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 鳳辰你告訴我。這裡,這座青樓,今夜究竟怎麼了?”
“今夜……很太平。”鳳辰的回答在我看來是敷衍的, 但他說這話的時候, 眼眸中又分明是透着極致的誠懇的。
“這城中有許多好東西, 明天鳳寅到了, 你便可以跟他出去逛逛。”鳳辰的聲音陡然的變得溫柔。鳳辰的溫柔, 從前我是極享受的,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爲夏瑤的關係,我對這溫柔竟然產生了一些牴觸的情緒來。
“嗯。”既然無果, 我也只能收起情緒,開始期待着明天鳳寅的到來。或許他會告訴我, 我想知道的東西。
“睡吧, 我會看着的。今夜肯定平安。”
奇怪的是, 在聽到鳳辰跟夏瑤的話和那些慘叫之後,我居然還真的睡着了, 還是在鳳辰待在我房間裡的前提下。只是不停的做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夢。
早晨睜開眼的時候,不出所料,映入眼簾的,是鳳寅那燦爛得有些欠揍的笑容。
“鳳寅。”我啞着嗓子叫了那麼一句。
鳳寅笑得更美了,“喲呵呵……居然沒有將我同鳳辰弄混。是不是我不再的時候, 你日日夜夜的都在想着我呢?”說着拍拍我的頭, “不錯不錯, 作爲獎勵, 我今天就帶你出去淘些好東西。”
這傢伙的臉皮還是這麼厚。這麼長時間沒見, 他倒是一點也沒變。但好像沒變的也只有他了。
“什麼好東西,有長生不老藥我就去。”我不想出那扇門, 或許是因爲昨晚的慘叫讓我害怕了,這座城的危險我早就知道,那我出去會不會又招惹上一些在這座三不管廢城中,晃盪了十年、百年、千年的鬼魂、怪物、妖精。
鳳寅踱到窗前座了下來,“長生不老藥倒也是有的,但只怕咱都出不起那個價。”
還真有長生不老藥?這下我倒是真的好奇了。
這座宅子裡的一切一如昨日所見一般靜默。我看不到半隻鬼影、嗅不到半絲血腥。放佛這裡至始至終有的都只是紙醉金迷的奢華,而昨晚那駭人驚魂的慘叫聲只是我的一場噩夢罷了。
出門的時候,我又看見阮石了,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他從來都不是個什麼膽大的人,我以爲他早已經收拾包袱走了的。而他依然是很聽鳳辰的話,見着我出去,便硬是要跟着,就算我旁邊已經站着一個鳳寅,他也執着的很。
而他的執着,卻是讓我害怕了起來。又是鳳寅又是阮石的,是不是在這裡隨時都有可能輕易的丟掉性命?我忽然又想起鳳辰的話來,他說過“如果我們能活着從這座城裡出去”。這個如果,究竟是幾層的機會?
我扭頭看了看鳳寅,他依然是一派神清氣淡、笑容燦爛的悠哉模樣。我又想着要問鳳寅昨晚想過的那些問題,只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不會太突兀。畢竟這是關於鳳辰的、夏瑤的,或是我的事。
“想跟我說什麼?說吧,你說什麼我都愛聽。”在我還糾結不清的時候,鳳寅開口了。
“昨晚……”就在我剛找到話頭打算開始的時候,卻又見鳳寅舉起右手揮動了起來,這傢伙的習性,俺是在瞭解不過的,他這滿面春光、雙眼眯成縫的模樣,想必又是看見美女了。我順着鳳寅的眼神看去,前面走來的竟是那個叫貞兒的妖媚女子。
那貞兒上前便給了鳳寅一記粉拳,嬌嗔的埋怨道:“你這沒心沒肺的臭小子,也不去向你的恩人道謝,倒是先帶別的女人來閒逛。”
我輕輕的抖了那麼一下,然後默默的後退了一步,這位貞兒姑娘還真是極品得很。一直沉默着的阮石垂着眼,看起來像是很冷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但若是在仔細些去瞧他那雙緊緊捏着的顫抖得厲害的雙手,便會輕而易舉的知道他其實還是在害怕的。
“你看得到了?”我問道。
阮石點點頭,道:“我接受大人指派的任務,並不是爲了升官,而是……而是師爺說,這樣可以練就膽量和胸襟。”
阮石很聽他師爺的話,這倒是不爭的事實。我突地想起那位師爺貌視這幾天一直跟在鳳辰身邊。我是不知道鳳辰在忙活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正常“的事情。這師爺,也的卻是比阮石來得膽大的。
“小白鼠。”鳳寅指着前面不遠處的酒樓說道:“我們先去那裡,跟我的老朋友打個招呼。然後再帶你去淘好東西,行麼?”
你這麼溫柔、這麼謙和有禮的問我,我還能說不行?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在這裡等你。”說着我站到阮石身邊,說道:“有阮大人在,我沒事的。你快去快回。”
鳳寅點點頭道:“也好,那裡太招搖,你去了反而危險。”說着他將我拉到旁邊的小巷子裡,交代道:“好好待着,我馬上就回來。”
鳳寅終於將那個讓我起雞皮疙瘩的貞兒給挽走了。
“蘇小姐爲什麼不早告訴這裡的真實樣貌?”阮石問道。
“你會信麼?”阮石自然是不會信我的,就算他信這世上有鬼,但只要這個鬼是從我嘴巴里說出來的,就算是真的,就算被鬼侵犯他也不會信。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究竟是出在我的人品上,還是出在阮石自己的人品上。
阮石沉默了,我突然很想問昨晚他所看見的事情,只是我擔心他這突然的回憶起來,又會像昨晚一樣面色慘白到幾近暈厥的模樣。而那模樣又確實是能夠嚇到我的。
巷子外面傳來一些吵鬧聲,這聲音由小至大、由遠至近,我扭頭往巷子外面看去。卻瞟見黑壓壓的一大羣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正瘋狂的追着一隻黑色的狐狸。
黑皮的狐狸,雪白的爪子。黑皮狐狸,那隻喝了我的血,被鳳辰說會倒黴的黑皮狐狸?鳳寅也正式是因爲它才消失了這麼長時間的。那麼它對鳳寅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只是爲什麼它這個時候又會鬧得被追殺這麼悽慘?
見到鳳寅心愛的東西被追殺,我要真見死不救,我想往後的日子,鳳寅該是要追殺我了。
那羣追着黑皮狐狸的鬼魂有些雜亂。鬼魂裡有男有女,但樣貌卻都看着讓人寒顫,有七竅淌着黑血的,有斷胳膊少腿的,有面頰已經腐爛到看不清面貌的,亦有霜白如冰冷的瓷片的。它們行動緩慢,又還沒有足夠的法力讓自己變得不再血淋淋,看來它們並不是什麼厲害的百年、千年鬼精。
這下我救黑皮狐狸的心思是更加的堅定了。
“阮大人。”我指向那隻黑皮狐狸道:“那隻黑皮狐狸是鳳寅的寶貝,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阮石看向我,一副我明瞭的樣子。也沒待我再說什麼,他便急忙忙的衝了出去,大步跨到路中央,大聲喝道:“停。”
這傢伙是不是嚇傻了?不過現在的阮石卻也是我認識他這麼長時間一來,唯一一次看到他的比較男人的一面。雖然的的確確是衝動了點。
然他的男人面並沒有堅持多久,眨眼的功夫,他撈起那隻黑皮狐狸夾在腋下,然後拼了命的朝我這邊狂奔,那羣鬼怪見着黑皮狐狸在我們這個方向,自然是不顧一切的全部往這邊涌。無法出口已經被堵死了,我不能跑出去叫鳳寅來救命,又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些血淋淋的東西生生的將我們給嚥下肚子。
於是也只能是往巷子的後方跑了。好的是,這巷子的後面出口是連着大街的。想着街上三三兩兩的飄着一些鬼魂,這些鬼大都衣着華麗,雖然面目僵硬,眼神詭異。但比起身後追着我們的那些來說,他們至少還不至於是血淋淋的噁心。
可,我似乎忘記了一點,他們雖然看起來稍微文雅,但畢竟還是鬼,看見阮石腋下夾着的那隻黑皮狐狸,它們也難以抵得住誘惑。於是身後的隊伍越來越壯大了。我看這樣一直跑也終究不是個解決的辦法,而且還會越來越麻煩。我們住的那家妓院,雖然駭人,可目前貌視也是唯一一個能夠躲避的地方了。
然而,我卻完全忘記了來路。
不知道人是不是在焦急至極的時候,本身的反應會越來越緩慢。反正此時此刻,我的腳是真的完全邁不開步伐了,我急得滿頭大汗,想找阮石求救,卻驚悚的發現阮石的狀態比我也好不了多少。而身後那羣猶如饕餮成魔似地的血淋淋的東西,竟然在眨眼的時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它們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的就消失,那麼它們的消失究竟是代表着平安,還是危險的升級。
一縷詭異的聲音劃破靜默凝結的空氣。那聲音不是人聲,亦不像我所見過的任何一種樂器的聲音,它嘶啞、尖銳,像是刀尖在鐵管上刻劃般刺耳,又像是男低音沙啞的性感。
“咯吱……咯吱……”我回過頭看向我的正前方,迷糊間我似乎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一晃一晃的正在朝着我的方向前進着。
天空猛的變得昏暗,頓時狂風四起、飛沙走石。我的腿還是不能動彈,我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飛沙無情的打到我身上,也只能眼睜睜的由着狂風將我吹倒在地上。
許久,風力漸漸開始變小,天空卻是越來越黑。最終風是停了,但天也是完全的黑了。周邊的店鋪像是知道了一般,早早的便點起來蠟燭燈籠。
這時候我才恢復知覺,可這恢復知覺的感覺並不怎麼好。我全身上下都疼得厲害,也因此就算我恢復了知覺,要站起來跑回去,依然是很困難的。
就在我想再次向阮石求助的時候。我眼前,出現了一隻纖細柔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