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做誘餌麼?
“沒有其他辦法了?”
鳳辰搖搖頭, 說道:“那厲鬼好生厲害,如果不下狠計,又怎麼可能會引得出她?”
“非要我去?別人不行麼?”
鳳辰聳聳肩, 耐心的解釋:“誰叫那鬼小孩只喜歡你呢。”
鳳辰的解釋讓我陷入了沉默, 事實的確是殘酷的, 但鳳辰說得對, 要解決問題, 那是肯定得付出點什麼的。他說小孩子喜歡我,這個讓我感到高興,可若這小孩是隻鬼, 那麼我便是有種想哭的衝動,那衝動跟鳳辰第一次明着說我倒黴的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
“原本我是想讓夏枝去的, 無奈的是她的檀香氣太濃, 非但沒有引出鬼怪, 倒是將方圓幾裡內的鬼魂全給嚇跑了。而其他人我終究是信不過的。”鳳辰再次看向我的時候,那雙漂亮的鳳眼中滿是誠懇。
看着如此誠懇得近乎殷切的眼神, 聽着那句類似於“我信任你”的話,我頭腦多少有些發熱了。於是咬咬牙,頭一點,算是答應了。想着,就算是練練膽也是好的。
頭一次是有目的的去見鬼, 所以我心裡頭難免會有些忐忑, 傍晚時分颳起了一陣大風, 只怕夜裡又要下雨了。雨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有的人視它爲天上落下的精靈, 給人間帶來生機希望;有的人覺得那無根之水至純至潔,能洗去所有的罪惡;而我每次的看到雨的時候, 總不能靜心去欣賞它的俏皮。
灰暗的天空、模糊的世界、潮溼的房間,我不得不再次的想起陳鳶來,那個有着大雨的夜晚,那個可憐的女子爲了解脫而殺人、尋死的畫面。
鳳辰讓我一切照常,不要露出什麼破綻來,於是我很早就離開了姑姑的院子,回去睡覺了。可那個畢竟是百年老鬼,說馬上就要見到它了,我估計就算是鳳辰自己也會睡不着的。屋外的雨聲淅瀝瀝的讓人感到煩躁,我繼續躺在牀上翻來覆去。
大約亥時的時候,夏枝來了,穿的花枝招展,臉上濃妝豔抹的,身上的香粉味薰得人像是就要背過氣去一般。我不知道她這又是唱得哪齣戲。
沒等我開口詢問,夏枝便解釋道:“大鳳哥哥還是不放心,讓我過來陪你。”夏枝擡起自己的衣袖聞了聞,道:“你捏着鼻子做什麼?很臭麼?”
我放開捏着鼻子手,搖搖頭,很香,香得有點臭。自然後面那句話是不能說的,若氣惱了她,她跑了不管我了,也到不擔心,要是她反過來幫着那鬼來嚇我,就不妙了。相信我,這瘋丫頭絕對能做得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很香,就是從沒見你這樣豔麗過,有點……有點不適應。”
夏枝眉頭一皺,“不好看麼?”
“好看。”我眼睛都沒眨一下,“你這如此盛裝,是打算□□那厲鬼去的?”
夏枝白了我一眼,“真粗俗,什麼□□,本仙子高貴優雅豈能做出那等齷齪事來。”
我回去躺下,夏枝便一直的立在我的牀腳處。原先鳳辰還只是坐在窗前,我都忐忑得整晚沒睡着。而現在這瘋丫頭居然站在牀腳,目不轉睛的盯着我,這換成是誰也難受啊。於是我說,將牀分一半給她,讓她安心的睡覺,她不幹硬是說我誘惑她睡覺不配合。好心也能被她當成驢肝肺,我便讓她到別處站着去,人家又不幹了,說是太遠了不方便。
你這樣看着我睡覺,我就方便了麼?偏偏這位還是個得罪不得的主。於是我就這樣跟夏枝吵吵鬧鬧的度過了難熬的下半夜。
這一夜,大雨滂沱,卻相安無事。我只希望這種安靜不是暴風雨要來臨時的徵兆,或許鳳辰已經在我跟夏枝吵鬧的時候,將那個百年厲鬼制服了。
然而,我卻似乎是將事情想象的太過於美好了。
清晨時分,秦雙抱着被子過來了,夏枝見狀打了個哈欠,轉身便離開了。這回倒是乾脆,一點攻擊性的話都沒摞下。門神走了,我的瞌睡自然是來了。
秦雙將自己的涼被鋪好,打着哈欠說道:“昨晚就聽你倆吵了一晚上,害得我都睡不着。”
“真的是我吵的?我以爲你是害怕隔壁的江紅翹呢?”
“我又沒得罪她,做什麼害怕她?”秦雙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飄渺,看來她是真的嚇着了。
昨天簡單的屍檢過後,老太太便強制性的,不顧阮石的大力反對便將江紅翹的屍體給清洗換衣了。江紅翹也是爲人母,爲逝去的母親洗身本來就是兒女的事情,江紅翹的女兒才三四歲,哪裡做的了這些事。而秦丹作爲秦府的大小姐,是可能馬上就要成婚的人,碰死人不吉利。所以這活自然就落到了秦雙身上了。
江紅翹死狀恐怖,我只是看着都背脊發涼,更何況還是給她淨身換衣。也真是難爲她還能如此冷靜的做完那些事。
這回怡香沒有來叫醒我,爲我亦沒有在聽見任何詭異的敲門聲。可能是因爲心裡頭有事,所以這次我並沒有睡沉。俗話說“中午頭,鬼露頭。中午西,鬼殺雞。”,就在昨天白天我還親眼看見一個白衣背影從我窗前飄過,很顯然這鬼魂並不是全部都懼怕白日陽光的。更何況還是在這樣一個陰霾的日子裡。
腦中一直想着這些話,我便一直的遊走在要睡不睡的邊緣。
“姐姐……”我猛的一驚,那個叫聲,是我幻聽?還是它真的選擇在白天,夏枝鳳辰都不在的情況下來?
豎着耳朵聽了許久,那聲音沒再響起,我正要悄悄的緩一口氣的時候,那聲音又響起了,“姐姐……”這聲音不再是飄渺的,他像是離我很近很近,我不想說它現在是湊在我耳旁,但事實上,我看見了,我看見它站在我牀頭,俯身湊近我的耳朵,聲聲親熱的叫着“姐姐”。而當我一接觸到它那雙死灰的雙眸的時候,它僵硬的咧開嘴巴,衝我詭異的笑着。
周圍悶熱的氣溫開始驟降,我倒抽一口氣,冷汗涔涔,鼻尖處傳來一陣猶如被曬乾的鹹魚似的鹹酸味。我偷偷的拍了拍身旁的秦雙,然而她只是將被子裹緊,之後再也沒有動靜了。
那小孩拖着一條拇指般粗細的黑漆漆的麻繩,麻繩的另一端依然是如上次所見的纏成一團,他將麻繩提到我面前,脆生生的說道:“姐姐,解麻繩。”
鳳辰跟夏枝都不在,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通知他們,可眼下最重要的似乎並不是這個,而是趕快將這小鬼給弄得離我遠點,因爲他手上的麻繩已經快要落到我脖子上了。我嚥了咽口水,顫顫巍巍的擡起右手,我可不想走江紅翹的老路。所以我準備去拿起那根繩子。
但就在我將要接觸到繩子的時候,我右手上那根鳳辰用他的頭髮編成的手鍊猛然編成銀白,泛着潤澤的熒光,而那小鬼則是像受了刺激一樣的,一聲悽慘的尖叫,然後陡然的從我眼前消失了。
我猛的一彈坐了起來,房間裡一片安靜,若不是空氣紅還殘留着那股子鹹酸味,方纔的一切便真的如我的夢境一般的不真實,我擡手抹了一把冷汗。
情緒還沒安定,那惡魔一般的聲音又一次的響起:“姐姐……”這次的聲音不再是兒童一般的脆嫩,而是亦如老嫗一般的沙啞渾濁。我揪起被角往裡面移了移,若它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我不知道我還能忍住不崩潰。
“爲什麼……爲什麼要打傷毛毛……毛毛只是想跟姐姐玩遊戲……玩遊戲……”那小鬼的聲音越發的粗啞難聽,我用力的拍了拍秦雙,她喃喃自語了一陣,然後翻身又睡了過去。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偶然,秦雙睡眠一向淺,但今天卻怎麼敲打都不醒,見着秦雙那張微笑的睡顏,我心裡頭算是徹底的涼了。
“打毛毛的要死,不跟毛毛玩遊戲的要死,都要死,都要死......”
然奇怪的是這一次小鬼的話突然的讓我不再那麼懼怕了,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或許人害怕到極致,徹底崩潰了,是真的會無意識的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來的。
我攏了攏短髮,掀開被子,走下牀去。我想這樣待着總歸不是個好辦法,我得試着出去找鳳辰來,想到鳳辰我又想起手腕上剛剛還變色發光的手鍊來。我擡起手看了看,赫然發現銀白光芒更加的強烈了,那平常安靜的鈴鐺隨着我手腕的顫抖要發出脆響。上次變色是在竹林裡遇鬼的時候,而這次亦同樣的是。這東西真如夏枝所說,是連着鳳辰心血的?
我試着高高的舉起手腕,輕輕的搖動,清脆的鈴聲迴盪在狹小的房間裡,緊接着我便聽見了那小鬼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鳳辰的東西果真是管用的,想到這裡我的手搖得更加歡快了。
然而這種佔上風的高興並沒有維持多久。
天空陡然的暗了下來,一時間狂風大作、沙塵揚起,門窗、桌椅乒乓的大響,我被這股狂風吹得狠狠的摔到了牀上,而牀上的秦雙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沒醒。我根本看不清眼下這是個什麼樣的狀況,時不時的還有硬物打到身上,一陣生疼。於是乾脆扯起被子將頭矇住。
“傷我兒,血償,血償……”隱約間我似乎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尖細、刺耳,狂風與吵鬧聲也沒能將它壓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但我還沒從剛纔的恐懼中恢復過來,便突然感覺蒙着頭的被子在被人拉扯,我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將被子揪得更緊了。
“出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