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踩着積雪走了過來,“咯吱咯吱”的響聲十分清晰,刺着秋華的耳膜,只覺得耳內抽痛,扯着她的心也在狂亂的跳了起來。
爲什麼他每次都這樣出現了,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秋華彷彿還停留在去年的除夕,他的手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手腕,看着高祥一步步朝自己走了過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在心裡慢慢浮起,或許那只是一種幻覺而已。
夏華在旁邊驚訝的喊了一聲:“高祥,你也回京城來了?”她的聲音清脆,打破了這略顯寧靜的氛圍。
“是,每年冬天我都會回來,等開春以後再去金陵書院。”高祥走到了秋華面前,微微一笑:“你們今年也回京城了?”
“父親調任回京了。”夏華驕傲的揚起了頭:“他現兒是京兆府府丞。”
高祥站到了嘉懋和嘉榮的身邊,感激的望了嘉懋一眼:“我們快些走罷,快到放焰火的時候了。咱們繞到靠近宮牆的那地方去看,那地方見着的景緻會更美些。”
御前街與皇宮隔得不遠,幾個人商議不坐車,直接走路過去,嘉懋回頭叮囑了夏華與秋華一句:“你們倆要挽着手,看煙火的人肯定很多,別被擠散了。”
夏華與秋華答應了一聲,兩人挽手並肩而行,阮媽媽帶着綠柳緊緊的跟在秋華的身後,不時能踩到前邊高祥的鞋子。阮媽媽擡頭看了看前邊,就見高祥很自然的沒有跟上嘉懋與嘉榮,而是走在秋華旁邊不遠的地方,一張臉向左邊側了過來,雖然夜晚的京城一片黝黑,可阮媽媽心裡知道他正在望着秋華。
這位高少爺與姑娘之間的情分誰都能看出,就是不知道這緣分能不能到場,阮媽媽心中嘆了一口氣,說老實話,若不是瞭解這位高少爺,單從高家那般複雜的關係,姑娘最好是不要嫁他。
“秋華。”夏華拉了拉秋華的胳膊,吃吃一笑,貼着她的耳朵輕聲說:“你瞧瞧高祥那模樣,都不看會腳下的路了,指不定會摔跤!”
秋華的臉孔一熱,擡起頭來往右邊飛了一眼,正好與高祥的眼神撞在了一處,雖然看不太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秋華卻依舊能感覺到他眼神裡的灼熱,心裡有幾分說不出的尷尬與歡喜,趕緊偏過頭去對夏華道:“他可不是走得好好的?哪裡會摔跤兒?”
夏華用手指戳了戳秋華的肩膀:“還嘴硬,難道你不知道他在看你不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夏華忽然想起了陸景行來,若是此刻他也能這樣陪着走在身邊,那定然是十分愉悅的事情。側眼看了看秋華,只覺得她面容恬淡,似乎並沒有很激動的神色,心中暗自嘆氣,這三妹妹也真是沉得住氣兒,如果他能驀然出現在眼前,自己肯定歡喜得手腳都沒地方好放了。
一行人正在往前走,就聽一聲尖銳的聲響,一個帶着火星的炮仗朝他們這邊躥了過來。夏華和秋華兩人都唬了一跳,趕緊往一旁躲閃,生怕那炮仗會撞到自己身上來。忙亂間秋華感覺到有兩雙手拉住了自己,擡頭一看,高祥和阮媽媽真一左一右扶住了她。那個炮仗撞到了遠處的一堵牆上,“砰”的一聲響,炸裂開來。
“這種地老鼠最最討厭。”夏華被寶珠饞着站在了一旁,望着前方的人羣心有餘悸:“小時候大姐姐就喜歡拿這種炮仗嚇唬我,現兒纔出府門又給遇上了。”
嘉榮笑嘻嘻的朝夏華扮了個鬼臉:“誰叫你膽子這般小!”
夏華跺了跺腳:“有你這般做兄長的不成?只會取笑我,卻沒有半分照顧!”
嘉榮見夏華說得氣憤,趕緊過來挽住夏華的胳膊:“你別生氣,哥哥來扶着你走!”低頭望了望她,開玩笑似的貼着她耳朵說了句:“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可是在羨慕秋華?”
夏華被嘉榮羞得滿臉通紅,一腳重重的踩了下去,嘉榮沒有提防,疼得鬆開手跳了起來:“夏華,你可真狠心,爲何大半年沒見着你,你便變得如此厲害了?”
正在吵吵嚷嚷,“砰”的一聲響,眼前忽然明亮了起來,衆人擡頭望向天空,烏藍的天幕上綻開了一朵銀色的花朵,亮閃閃的顫抖着,那花瓣慢慢的變成了璀璨的星光,如雨點般往下墜落。
“皇宮放煙火了!”有人歡叫了起來,剎那間,身邊的人如潮水一樣朝前邊涌了去,秋華能感覺到不斷的有人擦身而過,頭也不會的往前奔跑,而自始至終卻有一雙手攏住她的肩膀,帶着她不住的躲閃着,沒有讓她被人撞上。
那雙手不是阮媽媽的,秋華心裡深深的知道這一點,她既慌張又歡喜,一張臉發燙,頭都不敢擡起來。就聽耳邊高祥彷彿在輕輕的嘆息:“秋華,咱們又是一年沒見了。”
秋華不敢接話,心尖都在顫抖,伸出手抓住了旁邊綠柳的手,只覺得自己的手也在不由自主的發抖,綠柳連忙握緊了她的手幾分,將她從高祥那邊帶開:“姑娘,咱們得趕緊跟上大少爺,否則便會走散了。”
高祥怔怔的看着秋華帶着綠柳和阮媽媽飛快的往前邊走了去,一種惆悵慢慢在心頭涌起,每次他都只能遠遠的看着她,等距離剛剛拉近一點,她又馬上從自己身邊走開。小時候一起玩耍的情形浮現在眼前,高祥心中有些酸溜溜的,莫非那種日子再也不會來了?莫非秋華有些不願意和他呆在一起?
走到離皇宮不遠的地方,見前邊人實在太多,嘉懋提議不到前邊去擠,就在附近找個地方站着看看煙火:“咱們不能在外頭玩得太久,還得要在子時前回去,父親說從今年開始便要由我點炮仗迎新年呢!”
每年除夕夜大家圍着爐火守歲,過了子時便要有家中長子點燃炮仗,意味着一家人喜迎新年,來年的生活定會蒸蒸日上。往年都是容大爺點炮仗,今年他決定將這事情交給嘉懋:“你明年就要成親了,可以接過這事兒來了。”嘉懋聽着父親吩咐,心中覺得很是自豪,拍着胸點頭答應下來:“我去選一掛最好的炮仗,放起來聲音最最糟爽,讓咱們長寧侯府來年興旺發達!”
除夕子時放炮仗是個身份的象徵,嘉懋覺得自己很受重視,所以也將這事放在心裡,即便是出府來玩,依然還想着這事情。嘉榮在旁邊聽着嘉懋說得神氣活現也很是羨慕:“啥時候也能讓我去放子時的炮仗?”
“等你成了親再說罷!”夏華細聲細氣的說,笑得眼睛彎彎,今年父親母親總算是回來了,嘉榮和她的親事該也要慢慢定下來了。她心中忽然有一種衝動,哪次宴會上再遇着那位陸公子,自己要不要對他說出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我。”夏華一想到這事上,有些心慌意亂,將臉藏在了手心裡,感覺到自己手心滾燙的溫度。
“秋華。”高祥跟在人羣后邊,有些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那種疑惑,低聲喊了一句。秋華回過頭去,恰巧天空中正綻放了一朵煙花,明晃晃的亮光照在她與高祥的臉上,她能見着高祥的臉色有些與往常不一樣。
“怎麼了?”秋華微微笑着問了他一句,此時她已經鎮靜了下來,沒有初見他的那種心慌意亂,可面對着他那樣的目光,心裡依舊有些小小的波瀾。
“秋華,你是不是討厭我?”高祥鼓起勇氣問出了一句:“每次咱們好不容易見上一面,可感覺你對我總是若即若離,稍微能靠近你一些,你便馬上走開了,你是不是不願意我接近你?若是這樣,那我以後便識趣些。”
他真是傻子,秋華心中暗自罵了高祥一句,自己走開,那是因爲自己羞怯,是因爲覺得還該要守着男女大防,現兒大家都不是孩子了,要是被認識的人瞧見自己和他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保準明年去參加宴會的時候,夫人們和貴女們望着她的眼神定然是充滿着鄙視的,而且這壞名聲傳了出去,還有誰願意來長寧侯府求娶?
“現在咱們都大了,自然要有些距離,若是被有心的人看見了,那我便不用嫁人了。”秋華朝高祥微微一笑:“咱們是打小起就有的情分,我又如何會討厭你?”
高祥的一雙眼睛目光炯炯的看着秋華,見她笑得格外溫柔,一雙眼睛脈脈含情就如有水波流轉,一時間忽然覺得很是安心,而且覺得全身都有些發燙。他朝秋華點了點頭,堅定的說道:“秋華,我會讓家裡來容府提親,在此之前,你千萬不要答應了旁人。”
心頭一熱,秋華低下了頭去,不敢再看高祥的眼睛。綠柳在旁邊看着自己姑娘忽然換了個人似的,不由得掩嘴輕輕一笑,秋華被綠柳的笑聲弄得有些惱怒,瞅了她一眼便往旁邊走開了一步。高祥有些着急,也跟上去了一步:“秋華,你答不答應我?”
秋華見高祥跟着走了過來,索性挽了夏華的胳膊往旁邊走到了嘉懋身邊去,幾個人看着天幕上璀璨的煙火,不住的指指點點。高祥站在旁邊不遠處,看着容家兄妹幾人說得開心,愣愣的不知道該繼續跟上去還是轉身走回去。阮媽媽在旁邊見了心中暗自好笑,這位高祥少爺還真有些呆頭呆腦的。
“高少爺。”阮媽媽決定來點撥高祥一番,免得他今晚回府一心去琢磨秋華給他出的這個啞謎,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
“媽媽。”高祥見着阮媽媽同自己說話,趕緊喊了她一聲,非常恭敬,畢竟阮媽媽救過他兩次,是他的救命恩人,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她的恩情。
“高少爺,你就別多想了,難道還看不出我們家姑娘的意思來?若是她討厭你,自然便不會允許你靠近她半步。至於你說的那事兒,我想我們家姑娘自己也不能做主,私定終身這事可做不得,讓我們家姑娘怎麼好回答你?高少爺還是先將你的心意稟明瞭高老爺,託媒人來容府求親纔是正理,否則即便是我們家姑娘想答應,也沒得個答應的機會去!”
“媽媽!”雖然秋華正在和夏華嘉懋嘉榮說笑,可卻時刻留心高祥這邊的舉止,聽着阮媽媽這般說,不由得羞紅了一張臉,將頭伏在夏華肩膀上,一雙含嗔帶怨的往高祥這邊看了過來。
高祥見了秋華這模樣,恍然大悟,嘴角微微上揚,心裡美滋滋的一片。阮媽媽的良苦用心並沒有見效,當晚高祥還是徹夜無眠,眼前總是浮現出秋華那含羞的模樣來,臉上微紅,一雙眼睛似喜還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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