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葉輕綃到底沒有去將溼透的衣衫換掉,而是徑自將孫氏帶到了葉勳的面前。
孫氏被溫子辰刺了針,疼的渾身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倒也沒有力氣掙扎喊鬧。可是在看到葉勳的一剎那,她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身子,而那種恐懼,則在看到溫子辰的眼眸之後,瞬間到達了頂點。
還是葉勳先開了口:“拿紙筆來。”
葉輕綃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因走到外間取了筆墨紙硯,又和下人一起扶着葉勳坐起身子,這纔將文房四寶都遞了過去。
葉勳許久不碰筆,手腕握住那細小的筆桿之時,整條胳膊都有些脫力到控制不住。
然而縱然如此,他下筆寫出的字,仍舊不是風骨。
見葉勳這模樣,葉輕綃不由得心中酸澀。她的大伯父,前世裡寥寥數面,哪次不是溫和寬厚,何曾見過他這般?!
她極力忍着自己的情緒,低着頭不叫葉勳發現,然而那有些顫抖的雙肩,到底沒能逃脫溫子辰的雙眼。
直到葉勳落下最後一筆,方纔將筆遞給葉輕綃,拿着那張薄薄的紙,淡淡道:“這休書原該三年前就寫下,不過如今糾正也不晚。”
孫氏早猜到了他的意思,此時見到休書,反而沒有太大的情緒,嗤笑道:“你當我稀罕你做我的夫君麼?”說着,她劈手將休書奪了過來,那毫不在意的模樣霎時讓葉輕綃氣血上涌。
葉勳卻當先開口道:“你們先出去吧,我單獨跟她說幾句。”
他的聲音格外平靜,可那種平靜,卻是在失望到了頂點之後的毫無波動,彷彿是冬日裡的雪水,涼徹了人心,也叫孫氏生出幾分害怕來。
眼見得二人出去,孫氏才挺了挺腰板,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只是她話裡的顫抖,卻泄露了孫氏此時的恐懼。
葉勳看了她一眼,緩緩道:“我不對你動私刑,因爲你不配。你我二十年夫妻情誼,縱你不念及,我卻不
能罔顧。浩初之事我本就不打算追究,既不是我的兒子,那便讓他認祖歸宗去;你下毒之事,自有西楚律法來判定;至於你當年做得孽障,相信皇上自有公論。”
他的一番話說完,孫氏的臉色已然變得慘白,這個男人知道她的命脈在哪裡,句句都是將她往絕路上逼!
念及此,孫氏再不能冷靜,猛地跪在葉勳的面前,抓着他的衣角道:“不,你不能這麼狠心,浩初若是被你趕出去,那就沒他的活路了!”她可以什麼都不顧,卻不能不顧及自己的兒子!
然而葉勳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又何曾給過我和葉家活路?”
下毒於他,更將他親弟弟的骨肉置於死地,那孩子大難不死,那是他的造化。可是自己,卻不能將此事歸咎爲沒有發生過!
孫氏,必須受到懲罰!
見求情無望,孫氏霎時鬆開了他的衣襟,冷笑道:“哼,說的這般冠冕堂皇,那你怎麼不問問我爲何要這麼做!自從我嫁到葉家來,處處都低旁人一頭,我侍奉婆婆,伺候你,可我得到了什麼?你身爲長子,卻將該屬於你的定北王位讓給你弟弟,連帶得我在京城裡都擡不起頭來!憑什麼?葉勳,你就是個窩囊廢!”
說到這裡,孫氏又癲狂的笑了起來,道:“沒錯,葉浩初不是你的親兒子,那又怎麼樣?就憑他是我生的,我就要不計一切手段讓他得到一切!”
她的模樣幾近瘋癲,又哭又笑的模樣看着人心中發恨。
裴氏帶着京兆尹府的人趕到時,便看到這個模樣的孫氏。她低聲道了一句:“讓您見笑了。”
聞言,那京兆尹忙得謙恭道:“王妃說的哪裡話,這等惡毒婦人,下官定當嚴懲不貸!下官所轄範圍內出現這種事,該是我對您道歉纔是。”
聽得這話,裴氏勉強一笑,那京兆尹也不敢多說,大手一揮,便讓官差們走進去,將孫氏拿鎖鏈拷了起來。
葉勳心涼到無以復加,見狀只擺手
道:“將她帶走吧。”
孫氏被官差堵了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來,可那一雙眸子還是癲狂的瞪着葉勳。
見她這模樣,裴氏使了個眼色,那些官差頓時會意,將掙扎着的孫氏強行帶離了房間。
葉輕綃見狀,給溫子辰使了個眼色,便同京兆尹一起走了出去。
待得人都出去之後,葉勳纔看向裴氏,歉疚道:“弟媳,我娶了居心不軌之人,帶累你受這般磨難,爲兄愧對葉昭和你。”
聞言,裴氏忙寬撫道:“哥哥莫要想太多了,此事原就與您無關。只是此番將孫氏交由京兆尹府,怕是少不得要經皇上那裡,屆時若連累了哥哥的名聲,我還需先向您陪個不是。”她的孩子既然已經找回,決計不能再外漂泊的,此事又事關重大,皇帝不可能不知曉。
只是孫氏到底是葉勳之妻,縱然休掉,也會帶累他的名聲。
見裴氏到此時還爲自己考慮,葉勳越發覺得心裡過意不去:“無妨,弟媳儘管去做便是,不必顧慮我。
裴氏點了點頭,又遲疑道:“那,浩初呢?”
聽得葉浩初的名字,葉勳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到底是嘆息道:“此事容我想想吧。”
裴氏應了,見葉勳臉上有疲乏之色,因囑咐了下人將隔壁房間收拾妥當,這才道:“那哥哥好生歇着吧,若有不妥了隨時讓下人們喊我便是。”
見葉勳應了,裴氏這才轉身將門掩上,去了外院善後。
葉輕綃陪着京兆尹將走到外院,又看着官差們去押解邱福,這才低聲道:“這毒婦夥同姦夫毒害夫君,如今那姦夫已被府上人控制,還勞煩大人一併帶離,嚴加審問。”
聞言,那京兆尹忙笑道:“下官曉得,請王爺放心。”
葉輕綃微點了頭,又道:“只是此事乃是家事,還請大人辦案時多操心。”
說着,她又給蘭草使了個眼色,一旁的蘭草立刻會意,笑着給京兆尹塞了紅封。
(本章完)