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魚手裡拿着一雙繡鞋,是她新給果果做的,大約是送過來給她看的,此時就笑道:“我看郡主喜歡鳶藍色,正好有一匹布,便做了雙鞋給她。”
棋歸接過來在手裡瞧了瞧,笑道:“她做針線的手藝要是有你一半,也就好了。”
沉魚笑了笑,道:“郡主聰明着呢,真想學,該是一學就會了。”
棋歸把鞋子還給她,道:“你拿給她瞧瞧去,再跟她說說話吧,免得她心裡不踏實。”
晚上燕君行回來,棋歸就和燕君行商量這事兒。
“不管定不定,面子總還是要給鎮江伯夫人一個的。我想帶果果去瞧瞧。”
燕君行道:“你做主就好了。要是怕拂不開面子,乾脆就帶進宮去,讓王嫂幫你拿主意。”
棋歸想了想,道:“這倒也是個辦法。”
其實若是那榮淑公主府,和那小世子,真像鎮江伯夫人說的一樣,那簡直就是棋歸心目中女兒的最佳歸宿。
從隨軍出征的事情上來看,榮淑公主是個有見識的。再則,公主府只得一子,沒有其他妯娌。公主下嫁,除非無子,不然駙馬是不能納妾的。那麼公主府應該會比較清靜。
最重要的是那孩子很上進,家世比武侯爵府又差一些,以後少不得要依仗果果的孃家。那麼果果在夫家的地位,也可以高一些。夫妻倆相互扶持,那孩子該有出頭之日的。
一邊想着,棋歸就問燕君行,道:“到底是你的姐姐,你怎麼說?”
燕君行使勁兒想了想,纔想起自己這個不起眼的姐姐,道:“榮淑在我那些姐妹裡,算是最好的一個了。她母妃出身低微,又去得早,在宮裡,她也從來不跟別人爭什麼。好像一直還被其他姐妹欺負。也就是我王兄繼位以後,她的日子纔好過了一些。”
那時候,榮淑公主的年紀也還小,剛滿十二歲,還養在宮裡沒有出嫁。先王對這個妹妹也沒什麼特殊的感覺。但是太后做王后的時候,對她也算還可以。宮裡的賞賜,從來都不會少了她一份。
她那時候也跟果果現在一樣,守完了國孝,就及笄了,可以成親了。爲了讓她出嫁方便,太后特地把她從偏僻的章月殿移到了自己身邊。好像還爲她的吃穿用度被剋扣的事情處置過宮女。
後來她嫁給了一個普通的貴族,每年進宮給太后請安,但從不多事。太后對她的印象倒是很不錯。若說起來,她也沒有那麼不起眼。
當初她兒子打仗的事情,若是她會進宮求一求太后,太后肯定就會幫她辦妥了。可是她也是個有分寸的,若不是實在沒辦法,很少會進宮求恩。
聽他說了,棋歸便道:“那品性應該還不錯。太后娘娘喜歡品性好的人。”
“嗯,品性倒是不錯。說來也是的,我那幾個姐妹,生的孩子,沒有一個有她的兒子能幹。她兒子也是唯一一個上過戰場的。若不是後來棄武從文了,怕也該是有軍功在身的了。”
棋歸尋思了一下,道:“明兒我就進宮跟太后說去。”
燕君行一把把她抱了起來,道:“那得早點睡,不然起不來。”
棋歸樂呵呵地傻笑了一下。
隔日,棋歸還是睡得天光大亮。起來的時候稍微心慌了一下,但是想到自己是進宮去請安,又不是去上朝,也不用踩着點兒。
一邊梳洗,便叫人把果果叫來。
“娘今兒打算進宮,把榮淑公主府的事兒和太后娘娘提一提。”
果果昨晚似乎沒睡好,眼圈兒有些發黑,聞言便一怔,道:“娘?”
難道真要那麼輕率把她嫁給那個什麼公主世子不成!
棋歸看了她一眼,道:“你着急什麼?娘不是給你說了,只是去瞧瞧,並一定嫁他呢。也就是走個過場。”
說着又嘆氣,道:“果果你這樣可不對啊,這就多大點兒事啊,你就那麼失魂落魄的。合着你覺得,娘和太后娘娘,都是蠻不講理的,都會逼着你隨便嫁人?”
果果搖搖頭,道:“果果不是這個意思。”
棋歸道:“娘跟你保證,只要你說一個‘不’字,娘就立刻把他回了。怎麼樣?”
聞言,果果鬆了一口氣,想了想,似乎是自己太小家子氣了。誠如棋歸所說,不過是去看看而已。
“爲什麼這次娘非要去看看呢?”
“一則自然是因爲那的確聽着像是個好孩子,再就是鎮江伯夫人瞧着也確實是個好人。娘覺得該給她一個面子。再則,過了國孝你就及笄了,也確實可以一邊相看了。不過也就是看看罷了,別的現在說都還太早了。”
果果又道:“那今天,要果果陪您一塊兒進宮嗎?”
“不用,娘自己去就成了。”
果果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棋歸是特地把自己叫來,知會自己一聲的。是啊,棋歸一直是尊重她的,又怎麼可能不顧她的意願隨便把她嫁出去呢。
這麼想着,心裡不禁就有些暖意,然而又有些內疚。
她道:“娘,果果真是太不懂事了。”
“瞎說呢”,棋歸已經梳好了頭,站起來讓人給她更衣,並笑道,“都誇你是京城最懂事的姑娘呢,你若是不懂事,京城裡的其他姑娘不都成潑婦了。”
果果笑了一笑,上前去幫棋歸系綬帶。
整理妥當,棋歸進了宮。
紫宸宮裡,太后的心情很不好。見到棋歸,就大聲道:“你來的正好,把果果送回來,哀家想她了!”
太后現在已經越來越不耐煩管這些宮妃的破事兒。從前果果在的時候,有些事兒果果還能擋在前頭,私底下默默地做了。再有蘇太貴妃,基本上就沒什麼要她操心的了。
這幾天果果不在,她才猛的發現,原來宮裡比她想得,要熱鬧一些。
棋歸一怔,然後無奈地道:“娘娘,臣妾剛把果果接回家呢。”
太后就嘀咕道:“說好了要送回來的,哀家怕你騙人。”
“……”
棋歸就賠笑道:“今兒臣妾進宮請安,說起來,倒是爲果果的一樁事兒呢。”
太后想到昨天劉貴妃那德行,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心道,劉貴妃肚子大了,眼睛倒也更尖了,瞧出王上對果果不一般。她倒好,仗着肚子裡懷着龍種,什麼醋都敢吃,竟然敢挑唆到果果頭上來。
看到她那個蠢樣子,太后真恨不得把她丟到那些宮妃堆裡去,看看她還能活到幾時!
“你說說,是什麼事兒?”
棋歸猶豫了一下,道:“昨天,有人上門來提親呢。”
太后想也不想,道:“回了,給哀家都回了!他們那些人家,果果看都不用看一眼!”
難道又是誰家不爭氣的兒子,甚至庶子!
棋歸笑道:“是榮淑公主的世子。”
聽到這個名字,太后猶豫了一下,然後道:“難怪你特地進宮來了。榮淑這孩子爲人是不錯的,就是,身份怕和果果不匹配。”
“臣妾倒是沒想把果果嫁到什麼高門去,何況公主之家的世子,和果果也不會不相配呢。”
太后就嘀咕,道:“你們家,再嫁高門,也就只能嫁進宮了。”
聞言,棋歸眉心一跳,不過沒說話。
太后又道:“你這樣說,是你已經上心了?”
棋歸道:“嗯,聽說那孩子品性不錯。”
太后仔細想了想,道:“還是不行,他們家就是一個孩子,榮淑又年輕。嫁過去的話,上頭有婆婆管着,到底不自在。”
“……”
雖然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可棋歸還是堅持道:“臣妾覺得該看看。”
若是真能嫁進公主府,倒比嫁進宮強多了。
太后也不曾想過,棋歸也知道了果果和燕君銘的事情。心裡尋思着就是走個過場,不然也說不過去,便答應了。
“行,哀家也好些年沒見過那個小子了。明兒哀家就宣榮淑和那小子進宮。你把果果也叫來,躲在屏風後面好好瞧瞧。若是果果自己也滿意,那哀家也沒話說。”
棋歸大喜過望,千恩萬謝。
她道:“臣妾再去給貴妃娘娘請個安吧。”
太后斜睨着她,道:“你去給她請安做什麼?”
棋歸笑道:“聽說貴妃娘娘最近氣色不大好,臣妾想着既然進宮了,那也該去瞧瞧的。
太后想了想,一揮手,便答應了。
長春宮。
劉貴妃最近總是感覺身上乏得厲害,恨不得一天到晚都躺着。棋歸來了,她也沒打算起來,還是坐在榻上,道:“叫您見笑了。”
她的腹部被遮住了,看不分明。不過臉上倒是白得一點兒血色都沒有,而且瘦得顴骨都出來了。
棋歸坐在她身邊,道:“娘娘的身體不太好?”
劉貴妃道:“勞公主費心了,倒也說不上太不舒服。”
棋歸道:“您都這麼不舒服了,還多事給我們家果果的事情操心,臣妾還真是過意不去。”
劉貴妃猛的一個激靈,不可置信地看着棋歸:“公主您說什麼?本宮怎麼聽不懂?”
棋歸冷笑,道:“我的意思是,以後我家的家事,就不勞貴妃娘娘費心了。免得反而費心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