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很快便來了人將這陳府裡裡外外的全部封了起來。
我覺得自己是倒黴的,好好的賣個胭脂也能碰上這種事,自己嚇着了不說,還要被那個阮石知府逼着問東問西。拿我當兇手一樣。於是我又開始羨慕起那個被嚇暈了的女孩小晚。
見過陳盈那驚悚的模樣,我的心情直到現在都不能平靜。卻也還不至於嚇到暈過去。而我反而覺得沒暈倒的人才是真正應該被照顧的。因爲真正被恐懼折磨的總是是沒暈倒的那個。可那個姓阮的似乎並不這樣認爲。
“案發時你就在隔壁,真的一點聲音也沒見?”才從陳盈房間出來的阮石,很明顯的有些中氣不足,聲音顫抖的厲害。
“沒……沒有,我睡着了。”
“啪”阮的憤怒的拍起了桌子,“陳盈死得那樣悽慘,你還敢說你睡着了,什麼都沒聽見?”
“您若是不信我,可以去問問偏廳那邊許侍郎家的小姐。看看她們是否聽見了什麼?”
阮石聽了這話,只瞥了我一眼,然後揮揮手,示意我出去。
我起身欲快速離開,忽的發現坐了太久,腿發麻了。一站起來,又顫顫巍巍的倒了下去。那阮石又像是找到了打擊人的切合點,於是竊笑道:“這點事也能嚇癱着,女子果真只能是女子,上不得檯面。”
原本腿麻應該是個裝蒜很好的情節,但這位阮大人的這番仇女之言,讓我聽了心裡頭很不是滋味。我揉了揉發麻的雙腿,再次起身,邁着淑女似的小碎步,走至阮石面前,變得陰沉了起來。
我猛的俯下身子,湊到姓阮的面前,將聲音放至最低說道:“大人,若我說,我見到鬼了。還是個女鬼。你信麼?”
我這話剛落音,那阮石一下沒坐穩“哐當”一聲的倒仰了過去。這下我心裡頭才總算是舒坦了些,於是直起身子,叉着腰,衝着地上的阮石說道:“女子可絕對不會這般虛僞。與其在這裡裝腔作勢,還不如加緊時間找個解決的辦法。”
阮府尹大喝一聲:“大膽女子,竟敢宣揚怪力亂神,污衊朝廷命官。來人……”
站在一旁的師爺似乎比阮石要冷靜得多,只見他按住阮石的肩膀,沉聲說道:“大人且慢。”阮石因師爺的這句話而安靜了下來。
那師爺扶起阮石,繼而擡頭犀利的看着我,問道:“姑娘可有何建議?”
建議?我自個都怕得要死,我能有什麼建議給你啊。我只是嚇嚇阮石,紓解心情罷了。自然這話不能明說。我攤手聳了聳肩,說:“我只是夭桃美人的夥計,哪裡有本事給大人建議啊。”
我一邊往外面走,一邊又說道:“這回出事的是將要成爲娘娘的人。上頭應該早就知道了吧?會派大人物下來的哦?唉,我們這些弱女子呀,可經不住這般驚嚇。”
死的人是皇上的未來老婆,但現在卻只來了個知府。這件事皇上許是還不知道。不是說皇宮裡頭有位天師的麼?那麼這位未來的娘娘應該有資格讓皇上開金口,派遣天師出馬的吧?
……
剛纔那樣一鬧,我原本緊張的情緒還真微鬆散了些。可看着這被雨霧籠罩着得陳府,我依然會有種異樣的恐慌感。據翠娥說,在我來了之後,她曾到去過一次陳盈的房間,那個時候陳盈還是好好的。而這也是那阮石一直對我盤問不休的原因。因爲在案發的時候,只有我離那裡最近。
但既然陳盈是在我來了之後死的,可就在隔壁的我卻一點聲音也沒聽見。沒錯,我是在睡覺,但我的意識還是清晰的,屋外淅瀝的雨聲我是聽得一清二楚。沒道理會聽不見陳盈的叫聲。
這樣看來唯一的解釋就是,陳盈死的時候並沒有慘叫,甚至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於是我又想起見到鳳辰那晚所遇到的紅衣女鬼,它是元兇?還是受害者之一?那,那陳盈的魂魄會不會,會不會也在這附近遊蕩?想到這裡,我渾身一顫,快速的低下頭,怎麼也不讓自己再多想,若真現在真讓我看見陳盈的魂,我想我是真的會暈死過去的。
大家都在偏廳待着,包括那些大家閨秀們。我這時候實在是沒有心情再去應付秦丹。於是便想着獨自去翠娥房間,也順便看看自己的東西是不是還在。
去翠娥的房間必定是要經過那案發現場,我站在走廊處猶豫了良久,就在我要邁步前進的時候,感覺肩膀一沉,是後面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卻是怎麼也不敢回頭去看。
直到那人開口:“表姐?你怎麼在這兒?”
開口的是一個聲音輕柔的女子,我回過頭,“小雙!你不是跟安白去燕京了麼?什麼時候回來的?”猛的見到秦雙,我甚是驚訝。
秦雙是我表妹,也就是我姑姑蘇琪的女兒。從前我還在秦府時,她很維護我。也因爲這樣,她不受秦府老太太的喜愛。她遺傳了她孃親的美貌跟才學,卻又天生一副同她孃親截然相反的脾氣性格。從小的文學薰陶並沒有把她養成一個溫婉賢淑的姑娘,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跟着秦安白,她的親弟弟到處玩耍。就像秦安白這次去燕京求學,她都死活跟去了。
“表姐。”秦雙叫道,“爲什麼……就走了呢?”秦雙聲音很是輕柔,我自然是知道她這話的意思。但眼下,我卻實在是沒有心思去同她說我爲什麼離開秦府這件事。這件事也實在是說來話長。
“離開秦府是必然的。找到了好的去處,自然就得走了。”
秦雙似乎有些尷尬,我們從前關係很好,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同她漸漸的疏遠了起來。人長大了總是會有自己的想法,很多曾經親密無間的朋友,也都會因爲時間、空間、環境的不同而變得虛無。最後,就如同我與秦雙,乍然遇見,總會覺得尷尬。
我不大喜歡尷尬的氣氛,於是便想着轉移話題:“你怎麼出來了?這裡不安全。你還是去偏廳跟大家待在一起好。”
秦雙憋了憋嘴巴,然後走過來拉起我的手,聲音依然柔和:“那表姐在外面過得可好?”
秦雙執意要問這件事,無奈,我便只能同說自己的境況。還好,因爲鳳辰的緣故,離開了秦府,我過得還算滋潤。
天色也漸漸的暗沉了下來,不遠處已經有燈籠點起,鵝黃的火光被冰冷的霧氣層層籠罩看不實在,遠遠看去,竟是像極了籠着輕紗的鬼火。而雨,也依然淅瀝瀝的下得歡快。
“大姐費了好多心思也沒見着鳳老闆。要是讓她知道,表姐你同鳳老闆走得如此近。那她該要氣死了。”秦雙沒心沒肺的調侃着,“她從小就愛跟你爭。”秦雙搖搖頭,“大姐這回算是輸咯。”
秦丹的確很喜歡跟我爭,我不大能夠懂那些什麼生活優越、都不缺的大小姐的心思。她曾經向外發過話——同蘇白曉爭,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樂趣。
因此,我也常常叫她是變態丹。
“天黑了。”我揉揉發冷的雙臂,說到:“我看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會不了家,你還是進去吧。”
秦雙似有些擔憂的問道:“那表姐你呢?”大家沉默了一會兒,秦雙又說道:“表姐同我一起吧。發生這樣的事,留你一人獨處,我放心不下。”秦雙這句放心不下,讓我心頭一暖。但實際上我是很想拿了自己的東西,再找人送到天一涯,順便讓送東西的人託給鳳辰一句話,讓鳳辰過來接我,實在不行就是捎幾件護身符什麼的也好啊。這地方陰森古怪得緊,我這體質,怕是不妙得很。
雖這樣想,但眼見着秦雙拉着我已經來到了走廊拐角處,我都沒好意思開口拒絕她的好意。
“哎呀!”秦雙忽的一聲尖叫,接着便重心不穩的往後面倒。這讓我已經鬆弛的情緒再次的緊張了起來。我順手接過倒下的秦雙,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便聽見一陣清脆的叫喊聲:“我的千金小姐喲,菩薩保佑,可讓我找到您了。”
我將秦雙扶正,這又看向那個同秦雙撞到的咋呼的小丫頭,這小丫頭我倒沒見過,但聽她同秦雙那熟稔口氣,許是又秦雙新收的丫鬟。秦雙對那小丫頭的焦急似不以爲然,只見她整整自己的衣裳,一副淡然的口氣說道:“冬雨,不要咋咋忽忽的,我又沒犯事。”
冬雨急忙解釋道:“是那,那洪家小姐失蹤了。陳老爺遣了府上所有的家丁在找。這又發現小姐您也沒看見了,還好在這兒見着您了,要不然奴婢可有得一頓揍了。”說着便急着給秦雙讓路,“小姐還是快些去前面吧。”
聽冬雨說着有人失蹤了,我心裡頭的不安更加的明顯了。想要離開的心思,也變得越發的強烈了。
“小雙,你還是先去前面吧。我去翠娥房間拿了東西就過去找你,可好?”我不知道是打哪裡來的勇氣,鼓勵我說出這樣一句話的。
而秦雙聽見我那樣說,她猶豫了一陣子,接着提議:“那……那我跟表姐一起去。”
冬雨很快的打斷了秦雙的提議,“二小姐,您,您還是不要去了吧。在往前面走就是……就是……”
對於陳盈的那間房,大家都頗爲忌諱。事實上若我一個人去翠娥房間,是會更加危險的。而我對於那間房子的恐懼感也實實在在清晰得很。可看着如此溫柔的秦雙,我也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讓她陪我一起去。就算她已經親自開口了。
於是,我不得不妥協於她們。我始終存在着僥倖的心理,我想或許人多,就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