氣,字字生硬。
那個黑衣人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突如其來的利劍攔截下來,他的身子微微顫抖,但是依舊不肯屈服。誰都知道,那夕陽山巔峰此時只有藍聖姑在,此人該不會是來找藍聖姑的吧?夕陽教的人怎麼可能讓人欺負藍聖姑?
那人的深情突然暗淡,隨即從袖子中迅速飛出一個拇指大小的黑球,那黑球瞬間落地,竟然隨即炸開,“轟——”的一聲刺耳的聲音響起,只聽見周圍也迅速跟着響起了無數個腳步聲。
夏雲洛眯上雙眼,立即向那人的背後狠狠落下一掌,那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正當夏雲洛要離開現場時,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別過頭看去,只見張宏志冷眼同樣看着他。
“最高巔峰就在此山之上,你御劍凌空而上,便能看到,木以凝就在巔峰天台上!”
沒等夏雲洛說話,就被張宏志的一股內力推開。
待衆人來到暗號發出的地點,只見張宏志站在那裡,他一臉痞笑,道:“藍聖姑讓我試試你們的警覺性,果然不錯!”說話間,他也擺擺手,悠悠地走開了,那樣子看起來很灑脫,卻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恐懼。
“張宏志!不要以爲有藍聖姑撐腰,你就可以爲所欲爲!再怎麼說,你也是白夜城的人,等有一天你露出狐狸尾巴,我便宰了你!”爲首的守衛冷冷地看着張宏志的背影怒喝。
夕陽山最高之巔,白皚皚的積雪沒有一絲融化之意,厚厚的一層層,似乎要將那些或悲或喜的過往給凝聚凍結。偏偏又是在這時候,天空之中紛紛飛揚着白雪。
夏雲洛的雙腳纔剛剛踏在積雪之上,便發出“沙沙——”的聲響,他只覺得渾身冰冷,那刺骨的寒風也在此時穿進他的衣裳裡,更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白雪也點點落在他的披風上,無聲無息。
放眼望去,只見這裡的一切都被白雪掩蓋,樹木的乾枯枝幹亦是被沉重的白雪積壓着,幾乎要被壓垮。
雪地上,竟然有兩排很有規則的腳印,一個個印在白雪之上,格外醒目,向前延去,似乎那腳印的主人是數着步子一路向前的。不過,再過不久,這些腳印也要被紛紛飛揚的白雪覆蓋,不留痕跡。
夏雲洛又打了一個寒顫,面無表情地沿着那兩排腳印走去,要說他此時的心中沒有一絲波瀾是假的,卻只是無法形容那種思緒。等會兒看到她,第一句話要說什麼?該怎麼說?他不是一個會多想的人,卻在此時變得異常優柔寡斷。
終於,遠遠的,便看到了那道讓他魂夢相牽的麗影,她就那樣佇立於寒風凜冽的冰天雪地之中,身上的衣裳還在風中輕蕩,披着的淡藍色風衣,此時是看不清顏色的,卻能讓他感覺到眼前的色彩,是溫暖的。
她,看上去是不是有些無助?或是,倔強?夏雲洛收緊瞳孔,此時爲何無法動彈?爲何腳步如此沉重?移不開一步,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木以凝的覺察力永遠都那麼強,她早就感覺到了身後的人,只是這樣的感覺總是出現,她已經分不清哪一次是真的了。每一次回過頭,希望都落空,沒有人影,一切總是自己的幻覺。他,怎麼可能會來這裡?
“你……不覺得冷?”
不知在心中設想了多少句話,夏雲洛在此時道出的竟然是這樣一句。
木以凝驚異地回過頭,完全沒有從驚愕中醒來,只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後微微轉過身。
紛飛的白雪點點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和頭髮上,暮色太過暗淡,看不清彼此的容顏,木以凝風衣衣襟上的藍色絨毛此刻亦沒有了溫度,但是她能感覺得到自己那淺淺的呼吸,帶着心跳的節奏。
不知兩個人如此僵硬地站了多久,又或是,只是一瞬之間,夏雲洛的喉結微微動了一下,卻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
“似乎……有點冷。”木以凝淺笑,突然開了口,她依舊那麼美,清淡的神情,豔麗的容貌,依舊是他記憶中的模樣,那一抹微笑,似乎要將冬雪融化。
聽到她的迴應,夏雲洛突然就覺得有話說了,他亦是淡淡一笑,道:“既然冷,就跟我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