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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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她。

她趴在林記的肩頭。雙手緊緊的箍着林記的脖子,那張如腐爛櫻桃般的紅脣一張一合的啃噬着林記散着的頭髮。如同正在吸食鴉片的吸毒者一樣,每啃噬一寸頭髮,她豔麗的臉龐就會多出一分絕美的快樂。

我是見過她。

她有着一張絕美的容顏和一頭靚麗的秀髮。只是容顏慘白得像是將要被風化,那烏黑的青絲總是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腐酸味。是的,在那條小巷子裡面,就是她差點要了我的命。也就是因爲她,我一直到現在還是得小心翼翼的過日子。

我是真的不怎麼幸運。縱然我在怎麼小心,我還是再次遇到了她。可能是我點子低,也可能是她有意要找我。此時她正回過頭,用着她那上吊着的如死魚般灰白眼珠瞪着我。而嘴中依然吊着林記的頭髮一寸一寸的啃噬。

“林老闆。”我本能得叫了一聲。

林記隨着我的叫聲回過頭,無奈的說道:“蘇姑娘,快點吧,我若回去晚了,秀娘在家該要擔心了。”

他似乎並不瞭解自己的境況,而我開始也有些糊塗了。女鬼的目標似乎發生了變化,從前死去的都是將要成婚的黃花閨女。而這次她挑上了林記,那個像極了屠戶的男子。一般這種男子陽氣都比較重,那是鬼怪見着都要遠遠繞開走的。可如今她竟然能夠安然無恙的趴在林記肩頭,以一種極爲享受的姿態啃噬他的頭髮,那麼是不是說,這女鬼已經厲害到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不知道該要怎麼辦纔好。顯然直截了當的同林記說“你背後有隻女鬼”,是不可取的。這樣做不是林記將我當成神經病,就是我們兩個人一起成爲女鬼的晚餐。難道要我跑去找人來搭救?可林記背上的那隻,很顯然已經知道我看見她了。我見識過她青絲的厲害,也實在是不想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她那鐵絲般的黑髮勒死。

“林老闆,我想起來了,我的東西被阮大人當做贓物給扣在大廳了。”我承認這是個很差勁的藉口,但眼下我也只能是將林記往大廳那邊官家人多的地方引了。

林記面上有些不快,“蘇姑娘,你這是……”說着嘆了口氣,然後無奈的搖搖頭:“罷了,罷了,蘇姑娘你自個去取吧,我去偏廳那邊等你。”偏廳?那可不行,那裡有一堆如花似玉的黃花姑娘呢,若讓着吃頭髮的女鬼去那裡,這豈不是跟丟只野狼到羊羣一個道理了麼?

於是我連連擺手,哭喪着臉說道:“不,不,不,林老闆您就發發好心吧,跟我一起去,我……我一個人害怕。”

一向爽快的林記對於我這一要求猶豫了,他連這樣的兇案現場都能夠毫不猶豫的答應跟我一起來,我相信他不去大廳肯定不是因爲害怕。

“大廳,老爺們都在。”果真還是在忌諱那個陳老爺。林記搖搖頭,繼續說道:“我還是不去了。蘇姑娘,我還是去請求表小姐,讓今晚讓你留宿在陳府吧。”說着他轉過身,向我走來。而她背上的女鬼則因他的移動在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恍若從未出現過一般。若不是見着林記腦後那縷短了大半截的頭髮,我肯定不會相信那樣的場景剛纔在我眼前出現過。

我已經來不及想太多,只能放聲叫道:“快離開這。”說完拔腿就跑。

林記在我身後一邊追一邊叫着:“蘇姑娘,你怎麼了。”

他還是沒弄清楚現在的狀況,但眼下我不管不了那麼多,我只能是快點的離開這裡。那女鬼認識我,而且她看向我的時候,我分明能從她眼中讀到得意的神情。或許她是在想:沒有鳳辰在,這次你是插翅難飛了。怨氣大的鬼都是極爲記仇的。上次她花了那麼大心思的想要我的命,卻在最後緊要關頭因鳳辰的出現而工愧於虧。我想若我跑不掉,也許,我將會死得比陳盈還慘。

這裡是陳府,我根本就不熟悉,我也只能按照我的直覺往前跑。很顯然這種行爲在外人看來是慌不擇路。

“啊……”猛的又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我陡然停下腳步。那是秦雙的叫聲,她們,她們怎麼了?

林記因我的陡然停步,踉蹌了那麼一下,卻因爲那慘叫聲的響起而並沒有對我發難。

“表小姐,表小姐出事了。”林記極爲駐定的說道:“蘇姑娘,你去大廳找官爺過來幫忙。”說着擡腳便往偏廳方向跑了去。

爲什麼林記聽到的是王心蓮的聲音?而我聽見的分明的秦丹的?難道……這女鬼善於幻術。想到這裡心道不好,卻又在回過頭想要叫住林記的時候,發現我眼前半個人影也看不到了。只一秒的時間,一絲涼氣從背脊蔓延至全身,眼前一片花白,那瞬間我能感覺自己飄了起來。刻再一轉眼,眼前的景緻居然由昏暗的走廊直接變成了黑壓壓的樹林。

鼻尖處傳來一陣味道,那是一種夾雜着食物味道的花香,很怪異。那食物的味道我在曾經在哪裡聞過的,只是一向記憶力不錯的我此時竟然怎麼也想不起來。我試着擡手摸向旁邊的樹。樹幹不粗但枝葉卻肯定是繁茂的,因爲我站在這樹下完全感覺不到有雨水落在身上。

我不知道前面等着我的是什麼,或許是那女鬼正張着嘴巴在那裡等着我自投羅網,亦或許前面就是被無邊無際的籠罩着的地獄。反正前面一定不可能有鳳辰。但我一直就這樣站在這裡也終究不是個事。走了還有希望,不走等着我的只有死亡。我倒黴沒錯,但也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我見過那女鬼的,我不用太過害怕她,我始終相信絕處也能逢生的。

於是我擡腳慢慢的往前移動,一邊移動一邊唸叨着“南無地藏王菩薩”。出了秦府之後,我好像經常遇見這些那些東西,在天一涯的時候還好,有鳳辰在那些東西多多少少要忌諱些。想到鳳辰,我又開始懊惱着,爲什麼不聽他的話來。爲什麼從前就沒想着找他要護身符。

我的頭突然的開始重了起來,我停止胡思亂想。連忙伸手去護住自己的頭髮。卻在揮手的時候觸碰到了一隻形如枯槁般的細長的東西,我不敢想象那是什麼,只能連忙的移開,用力的扯着自己的繃直的頭髮。那個拉着我頭髮的力量越來越大。扯得我頭皮一陣生疼。

比力氣我是真的比不過她的。我見過她吃林紀頭髮時的樣子,爲什麼換成我的時候,她非要用扯這麼激烈的方式呢。若是像對待林紀一樣的只是趴在肩頭慢慢的啃,那麼我便會沒有疼痛感,我便有足夠的時間來想辦法。

“你害死我,就不怕鳳辰找你麻煩?”我急中生智叫了這麼一句。

女鬼的手稍稍的頓了頓,但沒過幾秒,她又開始扯,而且還沙啞着聲音悶悶的說道:“香,好香呢。”說完我便感覺到後腦勺一陣陰冷襲來,她似乎是貼上了我的頭髮。

我渾身一僵,緊接着我便聽見了“咔咔”的咀嚼聲,她真的開始直接吃了。然而我念了那麼久的地藏王也不見效,此時我腦子又都是那個“美無度”的少年鳳辰,於是想也沒想扯着嗓子便開始大聲的叫喚鳳辰的名字。

咀嚼聲陡然停止,頭也漸漸的開始的輕便了起來。難道鳳辰的名字真這麼有效。一發現自己能夠動了,我便撒開了腿的往前面跑。耳邊又清晰的響起女鬼陰冷的聲音,“嗯,煩吶,煩吶......”她一直叫着“煩”字,我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而事實上,我也不想知道。

一會兒之後煩聲停止,糟糕的是,我的頭又一重,後腦勺陰冷,咀嚼聲再次響起。我再次的叫起鳳辰的名字,但這次似乎一點用都沒有。那咀嚼聲讓我感到一陣崩潰,心臟狂亂的跳動着,而腳步再也邁不動了。

等到煩聲再次響起,我能再次動的時候,我解開自己的小馬甲將頭緊緊的包裹了起來。緊接着找了棵樹背對着,抱着自己的腦袋。我不知道這有沒有用,我只願能夠拖長時間,等他們找到我的時候,我還是活着的。

等女鬼來第三次的時候,我再也堅持不住了。恐懼成功的打敗了理智,我稀里嘩啦的哭了起來。

然而,人在害怕到極致失去理智的時候,又總是會有異於平常的驚人舉動,此時我的思想是完全被求生的本能所左右的。

我猛的起身大聲喝道:“滾,給我滾開,鳳辰會殺了你的,鳳辰一定會殺了你的。你個惡劣的、沒用的蠢女人。”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罵這些話。我只是純粹的想要表達的自己的憤怒而已。可奇怪的是,那女鬼因我這話停止了對我頭髮的啃噬。

“我不蠢,我有用的。二妹,不要這樣說我,不要這樣說我。”女鬼陰陰的囈語着,而我則像是哭上了癮一樣的怎麼也停不下來了,直到到最後女鬼又是千篇一律的“煩,煩,煩......”。我才稍微平靜了些。但一我現在聽到煩字頭皮就開始發麻。她又要對我的頭髮用刑了麼?

“你就是沒用。只會欺負弱質的女人,你這算什麼本事?你敢去地府找閻王麼?你敢向閻王要頭髮吃麼?”

“給我,給我,給我藥……”一陣叫煩之後,她又換成了這樣一句,而她的聲音在我聽來是一種很痛苦的哀求。

她在哀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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