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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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白去了燕京一年,長大了不少。個子高了,樣貌也長開了。他跟姑姑長得像,眉清目朗、脣紅齒白的,相較從前的微胖,他現在清瘦了不少。但用他的話來說美男子都應該是清瘦的,他有幸遺傳了姑姑的美貌,是不能白白浪費的。自然這話他自己能說,旁人卻半個字不能提,但凡長得不那麼陽剛的男子,都不大喜歡別人說他們“貌美”。

晚上在姑姑處鬧得很晚,等怡香帶我回到從前的住處的時候,辛時已經過了很久了。我住在姑姑院裡的最裡面,同秦雙的房間相鄰,在過去一點,圍牆那邊便是那位我並不喜歡的三夫人的院子。圍牆不高,從前我們只需站在鞦韆上,便能很清楚的看見院內所發生的事情,有時候是三夫人同秦程的“恩愛”,有時候是教導她那個囂張傲慢的女兒,但看見最多的還是她訓斥那些可憐丫頭的模樣。

怡香推開門,一陣馨香便撲面而來,她走進去點燃屋內的燭火,說道:“夫人每天都盼着表小姐回來。所以表小姐的房間怡香經常會來收拾。”

“怡香可真是好姑娘。”

“表小姐要是能常回來看看夫人,就是說奴婢壞姑娘,奴婢也開心。”

怡香的話讓我猶豫了一陣子,常來麼?貌視至從我離開了秦府之後,我一直“忙碌着”。

“姑姑,好麼?”我問道。

“那些小事,夫人倒也看開了。就是心裡頭總是惦記表小姐。成夜成夜的睡不着。”怡香一百年收拾着牀鋪一邊回答着我的問題。

姑姑不再因爲老太太的刁難而憂心,這點我倒是很高興。但我想若是我經常來秦府,大約那位存心讓我離開的老太太就要不高興了。我倒也不是怕她,反正我不在秦府亦不用看她的臉色,我倒是擔心姑姑,如果她因我的事,日子變得不好過了,那就不好了。

“那可得勞煩怡香多費心了。”

“伺候夫人是怡香分內的事。”怡香收拾好之後,走到門口,“表小姐先歇會兒,怡香這就去讓人送洗澡水過來。”說完便將門關上邁着細碎的腳步走了。

秦雙跟秦安白在晚飯前輩老太太叫了過去,大概沒這麼快回來的。房間內很整齊,什麼都沒變,就連我貼在窗上的那幅剪紙都還在。在秦府等洗澡水是一件極爲漫長的事情。於是我去書桌後的花瓶內翻出幾本雜記野史。我藏得極好,連秦丹都不知道。老太太不允許人看這種書,若是讓她知道了,只怕是又得挨訓了。

這些書是我離開前從外面淘回來的,但因爲走得急,所以沒帶上。不知道是不是我太久沒看書,以至於我現在看着那些黑乎乎的字便盡是想睡覺。字是一個一個的看下來了,但書裡究竟講了些什麼,我確實完全的沒有鬧明白。最後腦子裡麪糊裡糊塗的。

還好,怡香領着丫鬟們提來了洗澡水。於是我打算洗澡的時候,將書從頭再看一遍。

但似乎我是高估自己的意志力了。怡香是個細心的丫頭,她知道我夏天喜歡什麼樣的溫度。所以在這樣一個舒服的環境裡,我是更加的想睡覺了。可我這人就是有這種強迫症,書從來都要一口氣看完,若是看到一半,我便是幹什麼都覺得不對勁。所以我在要睡不睡的狀態下一直這樣徘徊着。

“嚓……嚓……”恍惚間我猛然聽見了這樣一個突兀的聲音。

那聲音讓我睡意全無,頭腦立馬變得清晰。我豎起耳朵仔細聽去,那聲音卻沒在出現,隔壁秦雙的房間內依然是漆黑一片,她還沒回來,難道是三夫人那院裡的聲音麼?但現在似乎都安靜了,可是我卻一點睡意都沒了。

水已經開始漸漸的轉涼,但因爲是夏天,涼水泡起來也是舒服的。我換了姿勢繼續半躺着繼續看書。

這回倒是看得仔細、專心,但正當我看到女主的離奇失蹤這段時,屋外又響起了拖動東西的“嚓嚓”聲,我收回思緒再次專心聽去,那聲音卻又消失了。難道我幻聽了?我收起書,閉上眼睛,打算在過會兒就起來。

“嚓嚓……”那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我聽得很清楚,那聲音清晰得猶如就在我門外一般。而且這次它還沒有因爲我的動靜而停止。

“嚓嚓……”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我再也無法慢慢享受這夏日裡難得的清涼了。起身擦水,然後披上怡香給我準備的衣衫,我打算開門看看。然而沒等我穿好衣衫,那“嚓嚓”聲便消失了,緊接着我便聽見外面響起了秦雙的聲音。

“表姐,睡了沒?”

不知道爲什麼,秦雙的叫聲讓我莫名的舒了一口氣。肯定是秦雙回來鬧出的動靜。我一開門便見着秦雙抱着被子站在門外衝我嘻嘻的笑着。

“不怕她們去告狀?”我說道。在秦府女子及笄之後便不能再同她人同睡,從前秦雙總喜歡往我這邊跑,每次都有人去老太太那裡告狀。秦雙爲此不知道吃過多少虧。

秦雙笑笑:“不怕,反正再過段時間,我又要跟安白去燕京了。”

我接過秦雙手中的被子,問道:“還去?不是說要留下來找婆家的嗎?”

秦雙聽我這樣一說,竟有些臉紅了,“這次去燕京的卻是找婆家去的,但不是我,是大姐。”

“秦丹?她,她不是喜歡北冥堯的麼?”

秦雙嘆了口氣,然後將誒這說道:“宮裡選秀,秦府也在備選名單之內,大姐是秦家長女,自然是逃不過的。北冥大哥在燕京是有勢力,但他的勢力還能打得過皇上?”

秦雙爬到裡面,躺下,有些不懷好意的衝我笑着:“再說了,北冥大哥不是一直都只喜歡錶姐你的麼?”

北冥堯,想起他,我心頭又開始惆悵了起來。

北冥堯是燕京的大商賈,同秦家是世交。北冥堯是老夫人一手帶大的,他從小就聰明伶俐,所以老太太很喜歡他。老太太對他的喜歡曾一度超過了親孫子秦安白。老太太完全就是將北冥堯當做未來的孫女婿在養。

那個時候我甚至還惡劣的想過,是不是等他們成年了,北冥堯同老太太最喜愛的哪個孫女成親之後,老太太便會將秦府這個大家庭全部都交給北冥堯。以那個時候秦安白的膽小忸怩來看,這種情況也是很有可能的。

然老太太的算盤似乎並沒有打準。她最爲器重的孫輩北冥堯,在秦府的這些他的同輩中,竟然同我這個不是姓秦的外人走得最近。我想那老太太一直不喜歡我,大約也是因爲這個吧。

而事實上,北冥堯並不是喜歡我。他說,在秦府這衆多的姐姐妹妹中,我是唯一一個不喜歡他的,他不想麻煩,亦不想得罪人,所以才說喜歡我來着。我想他若知道我也喜歡他,大約他也會離我遠遠的。

是啊,那麼優秀的他,我也喜歡。只不過我僞裝得比較好,然後也還沒有到非愛不可地步而已。

北冥堯離開秦府這麼久了,我說出這個事情應該沒什麼關係了。秦雙每次都拿這個開玩笑,鬧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可等我要去解釋的時候,卻發現秦雙早已睡着。

我又找了幾根蠟燭,將它們全部點亮。這是後遺症,我從那個灰色世界裡出來之後,每晚都要將房間裝飾得亮亮的才能睡着。

睡到半夜,我被一聲響雷驚醒,身邊的秦雙依然睡得熟。蠟燭滅了一些,房間看起來有些昏暗,我悄悄的往秦雙那邊靠了靠,然後將頭矇住。昏暗的房間,陣陣的雷聲,淅瀝的雨聲讓我的灰暗恐懼症又犯了。

“嚓……嚓……”我渾身隨之一顫。又是那個聲音,這是怎麼了?我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我知道這個點外面是不可能還會有人的。自然也會有巡夜的護院,但他們從來都是忽略我們這邊,直接跳到隔壁三夫人處的。

小偷麼?秦府的護院巡夜很勤奮的,一般的小偷是不敢來的。但那些不一般的小偷,又是絕對不會這麼不專業的弄出這麼大的聲響。

難道?難道是……不可能啊,秦府很少有那些東西的,更何況臨溪庵的師太們都還在東廂那邊呢。而且我一路走來,連半隻鬼影都沒看到的啊。

我越想越害怕。屋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可縱然那樣也掩蓋不了那詭異的“嚓嚓”聲。終於嚓嚓聲嘎然停止,我顫顫巍巍的就被子拉開一個角。

我看見書桌處有一個看起來像人形的影子,影子上端似乎被什麼東西吊着,以至於它前後左右不停的晃盪着。在這個我熟悉的房間內,我從來不曾見過這樣詭異的場景,我驚駭的再次將頭矇住。

擦擦聲不再響起。我定了定神,長呼一口氣,再次掀起被子的一角,再次看去,那晃盪的影子奇蹟般的不見了。

而我隱約間似乎又聽見一個稚嫩的童聲。只是那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我推了推身邊的秦雙,她依然睡得熟。

而我戰戰兢兢的捏着被角,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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