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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人都在爲這場戰事準備,趙元嵩爲終於能幫上忙而感到高興。“騾子真的行?”

“行,怎麼不行,騾子腳力比不上正經軍馬,隊形很可能被拉長,但總比沒有代步工具的好。二少夫人,不知您這位朋友是哪家的?真可以一下子借出五百匹騾子麼?”

“唐家。”

“哪個唐家?呃……不會是那個唐家吧?”京都首富與蔣丞相家有姻親關係,真能從他們手裡借出騾馬來?

趙元嵩點頭,在騾馬管制年代,除了唐盞家這個有錢有大腿的,誰家還能養這麼多匹馬。“等着,我去去就回。”商人在商言商,只要有足夠利益,他們可不管黨派問題,而他手中正好有唐盞感興趣的東西。

“等等,二少夫人。”王管家叫住趙元嵩,不好意思笑道:“如果可以再多借一百匹。我本打算用牛車送糧草,要是有騾馬會更好。”

趙元嵩玩味得對他笑了笑,王管家有點小臉紅。

府內大小廚房內,丫頭小廝將所有乾糧都蒐羅出來,分揀裝袋,不管大廚還是幫工,都在用最快的方法處理食材。長陽關距京都大概一千二百里,馬不停蹄地跑,需要兩日。皇上下令讓二少爺自籌士兵糧餉,抵達長陽後,駐軍是不會分糧草給他們的。運糧草的馬車比較慢,日夜兼程差不多也要三四日才能趕到長陽,廚房爲二少爺他們準備乾糧分量定要能堅持五六日以上。

廚房管事與大廚們在哀嚎,八百人份啊!從前定國公緊急出征,他們最忙亂的時候也只准備過三百人的,且只有兩三日分量。唉,在定國公府做工,時常挑戰不可能,他們出去都能與其他府的廚師來場殺鵝比賽了。

定國公夫人來趙元嵩他們院子裡,爲二兒子收拾行囊,小兩口都是男人,心沒姑娘細,她不放心。進屋只見風敬德,好奇問起趙元嵩去哪了。

“去籌騾馬了。”

定國公夫人這纔想起自家馬莊裡的軍馬只有三百多匹,男妻並不是不細心,只是關注的點不同。她爲自己錯怪趙元嵩有了小小愧疚,決定在兒子出征這段時間,更要用心照顧他。

定國公夫人吩咐身邊大丫頭細水、浮花幫二兒子打理包裹,斷雲、含雨去鄧勉院子規整,又讓安哥去庫房取來兩件最厚實大氅,分別送給兩孩子。一切準備停當,風敬德拜別父母,率三百府兵先行一步,鄧勉要等後備馬匹到位,隨時出發。

望着匆匆離開的二子,定國公夫人心裡小小難受,他們才新婚就要分離了。

風敬德帶着三百人,從白虎大街飛馳而過直奔西城門,街道兩旁的行人自動避讓,各商家店鋪掌櫃聽到隆隆馬蹄聲,從店門裡探出頭外望。“看那旌旗幡幟,是定國公府的人。”

小二:“他們行得如此急,邊關是要打仗了麼?”

掌櫃:“有可能啊,今年幾場雪下得都很大,北邊蠻子日子肯定更不好過。”

小二:“大雪要是一下子能將匈奴人都凍死就好了!”

掌櫃給了他一個腦瓜崩,“別貧,幹活去。”心裡卻在嘆息:唉,要打仗了啊!

西城門邊的小食鋪,有兩位富貴俊逸公子坐在一羣行腳商中。高個子的頭戴黑貂皮帽,披着同款的貂皮披肩,對裹着樸素白狐裘的丹鳳眼美人道:“這裡的小食果真不錯,小嵩不愧是老京都人。”

丹鳳眼美人輕柔一笑,微頷首垂頭,不經意露出頸項後的雪白皮膚。“哪裡,卓兄見笑了。”

化名爲卓玉假皮貨商的真平南王世子,見了這一美景,情不自禁擡手想撫過他腮邊的碎髮,剛擡手,只見從街道盡頭,飛馳來一隊人馬,隆隆馬蹄聲漸近。爲首者頭戴麒麟紋青銅胄,面覆獸首面具,一道銳利冰冷的目光從獸眼處射出,讓平南王世子瞬間縮回擡起的手,待那目光收回,他身體才放鬆下來。

丹鳳眼美人彷彿沒注意到平南王世子小動作,他語氣帶着不諳世事的天真:“這是怎麼回事?當街跑馬,是不是北方又有緊急軍務了?那是定國公府的幡幟吧,他們這是去京畿西大營點兵?”

平南王世子沒有接話,匈奴人每年都會在邊境劫掠,今年北方大災,又有東夷單于崛起,估計這一仗弄不好就要真打起來了。定國公府三代爲將,軍中威信極高,現任定國公又身兼大元帥一職,可以號令北軒全軍。此戰一開,皇帝陛下會不會在背後捅刀子?

以他父王對皇帝陛下的瞭解,以他對朝廷武將任免調動的關注,這事,皇帝陛下還真不是幹不出來。或許他該回家了,等着看這位皇帝陛下作死,待匈奴破關之日,就是他們起兵之時。

唉,可惜了定國公府一衆忠臣良將了!

“卓兄,你怎麼了?”

歐陽卓宇也沒心情逗弄美人了,直言道:“沒什麼,小嵩太美,讓我有些失態。別誤會,我並沒有輕賤你的意思,如你願意,我很想娶你過門。”

美人柔柔一笑,搖頭拒絕:“小淞已心有所屬,謝卓兄厚愛。”

“那真是可惜了。”歐陽卓宇惋惜道,“要過年了,我明日便啓程回南方。”

“這麼急……”

“三弟,是你麼?”突然一道女聲傳來,雕刻着金牡丹團花的豪華馬車窗簾內,探出一隻瑩白玉手。

歐陽卓宇與美人都是一愣。

“趙元淞,是不是你?”

知道自己二姐脾氣,趙元淞不敢耽誤,與歐陽卓宇告了聲罪,來到馬車近前。

歐陽卓宇不是平頭百姓,當然知道馬車上的金牡丹團花不是普通裝飾,他眯了眯眼,低喃道:“三弟,趙元淞?呵呵,有點意思。”

兩姐弟敘舊,激動起來聲音有些大,歐陽卓宇隱隱聽到女子咒罵小雜種,下賤玩意,什麼謝玉華浪蹄子啥的。歐陽卓宇對這未婚妻有了直面瞭解,不由哼笑:“這真是世家大族出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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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大酒樓,京都有名的紈絝小團體再次聚首,因派系問題,他們鬼鬼祟祟的避開相熟之人,搞得氣氛有些緊張。

“趙四爺,您真要把這些都抵押給我?”唐盞愛不釋手的拿着雞血紅鯉魚紋玉璜,又看了看水青羊耳四方尊。

趙元嵩點頭,“夠不夠?不夠再將遠行哥那件粉底彩釉的前朝古董抵上。”

李遠行差點噴茶,“你還真不客氣!”

趙元嵩嘿嘿一笑,好哥們兒似得搭上他的肩:“遠行哥,你是我親哥啊,我還與你客氣啥。”

蔣正奇懶懶靠坐到一邊拆臺,“親哥?呵,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說‘出門子的男妻,堪比半個土匪。’。”

“哪那麼多廢話呀你!”李遠行最是護短,“兄弟有難,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快點,都捐點。”

唐盞擺手:“夠了,有這兩件就夠了。”唐父沒別的愛好,除了做生意就剩下收藏古董。唐盞雖是嫡出,卻不受唐員外喜愛,想從商隊裡調用騾馬,還得唐員外同意才行。

時間緊急,他們沒多聊就散了。趙元嵩傍晚帶回好消息,讓定國公府人全都高看幾分,鄧勉咂嘴:“紈絝的狐朋狗友也不是沒用啊!”

“你個夯貨,快走吧你,將軍還等着呢!”趙元嵩急道。

鄧勉一招手,帶着剩餘府兵列隊,靜默穿過街巷,往城外約定地點跑去。

定國公夫人走過來拉趙元嵩的手,“嵩兒,別看了,與爲娘回家吧。”

趙元嵩鼻子發酸,三步一回頭的跟在定國公夫人身邊。他家將軍走時,他沒有時間送別,往年他會去西大營外蹲守。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他心裡總有些不安。

風敬德走後隔日,王管家糧草也準備好。向北一路,積雪未化,北風吹起地表雪粒,打在臉上也挺疼。二少爺的先行軍估計已與匈奴對上陣,再難行的路,他們也不能停歇。

王管家往下拽了拽皮帽子,擋住被雪迷花的眼睛,不經意間看到一車糧草麻袋垛動了動。他騎着騾子來到這輛車跟前,“停下!”使了個眼色,讓護衛將車包圍,對着車上喊,“出來,我看見你了!”

趙元嵩小心翼翼縮回僵了一天略痠痛的手腳,側耳傾聽外面動靜。

王管家:“再不出來,我可不客氣了!”

趙元嵩心道:你還能如何不客氣呀,大不了搬開我身上這包糧草……

噌的一聲,刀劍出鞘,隨後一柄明晃晃的刀刃在趙元嵩鼻尖擦過。與此同時,定國公府裡也發現二少夫人不見了,這回輪到二管家着急忙慌,府裡又是一陣兵荒馬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