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他裝着有事路過穆宅,臨時進去拜訪,其實是特地前去的。他知道穆化平見了他,一定會設宴招待。兩人喝酒時,莊興趁穆化平中途上茅房之際,迅速跑到隔壁的臥室,將盒中兩塊鬆糕用自己帶着的給換下來。莊興能進臥室,是他早有準備,從一個開鎖匠那裡弄到一把*。他也知道穆化平喜歡半夜吃鬆糕,等穆化平死後,別人就沒有理由懷疑他,因爲穆化平死在臥室,又是吃他自己的鬆糕死的,與他莊興無干。可他沒想到跑進臥室,偏被穆妻無意中窺見了。
莊興說到這裡,哭着哀求:“老爺,我上有老下有小,求老爺開恩,留我一條性命吧。”虞謙氣得踢了他一腳:“你這個混帳,殺了人,還活得成嗎?”隨即朝外喊來人,命手下將莊興押進大牢先看起來。
虞謙心中那個氣呀,他來到停屍房,對着穆化平的屍體嘆息道:“可憐你是自作聰明,當初即使進了牢,也就三年兩載出來了,卻聽信莊興動用歪招,雖免了牢災,卻招引了一頭惡狼,最終搭上了性命,值不值啊?”正在感慨,忽然腦袋裡一閃,想到一個問題。他去叫來董一,指着穆化平的屍體問:“現在已經確定,穆化平是被莊興毒死的。但我覺得,這裡還有一個疑點。”董一忙問:“什麼疑點?”“莊興交代,他換給穆化平的鬆糕裡摻有*。但*中毒,人會七竅流血的,可你瞧死者的五官都那麼幹淨,怎麼連點口沫也沒有?”
虞謙認爲莊興已經說得明白,他給穆化平換了有*的毒糕,穆化平就是吃了*糕死的,難道這中毒症狀反映不出來?董一起初也有些疑惑,隨即分析說,雖然人服下*會七竅流血,或者口吐白沫,但也可能有例外。是不是穆化平年過六旬,身體再好也已老了,在睡夢中毒性發作,還來不及出現症狀,立馬就死了吧?
董一的分析似乎有道理。虞謙一時也無話說了。看來此案可以了結。虞謙派人去通知穆家母子,來縣衙運穆化平的屍體回去。穆妻和穆裕得知莊興已經招了,案情已是大白,跪着磕謝老爺。隨即他們僱了一輛馬車,將穆化平的屍體搬回去。
當天夜裡,虞謙躺在牀上,還想着這個案子。他越想越不對頭,終於從牀上跳起來,叫過家僕王亮,立即去通知董一和都頭前來。沒一會這兩人急急來了。當董一聽老爺說,他們要即刻趕到穆家,將穆化平的屍體重新運回來檢驗時,不解地問:“老爺不是確定此案已結了嗎?爲何還要作檢查?”虞謙嚴肅地說:“本衙查案,一定要讓所有的線索和證據對得起來。穆化平雖有中毒的外形,還有莊興的供詞,但我總感到證據不充分,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將穆化平的屍體進行徹底檢驗……”董一一聽,吃了一驚,老爺竟提出要將屍體開膛破肚……
“如果真是吃了*糕而死,五臟定有變化。”虞謙強調這一點。
董一隻好認同了。三個人立即趕到穆家。當門打開時,穆氏母子驚呆了,他們沒想到老爺還有這份勁頭。此時他們慌張不已,只好告訴老爺,已經將當家人的屍體埋葬了。
“什麼,你們怎麼這麼急?”虞謙覺得很意外。穆妻和穆裕解釋,穆化平是中毒而死的,已經擱置兩天,再不下葬就要發腐了。
虞謙卻突然有了異常感覺,覺得這穆氏母子的行爲好怪……他當機立斷,叫都頭立即去多叫幾個衙役來,連夜去挖出穆化平的屍體,進行徹底檢驗。
結果顯示,死者的內臟都是乾淨的,並無中毒跡象。
這一來,跟結論對不上號了。案情有了新的疑問。穆化平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中毒而死,還是發病而死?如果中毒而死,怎麼腹內沒有顯現?如果發病而死,莊興下的毒又怎麼回事?董一認爲,死者中毒是肯定的,怪就怪在外表與內部不一樣。
虞謙只好重新提審莊興,到底是否真的給穆化平下了毒?莊興再次承認確實給穆化平換了*糕。虞謙沉思片刻,想到一個新問題,莊興做糕的*,到底從何而來的?莊興開始不願說,在虞謙的威逼下,只好坦白是從世泰藥行的孫掌櫃那裡買的。
當時有律條規定,藥店不可隨便出售*,除非有郎中藥方。孫掌櫃賣*給莊興,屬於犯法。但虞謙關心的是另一點。他命人叫來孫掌櫃,厲聲質問,到底有沒有賣給莊興*?孫掌櫃得知莊興毒死了人,嚇得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連聲說,莊興確實曾向他買*,他拗不過,只好給了他,但那不是真*,而是冒牌貨。
“什麼,你沒說謊吧?”虞謙嘴上追問,心中卻有了答案。孫掌櫃戰戰兢兢說,他當時就知道莊興拿了*也許會殺人,他不敢不給,但又怕給了真貨,到時自己也受連累,所以給了假貨。
原因就這樣找到了,死者之所以腹內無中毒現象,是他當時所吃下的不是真*。
可是,另一層迷霧又產生了,穆化平既然不是被*毒死,他又是怎麼死的?外部的中毒跡象又怎麼回事?虞謙覺得頭昏腦漲,他來到死者的臥室,絞盡腦汁進行各種假設。穆妻和穆裕的表現,已經使他產生懷疑,作爲妻子和兒子,他們的行爲多少有點違反常規。虞謙又想到了一個細節,他叫來董一,問道:“你想一想,像穆化平這樣的症狀,是否有其他的原因中毒?”一句話提醒了董一,他遲疑着說:“老爺,我看死者的內臟,胃腸雖然很乾淨,但他的肺部很腫脹,心臟也有點不正常。這應該是死前受過憋悶。”“憋悶?”一聽這句,虞謙心頭一亮,他環顧臥室,終於看到了一個火爐。
這是一個取暖用的火爐,現在爐火已經滅了。虞謙用手撿起幾塊未燃盡的木炭,一個主意油然而生……
兩天以後,虞謙正式在縣衙升堂問案。他命差役將穆氏母子帶上堂來。他們一上堂就呼天搶地,大喊冤枉。虞謙一拍驚堂木喝道:“你們這對黑心母子,密謀害死了穆化平,還不快快招來。”他舉起一塊木炭問道:“這是什麼?”“老爺,這是木炭呀?”“這是什麼樣的木炭?”“就是一般的木炭呀。”“呸,這就是毒死穆化平的毒木炭,事到如今你們就別抵賴了。”
虞謙手一揮,衙役帶上一人來,穆氏母子一見此人,立即癱軟下來。原來此人是一個山中獵戶,穆氏母子毒死穆化平所用的木炭,就是從他那裡買的。
穆氏母子只好全部坦白。穆妻並不是穆化平的原配,當年穆化平在做生意時,結識了她這個帶着兒子的寡婦,兩個人勾搭成奸。爲了娶她,穆化平狠心休了原配,將妻兒趕出了家門。但半路夫妻做成後沒多久,穆化平卻發現,穆裕這個拖油瓶兒子不學好,是個紈褲少年,花錢如流水,而做孃的卻百般嬌寵。他後悔當初趕走了妻兒,於是有了新念頭,要將這個後妻和拖油瓶掃地出門,重新迎回原配和親生兒子。穆化平雖不是豪富,但頗有點家產,穆裕和母親知道,一旦被休,什麼都不會得到,他們決定早點行動,將穆化平除掉,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繼承財產,不受任何威脅了。
可是怎麼下手是個問題,他們必須做得天衣無縫。穆妻曾認識一個山中獵戶,知道獵戶有一種毒木炭,是用山中劇毒的蘑菇煮湯浸泡而成的,獵戶用來冬天獵熊,只要在山洞口燒上一點,將煙氣扇入洞中,就可以把熊薰昏甚至殺死。她找到獵戶,總算花錢買了一截。
但什麼時候動手呢?正好這天莊興前來拜訪。穆家母子知道莊興多次敲榨穆化平,很憎恨這個傢伙,也是合該有緣,穆氏正好瞧見莊興溜進穆化平臥室,換掉盒子裡的鬆糕,她心頭一喜,知道有人代替他們先下手了。可是莊興走後,半夜裡她悄悄去觀察,發現穆化平鼾聲如雷,並沒有死,她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但也顧不得了,就將那截毒木炭拿出來,塞進了取暖的火爐裡……
穆氏母子交代完畢,虞謙嘆一口氣說:“本來你們的計劃很周詳,可惜古語說,賊有賊樣。如果不是你們太急躁,連夜埋掉屍體,我也不會懷疑到你們頭上。當然還有一點,既然你這個妻子撞見莊興進你夫臥室,作爲主婦,你怎麼就不當場揭露呢?我當時就懷疑,你明明看見莊興使奸,卻故意不吭聲,這說明你也是有害人企圖的。”穆妻和穆裕懊喪地低下頭。
遠甜講到這裡停頓一下,問道:“你們在聽嗎?”
我和榕榕同聲答應:“在聽。”
“這個故事怎麼樣,對不對你們胃口?”
“對胃口。”我依然異口同聲。
實際上榕榕的聲音是從遠甜的嘴裡發出來的。等於是我跟她一起說。
“好吧,”遠甜感到滿意了,“我總算完成了一個,現在你們倆商量由誰繼續往下說吧。”
榕榕馬上說道:“當然是小蒙哥往下說,我肚裡一個故事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