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趙元嵩也覺得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二皇子兩眼。但想到他阿孃有可能是南轅公主,同皇族一樣複姓軒轅,雖出了五福,細講起來卻也算親戚,他便沒把他們之間的相像放在心上。

二皇子沒架子,他率先與風朝暉執晚輩禮。“風元帥,孤給您道喜了!”

“哈哈,臣謝過二殿下,臣給二殿下請安。”風朝暉躬身,帶着身後一衆集體行禮。

二皇子沒有顯赫母族,沒有皇帝陛下偏愛,還能獲得朝中不少大臣支持,能與太子分別進入不同部門掌了實權,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趙元嵩不瞭解朝堂之事,但一直聽說二皇子是位平易近人的皇家人。

“啊哈哈。”一身狼裘大氅的東夷使臣幾步跑上前,他越過鴻臚寺卿,站在二皇子身邊蹭拜禮。也不知他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笑得一臉沒心沒肺,操着一口彆扭口音問定國公:“你就是北軒戰神啊,哎呀,久仰久仰。”他伸出大掌,還想拍拍風朝暉的肩。

趙元嵩上前一步,卻沒風敬德動作快,他輕輕格擋,就把那人的手掌攔了下來。

鴻臚寺卿臉色變了幾變,急着上前拽人,二皇子突然側頭看了鴻臚寺卿一眼,鴻臚寺卿揉揉鼻子,只好退了回去。

趙元嵩歪頭看向他們,二皇子感覺到他的目光,眼神輕輕掃向東夷人腰間那柄彎-刀,趙元嵩隨着他目光看去,那彎-刀刀鞘上鑲了許多寶石,大塊的有鵪鶉蛋大小,小的也有小指甲蓋那麼大。

能佩戴這種彎-刀的人,權力地位應該不低,二皇子不讓鴻臚寺卿攔這人,說明朝廷並不想得罪他。而二皇子能給出這樣的暗示,應是想與定國公府交好了。

風朝暉性子剛直,可沒想那麼多,他只知道二皇子的舉動是助長蠻夷人囂張的根本,這二皇子難道是想仗着蠻夷人的勢想滅自家人威風?

風朝暉笑容冷了下去,腳步微移,拽開風敬德的同時,肩膀不經意撞上東夷使臣的肩。他只看二皇子道:“二殿下是貴客,快裡面請。”

東夷使臣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也不尷尬,他興趣盎然地跟着一衆人隨定國公往府裡走。

趙元嵩第一次見到東夷人,從秦先生的筆記中,他知道東夷人爲大奧東遷遺民,與古匈奴、高麗混居,領地東起沿海,北到白神山林,西到鮮卑山脈,南到雪嶺。他們也是以遊牧爲生,因北方沿海冬季慢長,他們有時也會搶奪他族,與匈奴一樣兇殘,在災年無糧時還會殺兩腳羊吃。

眼前這位大漢身高九尺多,臉上大鬍子,頭上小辮子,脖子上掛着一圈獸牙,裹着外翻灰狼皮,一身毛,散出腥羶味。

趙元嵩目光掃過他全身,最後停在他的靴子上。

東夷使臣發現趙元嵩在看他,灰藍色眼睛跟着看過來,那眼神就像狼一樣,透着狂野與桀驁。他對趙元嵩邪邪一笑,伸出大舌頭舔舔嘴角。

趙元嵩頓覺背脊發寒,腳下猶如灌鉛,這東夷人把他當成兩腳羊了不成?

風敬德回身攔住他的腰,將他帶到他身側,用高大身軀將他罩住,爲他擋住東夷人那噬人目光,趙元嵩這才大大鬆了口氣。

風敬德氣勢不輸東夷人,他如一柄飲血寶劍,嗜血、冷冽、肅殺,靜靜與這蠻夷人對視,彷彿是一隻隨時會進攻的猛獸。

二皇子突然回身,笑道:“貴客不是想一睹定國公府的風采,怎麼還站在外面,快快裡面請啊。”

鴻臚寺卿馬上走近東夷使臣,輕聲說:“大人好不容易來中原,一定要償一償我們喜宴。這喜宴有講究,叫十豬三魚一隻兔。豬肉不同部位不同做法,豬肺與豬脊切片涼拌是專門給新人吃的。肺主氣,脊肉最好,這兩樣放一起,寓意着婚後沒有不生氣的,但爲了好日子,一定要相敬如賓。三魚爲鯽魚,鯉魚……”

東夷使臣本還想與風敬德較量一二,一聽說有肉吃,他顧不上對手了,高高興興隨着鴻臚寺卿進了府,只在經過風敬德身邊時不服氣的哼了哼。

鴻臚寺卿心裡苦啊,這位爺到底知不知道是來參加誰的婚禮的?你來人家蹭吃蹭喝,竟不給新郎好臉看,小心人家把你打出去啊!

風敬德沒空生氣,眼睛也留意到東夷使臣腰間彎-刀,他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前世匈奴達奚部漸漸走向衰落,東夷出了個慕容圖,統一東北各部族,自立爲單于,與匈奴形成分庭抗禮之勢。慕容圖是個有智慧的,並不像其他蠻夷一根筋,他求娶公主是想安北軒的心,攘外必先安內,他想先把精力放在對付西面的匈奴上。

這對北軒也是有利的,可以讓苦守北塞的驃騎將軍暫時放鬆,有時間招兵買馬擴充隊伍。皇帝陛下也想拉攏慕容圖,讓他來分化西北匈奴的力量。皇帝陛下同意嫁公主,卻在送親途中出了烏龍。

太子與二皇子掙功,做了一些惹怒皇帝的事,皇帝只好派四皇子出使。慕容圖剛當上單于,位置不穩,在回途中不免遇到某小部族搗亂,隨行軍隊一千多人,小部族不過二三百人,然而這位四皇子卻嚇得不戰而退,將和親的公主給弄丟了。爲了掩蓋自己的錯誤,他竟讓公主的侍女冒充公主嫁給慕容圖。

慕容圖聰明,也繼承了草原人的直爽,他不喜歡被欺騙。也許四皇子直接將事情和盤托出,他會率領大軍去滅了那個小部族了事,可四皇子撒了謊,當慕容圖知道自己被騙之後,一氣之下將達奚部鮮卑山東部勢力全都趕到長陽關一帶,促使長陽關又一次危機。三年後,慕容圖以假公主之事爲藉口,與北軒決裂,並聯合匈奴對北軒發起進攻。

仔細想來,一切變故都是從那時開始的。北軒皇子們爲了皇位相互踩來踩去,大臣們各派政見不和,影響到邊關將領的任命;塞外一羣蠻夷聯合大軍,東夷、高麗、匈奴、敕勒,甚至還有西奧的小股力量,他們都想從北軒分一杯羹。一場戰事接一場戰事展開,這些人生生要將北軒國拖死。

這位東夷使臣到底是誰?會不會就是那個慕容圖?如果真是他,那麼阻止四皇子送親,或是他親自帥軍護送和親隊伍,沒有假公主事件,北軒是否會躲開戰亂這一劫?

“將軍,我覺得那位使臣不簡單。”趙元嵩偷偷握住風敬德的手,拉回他所有思緒。

“怎麼不簡單?”風敬德微垂頭,將臉貼近他。

趙元嵩忍不住臉紅,快速說出自己觀察到的結果,“……除了彎-刀,還有他的靴子,如果我沒記錯,他靴子上繡的黑鷹應該是東夷最大部族的族徽。我們書院的秦先生遊歷過很多地方,他遊記中曾提到東夷有隻強大的黑鷹族,那位頭人很年青,身高九尺,英勇善戰。遊記中提到黑鷹族並不討厭中原人,是東夷各部唯一禁止吃兩腳羊的部族。”

風敬德眼睛一亮,忍不住摟住趙元嵩,用臉蹭蹭他的頭。根據趙元嵩的說法,這人是慕容圖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與他交好,想辦法保證此次和親順利進行,那麼他就可以趁機在匈奴後方安插更多人手。

“你真是個寶。”風敬德忍不住誇道。

趙元嵩:……好羞人啊!

“咳咳,二哥,二嫂,你們怎麼還不進去?”風敬嚴和鄧勉擠眉弄眼看着他倆,趙元嵩被鬧了個大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