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杜明前臉色大變。他瞪着眼睛,警惕地望着葉香珍。“嫂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葉香珍臉上的笑容也倏地收斂,兩眼射出憤怒的光。“我知道,你就是小白。幾天前,你在平湖殺了幾個人,對嗎?”
杜明前已經清楚,他不用再隱瞞他的真實身份了,面前這個女人對他了如指掌。於是他點着頭說:“沒錯,我就是小白,我承認我殺了人。嫂子,既然你知道這些事,是不是跟這些人有關係?”
“你先殺了秦六爺和他的兩個手下,對不對?”“對,我是殺了他們。”“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我知道,他們是93師的韓師長派來的。”“韓師長爲什麼派他們來?”“因爲,韓師長跟羅將軍,曾經結過怨。他們想從羅將軍這裡弄走城防圖,這樣羅將軍就肯定會被軍法處置,即使不被槍斃,也會撤職查辦。”“那你知不知道他們怎麼結的仇?”“這個我不清楚。”
葉香珍指着杜明前的鼻子,罵道:“你這個殺人魔,既然你不瞭解韓羅兩人的恩怨,憑什麼要插進手去幹涉,還把秦六爺他們殺掉?”“那聽你的口氣,你知道的?”“沒錯,我知道。當年羅剛武本是韓師長手下的一個團長,有一次在剿匪時,整個師吃了敗仗。羅剛武就去軍長面前告韓師長的狀,說他有通共之嫌。雖然後來韓師長沒有被撤職查辦,但他的升遷就嚴重受挫,以至於兩年過去他還是師長,而昔日手下的團長羅剛武卻升到了集團軍參謀的位置,而且這次大仗以後有可能升爲參謀長。可以說,羅剛武是憑着誣陷上司,踩着別人的肩升上去的。他是個卑鄙小人,這樣的小人不該受懲罰嗎?”
杜明前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葉香珍冷笑一聲:“我就是韓師長的女兒。”
杜明前一顫,訥訥地說:“原來是這樣。這麼說嫂子嫁給冠文大哥,是另有用意,只想報仇吧?”
“沒錯。當年我父親被羅剛武誣陷時,我母親本來身體不好,經不住這一嚇就去世了。我那時就暗暗發誓要替母親報仇。正好那時我在南京一所大學讀書,羅冠文是國文老師,我就主動跟他談情說愛,成功地嫁到了他家。一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合適的機會。這次機會終於來了……”
“那你是怎麼把圖搞到手的?”
“確切地說,不是我搞到了圖,是我發現有人搞到了圖。那天羅剛武帶着城防圖回家,當我們睡下後他一個人在客廳裡研究地圖。事先我就在他茶裡放了點睡藥。原以爲他會在客廳裡打瞌睡,但是他回了房裡想小睡。那張圖還留在客廳的桌子上。那時羅冠文也喝了我摻藥的茶睡死了,我走出房間正想去拿圖,沒料到有人搶先了,把圖收了去。這個人就是我家的保姆金嬸。我正以爲她是替羅剛武收拾的,沒想到一會兒她開了主門,放一個孩子進來。他們進了金嬸的房間。我正蹲在門外偷聽,又聽得樓上有響動,是小姑羅蘋出來了。我連忙躲到沙發背後。正好金嬸開門,送那個孩子出來。我發現羅蘋也察覺了,但她並沒有直接阻止金嬸,而是在樓梯上蹲下來,明顯是在偷偷觀察。一會兒金嬸把孩子送出去了,我估計羅蘋會下來,就繼續躲在沙發後。果然羅蘋下來了,拉開門朝外望一望。她好像也沒在意,到廚房倒了水喝就又回房間了。我這才拉開門跑出去,找我的接頭人,告訴了秦六爺他們,圖被人偷走,務必想法子攔截到手。”
葉香珍說到這裡,氣又急了:“可是金嬸的孩子出門不久,就被人暗殺在街頭,城防圖也被搶走。幸好秦六爺他們見到屍體,當即斷定是被江湖大盜草上飛於三寶所殺。他們就設法聯絡到於三寶,希望從他手裡買到城防圖。本來生意也成交了,沒料到卻殺出一個小白來,將所有人都滅了,搶走了那張圖。而現在這個人就站在我面前。”
杜明前此時才得知城防圖是怎麼從羅剛武身邊被偷走的。原來不僅保姆和侏儒兒子在行動,連兒媳婦都在覬覦。但他有一點很不解,問葉香珍:“那你說,保姆金嬸偷這個圖是爲了什麼?”
葉香珍搖搖頭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估計她也是受人指使,背後一定有個不小的人物或者集團。”
杜明前自言自語地說:“看來,打這個城防圖主意的人,還不少呢。”
葉香珍激憤地罵:“可是最毒的還是你,爲了把圖搶到手,殺了那麼多人。”
杜明前終於想到一個問題:“嫂子,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小白,殺了秦六爺他們?”“因爲那天,我也正好趕到煤球廠,準備親眼從秦六爺手裡拿過圖看看真僞。沒想到正趕上一陣屠殺。幸虧我隱藏得快,躲過了你的賊眼。我聽到你和於三寶的話了,當時你戴着墨鏡,並沒有露出真相。但昨天你進了我家,我越看你就是小白。果然是你。你又爲什麼要搶這個圖?”
杜明前揮揮手說:“我跟你們不一樣。你們是爲了圖,我是爲了殺人。”“啊……就爲了殺人?”“對。”“難道,這些人都是你的仇人嗎?”“都是仇人。”“到底有什麼仇?”“這個我就不細說了,反正你不會明白。”
雙方一陣沉默。葉香珍忽然呵呵笑起來。杜明前忙問:“嫂子你笑什麼?”葉香珍指指杜明前反問:“那張圖,還在你那裡嗎?”“怎麼,你還想要嗎?我可以給你。”
葉香珍卻搖了搖頭:“我何必還要這個圖?我的目的是從羅剛武那裡弄走,讓他在上司面前無法交代,受到軍法處置。現在這個圖雖不在我手上,但我的目的不是達到了嗎?”
然而杜明前的一句話,像一盆冷水潑向葉香珍。“嫂子,你白高興了一場,因爲那個圖,是假的。”
“什麼……假的?”葉香珍不相信。“你騙我吧?”
杜明前擺擺手:“你怎麼看不出來?如果羅將軍的城防圖真給人竊走,昨天他還能從容回家,跟家裡人暢飲美酒,談笑風生嗎?”
一時間,葉香珍呆住了。
“可是……這個假圖,又從哪裡來的?難道是羅剛武早就察覺,早有防備,提前準備了一個假圖來提防?”葉香珍很疑惑。
杜明前搖搖頭:“雖然我跟羅將軍昨天才見的面,但根據我的觀察,他對自己的家沒有任何疑慮,對你們家裡人沒有任何不放心之處,這說明,他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圖被偷竊過。從這方面來推測,假圖不是他放的。”
“那會是誰?”
“剩下的,只有兩個人了。”
“是羅冠文或者羅蘋?”
“呵呵,不是他們還有誰?”
葉香珍蹙眉沉思,分析道:“是他們兄妹串通一氣嗎?還是其中一個人乾的?我覺得羅冠文不可能,因爲從吃完晚飯我跟他一起上樓進房間,我一直盯着他,他從沒有離開房間。對了,那肯定是羅蘋乾的,我看見她下樓時,應該是她第二次下來,要看看事情發展的結果。她早已心中有數,知道金嬸會偷這張圖,所以趁羅剛武到房裡小睡之際,用她手裡的一張假圖掉換了真圖。金嬸拿走的是假圖,但並不知情,還以爲是真的。而這事連羅剛武也不知道,所以他一點其他的情緒都沒有,還是很坦然的樣子。”
說到這裡,葉香珍更是恍然大悟:“明白了,金嬸爲什麼會突然死掉?這一定跟羅蘋有關,當金嬸的兒子冷小田在街頭被殺以後,羅蘋一定對金嬸說了實話,金嬸得知自己拿了一張假圖,卻讓兒子丟了性命,急火攻心,當場倒下了。”
推理至此,陣陣迷霧都已散去,很多謎團均被揭開。葉香珍也不想恨杜明前了,恨他有啥用,自己處心積慮的計劃,功敗垂成,反被玩了一把,這並不是杜明前所爲,而可能是羅家兄妹的伎倆。葉香珍不由得長嘆一聲:“羅家的這對兄妹,被我看低了。我一直以爲,羅冠文只是個書呆子,噹噹老師還可以,別的就不行了。羅蘋是個毛丫頭,雖然看上去三分機靈,畢竟嬌嫩簡單。我以爲進了羅家,只要安排穩當,定會滴水不漏,如願達成目的。沒想到,羅家竟然是龍潭虎穴,這倆兄妹略使手段,就化解我的計劃於無形。如果不是你杜明前說破,我還矇在鼓裡,以爲報仇目的可以實現了。真是空忙一場。”
杜明前問她,接下來你怎麼辦?在羅家,你肯定已經暴露了吧。葉香珍咬咬牙說:“我還要回羅家去。圖不是我偷走的,他們沒有證據指責我。我葉香珍決不半途而廢。”
“可就算他們裝得若無其事,也可能會防備你,尤其是羅蘋,會格外關注你,你留在羅家還得更加謹慎纔好。”
葉香珍問杜明前:“那你呢,既然不爲圖而來,那是不是爲了羅蘋?你還回羅家,做羅蘋的未婚夫嗎?”
杜明前的臉色又顯得陰冷,眼裡透出一股殺氣:“我也要回羅家去,表面上會繼續當這個未來的女婿,但實際上,我可能還會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