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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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清醒的時候, 周圍是清香、寧靜的。周圍充斥着耀眼的雪白。那一朵朵瑩白如穿上俏麗新衣的小姑娘,伴着清風輕靈的舞動。我的神經是正處於一種極度的放鬆狀態,我本該擔心, 本該緊張焦慮的。我發現, 我開始控制不住我的思想了。

“舒服麼?”低沉的聲音至黑暗中驟然響起, 我的大腦開始有了記憶, 我在月虧齋, 此時我正躺在鬆軟的罌粟花叢中,而那個低沉沙啞的男聲便是那個叫做琰的儒雅又邪魅的男子。

我眨巴着眼睛觀望四周,企圖從黑暗中找到琰的影子。

“從前, 不管我在哪裡,你總能一眼就找到我的。”琰的口氣帶着一些清淺的埋怨。

“你也說了, 那是從前。”我話音剛落, 便覺得腰間一緊, 繼而耳邊冒起一絲熱氣。

“終於開口了。”他摟着我,湊在我耳旁說道。

我本想掙扎, 但無奈四肢根本就使不上勁。我歪過頭撐着眼睛瞪着他。然我的火氣在他看來似乎是一劑興奮的調料。他的笑容越來的歡快,動作亦越發的猖狂了。他一隻手禁錮着我的腰,一隻手緩緩的往上移動,就在我想着是不是該要尖叫救命的緊要關頭,他那隻不規矩的手肘用力的壓住了我的右手, 然後將手伸入我的衣袖中, 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我開始迷惑, 他這究竟是想要幹什麼?

不一會兒, 他掏出了那個先前送給我的錦袋, 在我眼前晃了晃,繼而又將袋子打開, 掏出了那個我既陌生又熟悉的東西——鳳辰第一次送給我的禮物,罌粟花樣的銀白無心鈴鐺。

只是,這個東西不是應該被一夢拿走了的麼?怎麼,怎麼現在竟是在他手上?

他提着鈴鐺,掛在我腰上,然後說道:“這是我送給你最後的禮物。你珍惜也好,丟棄也罷。但憑你高興。”說完他輕輕的放開我,在我額上印下一吻,道:“至此以後,是劫是福,我都不再對你有半分留情。”他的這番話說得決絕,亦傷感。

他臉上沉靜穩重,可我卻明明能夠感受到他的內心,他此時是悲傷的,他在捨不得些什麼。只是捨不得什麼呢?我卻又感受不到。這種能夠察覺他人內心的感覺很奇妙,比靈魂出竅還奇妙。我不知道該怎麼樣來形容,才足以表達出我的驚駭。是的,當我知道我同他是心靈相通的時候,我的感覺是驚駭的。

“他在外面等你。”他說道,“多少年了。這樣的追逐,都倦了吧?”短暫的哀默之後,他變得如往常一般的冷靜,“這花海雖不是爲你而種,卻也是因你而長。你離去千年,它們也寂寞了千年。如今你回來了,看看,它們開得多豔。”他沉穩的言辭中又多了些惆悵與落寞,我能感覺到他是在思念,但思念誰呢?我卻是知道得不明確。

“暗寒衣,幽冥使;勾魂夜,處子血。”他落寞的身影漸行漸遠,話音亦愈發的飄渺。他這話字面上的意思我是懂的,只是這些意思又代表些什麼呢?

我的四肢亦開始恢復知覺。我循着來時的記憶找到門口,鳳辰站在門外,見我出來,衝我笑着,那樣安靜,那樣平穩,像是他一切盡在他計劃之內一般。這樣深沉的鳳辰,讓我有了那麼一些的不安。

“跟我回家!”鳳辰眯着眼淺笑着向我伸出手。

“我跟他,曾經是不是,很親密?”

鳳辰笑着拉起我的手,牽着我往前走,卻並沒有要回答我的問題的意思。他還是在堅守着昨天對我的承諾,對於我的曾經,沒出這座城,他是真的半句不會多說。

“他,他跟我說......”我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鳳辰捂住了嘴巴。

鳳辰用着很認真的態度盯着我,說道:“別說,什麼都別說。他跟你說過話的,做過的事,跟誰都不要說。”

“那如果我想告訴你呢?”

鳳辰搖搖頭,“他是你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他告訴你的,就是你們之間的秘密。任何第三者都沒有資格知道。”

鳳辰的話說得認真,從他的眼中,我看不到任何的玩笑成分,琰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密的人?那麼你呢?鳳辰你呢?你在這中間又是扮演着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鳳辰你喜歡我麼?”

鳳辰怔怔的看着我,許久,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說道:“跟着我的腳步,別走丟。”對於這個問題,鳳辰也開始迴避了,從前他都很乾脆的拒絕,很乾脆的就說,不喜歡。但現在,他的猶豫是因爲眼前的陷阱?還是......還是鳳辰是真的開始......

日,太陽,日數十,十六而月虧,幽暗也,是爲冥。事實上他給我那個罌粟鈴鐺的時候,我就應該知道的。他便是陳鳶和一夢口中的王,鳳辰口中的大人,也便是黑暗的創造者,地獄的王。可他明明就是處處在爲難我的,怎生偏偏要說,不在如從前那樣的護着我了?

鳳辰說,這世上同我最親密的便是琰。然,既然是最親密,那又爲何要這樣對我?

我開始覺得事情遠遠不止我想象中的那樣簡單了。或許鳳辰的隱瞞,從某些方面來說,是真的爲了我好的。

“阮石還沒出來呢?”我突然想起阮石來,正欲回頭去找,鳳辰立馬的捂住我的臉頰,說道:“別回頭,回頭了這局棋我便輸定了。”

我最終沒有回頭,而阮石亦沒有再回來過,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鳳辰說,那都是命,自己種下的因,只能自己去收那果。我不知道阮石曾經做了些什麼,我只知道,現在的阮石是好人。即使他從來沒說過關於我的任何善意的言語。

我又回到了那個詭異駭人的妓院。與此同時我又發現我失蹤之後,大家都發生了變化。鳳辰愈發的看不到人影了;鳳寅開始越來越沉默;夏瑤正大光明的住進了妓院鳳辰房間隔壁。而我,我的耳朵、我的嗅覺、我的第六感是愈發的靈敏,愈發的準確了。鳳辰對房間所施的陣法不在管用,黑夜降臨,我便在那陣陣驚聲慘叫中惶惶不可終日。

還有就是,我周圍,又多了許多我從前不曾見過的陰森古怪的東西了。

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亦知道它們想要的是什麼。我所不知道的是,爲什麼它們對我會這樣趨之若鶩,難道真的僅僅只是因爲“極陰之體”?這世上“極陰之體”的人亦不止我一個,爲什麼我會是這其中最招惡鬼的?

鳳寅不再帶我出去,他終日的坐在窗前,雙眼迷離的看着朦朧的遠方,這樣的鳳寅我是極少見到的,而這樣的鳳寅倒是像極了鳳辰,深沉得讓人怎麼看都看不到底,怎麼努力擦亮眼睛也看不真切。阮石走了,陪着我的便只有那種叫作“黑雲踏雪”的黑皮狐狸。他是鳳寅的寶貝,從前長在深山,從沒讓人發覺,卻因爲誤喝了我的血,氣味變得招搖,不管身在哪裡總能輕易的讓人發現。

“我們還要待多久?”

“快了。就快了。”

鳳辰總是這樣跟我說。快了,就快了。或許是真的在房間裡悶的時間太長了。我開始四肢無力,容易犯困。又或許真的是因爲喝了我的血的緣故,那隻小狐狸也變得跟我一樣沒精神。我趴在哪裡,它就趴在哪裡。而枕着它鬆軟的皮毛,睡意也的卻是會越來越重。

漸漸的,我又開始做起了夢。很豔、很奢靡的夢。

夢裡,我穿着雪白的紗衣,躺在雪白的巨大的罌粟花裡,四肢無力,雙眼朦朧的盯着前方。前方是一羣身着綵衣、神采飛揚的豔麗的姑娘,姑娘們踩着蓮步輕盈歡快的跳舞着,嬉笑着。夢見的時間越長,我便看得越清楚,最終我看見了她們的樣貌。

我是認識她們的,實際上我該說,我每天都要同她們見面的。我住在她們這裡。

她們便是這樓裡的姑娘們。爲首的是那位艾姐姐,夢裡的她跟以往的雍容華貴大不一樣,這裡的她娥娜翩躚、俏麗多姿、豔絕無雙。然縱然她在怎樣的美豔、再怎樣的俏麗,我始終是個女子,對這樣漂亮的對我不友好的女人,我的想法只會是她這純粹是顯擺,而我能有的心態只會是羨慕嫉妒恨,根本不可能會有任何的欣賞的心思存在的。

那麼,我怎麼可能又會夢見她們?還是我應該說,她們怎麼會到我的夢裡來?

鳳辰好久沒有露過面了,鳳寅亦離開很久了。鳳辰的青梅竹馬,那個美撼仙界的瑤池仙女,夏瑤來我房間,她只是終日的坐着,不同我講話,亦不看我一眼。亦因此,我同小狐狸的的睡意又更加的濃了。

最終,我悵然的睡着了,再也沒能看到第二日的燦爛陽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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