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 出來……”恍惚間我似乎聽見了夏枝的聲音。但我不確定那就一定是夏枝,經驗告訴我,那也有可能是幻覺或是夢遊。
“回來, 回來……”這回又變成了鳳辰, 他低聲的呢喃着, 像是湊在我耳邊一樣。我明明蒙着頭的, 怎麼他還可以如此的親密的湊到我耳旁?
“都結束了, 快回來,別害怕,我在, 我抓着你的手,感覺到溫度了麼?”鳳辰說完這話, 我便立馬感到手上有股溫暖襲來。鬼是絕對不可能有溫度的, 這讓肯定了外面的是真的人。亦或許, 我該相信他的話的。
我慢慢的扯開被子,那個拉着我雙手給我溫暖的人真的鳳辰, 我咬了咬嘴脣,很疼,再看向鳳辰,他依舊是那麼溫柔的看着我,原來都是真的。
這下我再也憋不住了, 只感覺委屈得慌, 於是再也顧不得什麼理智, 用力的撲向鳳辰, 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
這件事我每每想起來都覺得很丟臉。雖然我不是第一次在鬼門關前走動, 但是這次卻實在是不可思議得很,那小鬼每回找我, 只要是見到又外人過來,它便會立馬的離開,而我身邊明明有個秦雙,可她卻睡得雷打不動。
有個可以挽救危機的人在身邊,但是卻用不了,這種感覺真不是一般的沮喪。
秦雙在大哭過後才醒過來,她看着滿屋狼藉跟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我,驚嚇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了,她問我怎麼了,我說剛纔來了一夥強盜,被我一人給打跑了。不知道那丫頭是腦袋依然轉不過彎,還是純真得真的相信我的話了,反正後來她便再也沒有就這個問題質疑過我。
那天姑姑沒有來看我,因爲聽說新夫人那邊出了點事,作爲正妻她需要過去照料。也幸好發現得早,新夫人母子平安的度過了劫難。這“劫難”是鳳辰說的,他說那新夫人出現的時間也太巧了點,他處於懷疑的目的一直監視着她,也正是因爲這樣,新夫人在被那個變態厲鬼掐的時候,鳳辰能夠及時的出現。
那天的事情過後,我便搬過去同秦雙一起住了。鳳辰不再讓我插手那個百年厲鬼的事情。但我卻心有不甘。
可能我這人天生就有那麼一根反骨,而且上次我在鳳辰面前丟盡顏面也完全是那隻變態的厲鬼所致,我這人一向有仇必報的,要是不講那隻變態的厲鬼抓住,那我豈不是更加沒面子了?
我記得上次在竹林的時候,我聽見那小鬼說過“姐姐,是來找毛毛的麼?”,從這句話看來,那小鬼的老窩肯定就是在那裡了。總這樣守株待兔終歸不是個什麼好辦法,於是我便向鳳辰提議主動的去尋找。
我本以爲鳳辰會反對的,哪裡知道他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意味深長的笑了,而且還說什麼“越來越像了”,我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越來越像什麼?他又在打什麼啞謎?不過算了,我現在一心想着雪恥,沒空理會他那些歪歪腸子裡的陰謀詭計。
那天秦雙領着她的大小姐團去了樹林避暑。自然該在的都在,上次我利用北冥堯氣了秦丹之後,她們便再也不敢拿我當笑話一樣的陷害了。而且現在還是屬於徹底被無視的那種。我就覺得她們的這種做法挺幼稚的,隨便無視人這招姐姐我早幾十年就不玩了。還真以爲我想跟着你們參合啊,要不是爲了捉住那隻鬼,我纔不湊這種亂子呢。
待了沒多久,我向鳳辰使了一個眼色便悄悄的向竹林深處走了去。
我尋着上次的記憶,上次在看見亭子屋檐的時候,聽見的聲音。霧氣漸漸的濃了起來,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繼續前進。雖然先前已經做了心理預設,而且也知道鳳辰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但若說我是完全的不害怕,那聽起來又好像是在騙人。我不懂什麼捉鬼法術,亦不懂什麼九宮八卦、梅花易數,我所有的只有那滿腔的勇氣和對鳳辰的信任,僅此而已。
我已經能夠看得見濃霧裡那亭子的檐了。
“呵呵……”前方突地響起了女子咯咯的笑聲,在這樣就快伸手看不見五指的地方,這樣清靈的笑聲白女士顯得格外的突兀與詭異。事實上,那笑聲是屬於一個不諳世事單純天真的女子,而且這個女子,或許還是我所認識的。
我試着往亭子走去,撥開濃霧,呈現在我眼前的是秦雙那張如花的笑顏。只是我不知道她剛纔是在笑什麼,她抱着琵琶獨自一人坐在亭子裡,這一個人彈琵琶也能彈得咯咯直笑,還是那種她笑出了聲的。按照秦府的家教來看,我這個外人都被嚴格要求笑不顯聲,更別說是秦雙這個名正言順的秦家小姐了。
難道是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她天性解放了?
“小雙。”我試着叫了一聲。
秦雙這又扭頭看向我的時候,臉上笑容一窒,像是見到了鬼一樣的慌亂緊張。她在幹嘛?會情郎?要不怎麼會看到我就緊張?可是,她是啥時候搭上的哪家情郎?秦雙那各種反常的舉動讓我對此疑問頗大。
然眼下這個地點卻並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那個變態厲鬼隨時都可能出現,秦雙從沒經歷過這樣駭然的場面,若我強留她下來給我做伴,似乎呀太殘忍了些。
於是我說道:“你怎麼一個人跑這裡來了?秦丹剛纔還在念叨你去哪兒了呢。”
“我,我這就,就回去。”秦雙張口依然還是在緊張。我剛纔也看到什麼啊。這孩子也忒好嚇唬了點。
秦雙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我,問道:“表姐不跟我一道回去麼?”
“我,我在等人。”我能告訴你我是在等鬼麼?你不被下着,大概也以爲我是神經病了。
秦雙聽我這麼一說,非但沒走,反而又抱着她那心愛的琵琶回來坐下了。
這讓我多少有點不明所以,然而秦雙開口了:“可是在等天一涯的鳳老闆?”
秦雙這一問,讓我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什麼時候跟鳳辰傳緋聞了?
“呵呵……我有點生意上的事情跟他商量。”
秦雙一副你少來的表情,捂着嘴笑道:“現在這秦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表姐你抱着鳳老闆大哭的事?”
“你這壞妮子,說這事是存心要來笑話我的麼?”然而秦雙說這秦府上上下下,那天不是沒有幾個人在場的麼?怎麼可能會大家都知道?夏枝雖然愛瘋愛鬧,但事關鳳辰的聲譽,她便是絕對不會多半句嘴的。於是我只能將懷疑放在秦雙身上了。
狐疑的看向秦雙,問道:“那天的事情,是你說出去的?”
“上次表姐你跟北冥大哥走了之後,大姐去奶奶面前說了很許多你的壞話。我看不過眼,便將你同鳳老闆的事情說了出來。我想奶奶尊敬鳳老闆,自然是不會再聽信大姐的胡話的。”秦雙眨巴着眼睛,一臉無辜的模樣,她是爲我打抱不平,我又能怎麼說呢?
這回,這個臉可是真丟大了。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秦雙的話,於是乾脆開始催着她離開。
秦雙這又起身,點頭說道:“關於這件事我也問過鳳老闆,他沒有反對的。”秦雙說完這個便擡腳走入了霧中。
我怔怔的愣在那裡?秦雙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什麼事情鳳辰沒有反對?我越想越糊塗。漸漸的霧氣開始越來越濃,濃得我幾乎快要看不清對面的柱子。這讓我很沒安全感。腦中的糊塗也慢慢的開始變成了警惕。
“天上嗚嗚哼 ,
地上甩麻繩,
麻繩甩不開,
就要樑上的孃親來。”
來了,來了,我屏住呼吸,揪起衣角,讓自己儘量的靜下來。鳳辰說,鬼怪怕寂寞,當它們遇到那些被嚇得哇哇直叫的人的時候,便像蒼蠅找到了裂開的雞蛋一樣的趨之若鶩。這是它們最愛玩的遊戲,那些哇哇叫的人便是它們最好的玩物。
所以,我得先讓自己鎮定下來。那童音在念完童謠之後便戛然而止。不久我又聽見周圍有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響起,能走路的麼,自然不會是什麼鬼了。可那聲音在這樣一個還算空曠的竹林裡便顯得格外的詭異。而且我也不敢確定那聲音是從哪個方位發出來的。
霧氣伴着清風打到我臉上,我發現我就要睜開眼睛了。於是我緊緊的挨着身邊的柱子。
“表姐。”又是秦雙,怎麼她還沒走麼?
聽她的聲音,她似乎有些焦急,難道是迷路了?於是我扯着嗓子答道:“這裡。”
沒過多久,秦雙便順着我的聲音摸了進來,她頭上已經有一層薄薄的露水了,想必是真的迷路了,她進來放下琵琶,掏出絲巾一邊擦拭頭上的露水,一邊說道:“怎麼突然間起這麼大的霧。表姐,不是我想打擾你們幽會,我實在是找不到路了。要不我在亭子外面等你?你好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秦雙語帶懇求,很真誠的懇求,然而現在似乎並不是我說拒絕,或是答應就能解決問題的。那個小鬼已經冒頭了,讓秦雙獨自一人回去,我多少是有些放不下心的。
我想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告誡她一些事。免得等下她真的會哇哇直叫,真的會變成那小鬼的玩物。可沒等我想好委婉的說辭,那稚嫩卻讓我心生恐懼的童聲再次響起。
“天上嗚嗚哼,
地上甩麻繩,
麻繩甩不開,
就讓樑上的孃親來。”聲音停頓了幾秒,然後接着叫喊:“壞姐姐,殺了你,殺了你,孃親,孃親……”聲音到最後漸漸的變得粗啞低沉,像極了秋天田埂上的烏鴉。
胳膊猛的被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