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析道:“這很好理解吧,女兒的突然失蹤,肯定對他們是巨大的打擊,精神上痛楚難解,久而久之言行上難免會出現一些不太正常的現象,有些人刺激過重還會崩潰呢,你叔叔嬸嬸還能挺得住,相當了不起。”
“他們很痛苦,這我能理解。可有一點就讓人不好理解了,當時小練失蹤以後,叔叔還報了警,警察還來小練的房間裡搜了一次,主要想找找筆記呀什麼的有沒有記載着這方面的信息。但過了半個月,當警察再次想到小練房間裡看看時,叔叔和嬸嬸竟然一口拒絕了。”
我心裡一動:“爲什麼他們要拒絕?”
“我也不知道。”白瑤的聲音充滿疑惑,“不僅是這樣,在小練失蹤五天的時候,叔叔嬸嬸就把小練的房間的門給鎖上,連我想進去轉轉也不行。這就太不符合他們的作風了,他們以前把我當成親閨女似地疼,怎麼小練一失蹤,就對我這麼冷漠了,將小練的房間封起來連我都不許踏入?”
我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指出:“那你是怎麼想的?是不是懷疑叔叔嬸嬸封鎖小練的房間,是在隱瞞什麼秘密?”
“對啊,我覺得他們肯定在隱瞞什麼,他們向我解釋封死小練的房間,是不想進去後感到難過,以免睹物思人。可我覺得太牽強了,他們又不知道小練是生是死,怎麼搞得好像人已經不在世上的樣子?不應該那麼絕望吧?”
“那你懷疑,他們在小練房間裡隱瞞了什麼樣的秘密?”
“這個我說不準。”白瑤說,“我只是感到太怪了。”
我直直地問道:“既然你覺得他們有什麼瞞着,那後來他們從老宅裡搬走了,你有沒有想過要悄悄地進去看看?”
白瑤說她是想過悄悄摸進去看看,但畢竟老宅門也鎖着,她是女孩子又不好亂撬吧,萬一叫叔叔嬸嬸知道,他們一定會不高興的。
我一拍胸脯慨然說道:“看來,這事得由我來幹了。”
白瑤驚訝地問:“你想偷偷撬開門摸進去?這不太合適吧?”
“其實你聽了我說的遠甜的事,應該想到小練既然被張忌陽收了魂,那她的軀體在哪裡?既然叔叔嬸嬸對小練的房間那麼重視,竟然封了起來,難道你就不懷疑你叔叔嬸嬸隱瞞的是小練的軀體嗎?”
白瑤只好承認確實她是這麼懷疑的。但她不敢相信叔叔嬸嬸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說不要管他們是怎麼想的,先證實一下小練的軀殼是不是在她家舊宅裡吧。
其實要摸進一箇舊宅並不是件難事,我雖不是正宗賊胚但小時候調皮搗蛋也偷進過別人的家,知道一些基本技巧。
我們是一拍即合。爲了弄清叔叔家舊宅裡的秘密,白瑤這個侄女也豁出去了。
馬上行動。
白校長家的舊宅在我家的東面,那裡也有條長長的巷子作爲通道,白瑤領着我一番拐彎抹角後,進入一條死衚衕裡。
此時夜色雖還不深,不過像這種老舊地方住戶稀少,大多住着風燭殘年的老人,天一黑早就縮在房裡看電視,外面的情形根本無人關注。
白瑤指了指死衚衕盡頭靠左的一扇門。
藉着月光我能看出這扇門跟這裡其他人家的門有點區別,這不是老舊門,而是鐵製的防盜門。
雖然這種防盜門不新式,也屬於低檔貨,但相比原裝的木舊門堅固多了,如果是舊門的話門上有縫,裡面是木閂,用一把小刀插進門縫就有可能撥開裡面的閂。但防盜門裝的是彈子鎖,門上也不可能有縫。
白瑤悄聲問我:“你看,這道門怎麼打開?總不能硬撬吧?”
我說這的確傷腦筋,別說是我,連慣偷也撬不開這種門。
“那咱們沒法進去,是吧?”白瑤有點泄氣。
“未必。”我說道,“像這樣的老宅,不一定只有門纔是通路。還有窗呢。”
我們一看,窗子離地足有兩米高,並且看起來也閉得緊緊的。
“這麼高怎麼爬上去?”白瑤覺得不可能,“再說窗戶也關着,裡面肯定插了銷的,你夠得着了也進不去吧?”
“誰說是我進去?”
“那誰進去?難道是我?”
“你也不用進去。”我說道。
白瑤有點糊塗了,“哎,那咱們怎麼才能知道屋子裡的情況?”
我反問道:“咱們要進屋幹什麼?”
“當然是看看有沒有小練的身體在嘛。”
“那也不必像做賊一樣私自進去。”我知道白瑤更傻了,就提醒一句,“我們可以潛伏下來,等待時機。”
我也不多解釋了,看見衚衕盡頭有一堵矮牆,簡直好像專爲我們準備的。我把白瑤當熟透的人了,一拉她的手就向矮牆後跑去。
白瑤肯定從來沒被一個男生拉過手,我感覺她全身哆嗦了一下,嘴裡還發出一絲驚訝的聲音,但馬上就好像習慣了,不聲不響地順從我。
到了矮牆後蹲下來,她才附在我耳邊問道:“我們等什麼?難道你認爲我叔叔嬸嬸會在夜裡來這裡?”
我分析道:“其實我們不需要進去看,如果小練的身體確實藏在舊屋裡,你叔叔嬸嬸肯定每天要來的,什麼時候來纔不引起別人懷疑?當然是夜深人靜吧。”
“對呀,這倒有道理。”白瑤似乎恍然大悟,“如果屋內的秘密確實是小練的身體留着,我叔叔嬸嬸一天不來照看都不行,他們肯定要來的。畢竟那是小練的身體,他們怎麼放得下心。”
“所以嘛,咱們要利用的就是他們可憐的父母心,不需要扒門扒窗做賊。”
正在嘀嘀咕咕,白瑤忽然噓了一聲。我馬上閉嘴豎起耳朵,聽到弄堂口傳來腳步聲。
這些腳步聲很緊湊,是有人走得很匆匆,並且爲了使發出的聲音儘量減小,步子邁得又很輕,但因爲弄堂路面有點凹凸,偶爾有一腳會踩得過重,聲音也就特別清晰了。
我們偷偷從矮牆上露出眼睛張望。先是一個黑乎乎的影子越來越近,最後能判斷來的是一箇中年女人。
白瑤輕輕拉拉我的衣角,意思是你說對了,果然有人來了。
女人站到那扇門邊,掏出鑰匙開門。
我附在白瑤耳邊,聽到開門聲,立刻催促她:“去,快去!”
白瑤被我推了推,馬上似乎明白我的意思,翻過矮牆就朝女人衝去。我緊隨其後也翻過牆跟着。
女人還來不及進屋,發現我們的出現,頓時驚叫一聲:“什麼人?”
我衝過去先將門給推住,以防女人搶進屋後迅速關上,那樣我們就被關在外面,或者是她沒進去就把打開的門重新拉上,她自己也不進了,我們的目的也難達到。我們要的就是進屋。
白瑤叫了一聲:“嬸嬸,是我呀。”
我則叫她“白阿姨。”她當然不姓白,但她是白校長老婆,我叫白阿姨也不會錯。
白阿姨認出侄女,驚訝地問:“瑤瑤,怎麼是你?這個人是誰呀?”
我先進了屋內,回頭向她們說道:“還是進來說吧。”
白瑤說那是她的同學,叔叔也見過我。白阿姨似乎不是那麼驚恐,但仍很遲疑。也許是擔心在門口喧譁會驚動旁人,她不情願地進了屋。我等她們進來後就把門合上。
白阿姨開亮了燈。屋子裡的格局跟苑阿姨家沒多大區別,無非是牆邊多了兩個舊的寫字檯,上面各放着一盞檯燈,估計也比我們年齡還老了。這是教師之家的典型例證。
再看後牆處也有一架木樓梯,上面應該是閣樓。
白阿姨都忘了招呼我們,她看看我,看看白瑤,似乎連親侄女都不認識了。
“你們怎麼在這裡?”她問道,“是要幹什麼?”
我問道:“阿姨,你每天要來舊屋一次吧?”
“誰說的?沒有的事。”白阿姨擺着手,“我們搬出這裡已經快八年了,很少回來的,這屋子也沒法再住人,想租給打工者也沒人稀罕,一直空着呢。”
我指着屋子中間的那張舊飯桌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家的飯桌上這麼幹淨,至少兩天之內曾經擦過,不是你擦的,那會是誰呀?”
白阿姨有點慌了,撇開我問白瑤:“瑤瑤,嬸嬸今夜是偶爾過來一次,看看是不是老鼠太多。可你們爲什麼跑到這裡來?快半夜了,你們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不會是……”
“嬸嬸,你不要誤會我們啊。”白瑤一時不知怎麼解釋了。只好望着我。
我很乾脆,一指樓梯說道:“阿姨,我們想上樓去看看。”
“爲什麼?”阿姨臉上一陣緊張。
“樓上有人。”我說道。
“什麼?樓上哪來的人?不可能的。”白阿姨連連搖手。
“如果沒有人,我們上去看一下也不要緊吧。”我說着就自顧向樓梯走去。
白阿姨衝上前,一屁股坐在樓梯臺階上,幾乎有氣無力地勸阻我:“不要上去,不要……”
其實已經無須多說了,白阿姨的神態完全證明了一切。她說着不要上去,然後無法抑制就掩面哭了。
白瑤上前摟住嬸嬸,哭着問:“嬸嬸,你對我說實話吧,小練是不是在上面?”
白阿姨一邊哭一邊點頭,悲慼地說道:“瑤瑤啊,本來這事是不應該瞞你一家的,可這事太可怕了,你叔叔和我都不敢向別人說呀。”
小練其實並沒有失蹤,八年前那個夜晚,白校長兩口子等女兒放學歸來,快九點了還不見女兒的影子,夫妻倆就想去看看小練是不是在瑤瑤家了。
結果瑤瑤說小練並沒上她家,是自己回家了。瑤瑤和父母也幫着尋找,結果沒有找到。
第二天大張旗鼓地發動親朋好友尋找小練,並沒有結果。而到了夜裡,夫妻倆筋疲力盡回到家時,突然聽到一個神秘的聲音告訴他們,他們的女兒睡在家中的那個裝衣服的木箱子裡。
打開木箱,果然小練蜷縮在裡面。
木箱外面是鎖着的,可鑰匙一直是白阿姨帶在身邊的。如果盜賊偷東西,爲什麼要將小練關在裡面?
如果是有人想綁架小練,又爲什麼送了回來?
小練就像睡着一樣,可是她幾乎沒有心跳脈膊,也沒有呼吸,而身體既不溫熱也不發冷,無法判斷是死了還是活着。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叫他們給女兒辦後事好了。
白校長憤怒地質問那個聲音是誰,爲什麼要害他們的女兒?那個聲音說他是一個高人,帶走了小練的靈魂,以後小練就跟着他了,跟他們父母完全無關了……
白阿姨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了。
白瑤痛恨地罵着:“張忌陽這個惡人,實在太壞了!”
白阿姨一下子停止哭泣,驚問道:“瑤瑤,你在罵什麼張忌陽,難道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白瑤指着我說:“你知道爲什麼我陪邢小蒙一起來嗎?因爲小練託夢給我了……”然後將她的夢境講了一遍。
我也把遠甜的事說了一遍。並說已經接觸過張忌陽,此人又壞又兇,並且本事超強。
白阿姨聽着,臉上表情複雜。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說道:“阿姨,你就讓我們上樓看看小練吧,這樣以後我見到她的魂,也能認出她來呀。”
“看了怎麼樣,不看又怎麼樣?你真的能救她們嗎?”白阿姨臉上充滿悲哀,“你們還是別看了,真的沒什麼可看的。你們還是孩子,千萬不要捲到這些事裡去。”
我聽出白阿姨嚴重的顧慮,她明顯對我的能力毫無信心。
而我又不可能拍胸脯保證一定救得了遠甜和小練。
白阿姨態度那麼冷漠,再多說下去也沒用了。
我向白瑤遞個眼色,兩人走出老屋。
白瑤問道:“爲什麼我嬸嬸不讓我們看小練呢?”
我提醒道:“你剛纔有沒有察覺,他們老屋裡有異常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